等高照趕到山下林地外，奧冰正被夜光摁在地上痛揍，當然是人類形態。

  “醜女人你好大的膽子！”

  奧冰抱著腦袋慘叫：“我現在是學院的導師！你打我的後果非常嚴重！”

  夜光哪裏理他，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拳打腳踢。

  一縷金焰射過去，在她身前散做火花。

  夜光高高跳起，在半空變回紅龍，嘴角溢出煙氣，準備噴吐龍息。

  高照喝道：“停下！出了什麽事！？”

  奧冰呲溜閃到高照身後，揉著腰，指住夜光，悲憤的道：“她打我！”

  紅龍女雖然暴躁，也沒到無緣無故打人……不，打龍的地步啊。

  高照皺眉看奧冰，難道是你這家夥去偷窺人家洗澡了？

  “不是我的錯！”

  奧冰這才理順了話頭：“是她要跑路！我想攔住她，然後她就打我！”

  跑路？

  高照看看前方，學徒村外那片木屋像是被風暴或者……龍尾掃垮了，那是夜光和侍從們自己建的臨時居所。

  “院長閣下，我們之前的約定無效了！”

  夜光沉著臉說：“我必須馬上回去，這是代理院長的命令。”

  “你不滿也好，索取賠償也好，找我沒用，去找斯泰爾那個混蛋！”

  我哪知道斯泰爾是誰啊？

  高照趕緊問：“灰鐵呢？他在哪裏？”

  夜光龍嘴一張，朝天空噴出熊熊火柱。

  她咆哮道：“要你管！”

  不耐中還含著憤怒，讓高照摸不著頭腦。

  直到夜光沒入雲層，大火被老豆芽撲滅，高照還沒明白到底出了什麽事。

  “斯泰爾是血陽的高級學徒，院長之下就是他最強了。”

  院長大廳裏，聽了夜光的事情，妮維雅抽著涼氣說：“達斯莉院長，還有她的兩位姐妹，肯定出事了！”

  她歎道：“院長說得對，九十七環的血巫師都出事了。”

  高照關心的還是猩紅荊棘，血陽出事了，猩紅荊棘那幫瘋子直接打上門來該咋辦？

  “不用擔心猩紅荊棘，他們隻是變態不是瘋子。”

  妮維雅說安慰他：“切下世界石碎片在環市襲擊你這種事情，肯特那個老家夥幹不出來，我覺得他肯定也出事了。”

  “猩紅荊棘現在應該是奧麗維拉在主持，隻有她才這麽瘋狂。”

  “但她也沒瘋狂到直接打上門來，那家夥更像個賭徒。”

  有妮維雅在，高照眼前頓時豁然開朗。

  所以紅星該擔心的是這波劫難的後續，而不是猩紅荊棘？

  這麽一來，什麽潮汐開拓，根本就無足輕重。灰鐵跟他締結的那份契約要不要繼續，也就無所謂了。

  高照說：“加強學院的力量就更有必要了，紅星必須在五天……不，四天後，至少讓一個學徒完成試煉。”

  學徒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得有人跟他一起分擔初火，他才能自如的運用力量。

  妮維雅竟然點頭認同：“你隻是中級學徒，我這個高級學徒又斷絕了道路。如果新掌握的世界還沒有一個學徒獲得力量，紅星就真的危險了。”

  下午，三個學徒立在大廳裏，形容枯槁，都快成遊魂了。

  但在那枯槁之下，卻有隱隱的力量在蠢動，仿佛是冰雪化去後，埋在地下的草芽。

  他們看著坐在院長椅上的高照，目光異常複雜。

  妮維雅出現，讓他們精神振作起來。

  當妮維雅走到書桌旁邊，束手立在高照一旁時，他們再看高照，目光裏隻剩下畏懼以及……期待。

  慰問或者鼓勵之類的話一句也沒有，高照直接問：“你們看到了什麽？”

  學徒們異口同聲：“火……”

  高照再問：“什麽樣的火？”

  葛瑞絲：“一直燒著我，要把我燒成灰的火。”

  阿斯旺：“我不知道，就是覺得很……生氣，覺得不該這樣，想打人。”

  陶德：“我……不確定，本來以為覺得是在燒我，又覺得像是在燒這個世界，我猜大概是一直變化的吧。”

  高照沉吟了好一會才開口：“葛瑞絲……”

  妮維雅皺眉道：“晨星……院長，你不會什麽都說清楚吧？”

  高照擺手說：“導師您誤會了，我隻是大概說一下。”

  妮維雅的提醒跟兩人爭論的常識問題不同，高照還是分得清的。

  學徒掌握世界之力的過程的確不能受外在影響，每個人的精神和認知都是不同的，完成試煉的心路曆程也各不一樣。最終是不是能完成試煉獲得世界之力，過程就是結果。

  克林弗恩初火是高照對神族初火進行的改造，就像一道數學題，這個過程是隻屬於高照自己的解法，解法裏包括了高照自己的認知，以及堅信和看重的東西。

  至少在異度天宇裏，這些東西沒有誰能跟高照相同。

  即便高照把自己的解法告訴學徒，因為不具備高照所擁有的那些東西，他們仍然無法獲得正確結果。

  他們要做的，就是基於自己的認知，還有所擁有的信念，去找到自己的解法。當然過程中必然包括對原有認知和信念的改變，那也是其他人解說乃至給答案都無法替代的。

  高照能做的，隻是給一些模糊的提示。

  “葛瑞絲，你還在畏懼。杜杜幫助你克服了最大的畏懼，你現在可以碰觸克林弗恩之力了，但要掌握它還遠遠不夠。”

  “阿斯旺，巫師的力量來自精神，也就是內在。你的內在很強大，但你沒有掌握自己的內在，還被它驅使著行動。”

  “陶德嘛……我覺得你現在最大的問題，是還沒想清楚自己到底是誰。”

  這些話出口，妮維雅看高照的目光又有了微微變化，那是更加狐疑。

  自天花板垂下的樹枝看似無意的落在妮維雅身後，高照並沒感應到，妮維雅在跟老豆芽說小話。

  “半個月前，他還是學徒穀裏那個茫然無措的小學徒吧？”

  “是的，妮維雅。”

  “現在他怎麽也跟院長一樣，看得那麽透了呢？”

  “他現在就是院長啊，妮維雅。”

  “我是說……算了，問題的關鍵就在克林弗恩上麵。他應該是對克林弗恩之力的了解非常深入，才能把學徒的情況看得這麽透徹。”

  “這樣很好啊，讓你更換道路的成功幾率更大了。”

  “但總覺得……老豆芽，當初我們是怎麽看中他的？”

  “咳咳，妮維雅，真的要說嗎？”

  “這有什麽不能說的？難道還有天大的秘密？”

  “我們紅星每次去學徒穀，都隻能撿到一些邊角料。像他這樣的懵懂新人，不第一次時間搶過來，根本就招不到學徒了嘛。”

  “這的確是天大的秘密，記得隻有我們兩個知道。”

  葛瑞絲和陶德在沉思，阿斯旺直接問：“克林弗恩之力就是火的力量嗎？那是什麽樣的火呢？”

  這很關鍵，至少得指出大致的方向。

  高照說：“那是……讓我們成為好巫師的火。”

  不僅學徒們愕然，妮維雅也瞪大了眼睛。

  陶德見識多眼界廣，頗為不解：“巫師……還有好的嗎？

  葛瑞絲在說服自己：“我覺得巫師跟凡人不一樣了，就說不上好壞了。”

  阿斯旺卻附和道：“對凡人來說我們應該是壞人了吧，但巫師之間怎麽相處也有好壞之分啊，院長說的應該是這方麵。”

  高照點讚：“沒錯，好壞是相對的。”

  這個話題涉及到克林弗恩之火的本質，必須說清楚，但又不能直接說出人性之火的底細。

  高照決定玩點文字遊戲，作為遊戲策劃，這樣的功力還是有的。

  “不必忌諱凡人對巫師的評價，我們在異度天宇裏，在各個世界裏，都是壞人。”

  “不過這隻是理論上的，巫師們並沒有做到，他們離真正的壞人這個境界還差得遠。”

  “真正的壞人應該是什麽樣的呢？”

  高照說得興起，一時沒了顧忌。

  “我們先說好人……”

  “好人最看重的就是眼前的安樂，如果說有什麽遠大目標，那就是阻止壞人做壞事了。”

  “好人不會主動做什麽事，出了事也是一個人……最多再帶幾個小夥伴，代表受害者挺身而出。”

  “所以好人總是苦大仇深，有報不完的仇討不完的債，情緒非常負麵。”

  妮維雅跟學徒們都下意識點頭，連老豆芽的樹枝都卷了一圈，這是常識。

  異度天宇裏那些仇恨巫師的凡人，被巫師侵入和征服的世界裏，那些不甘於命運的生靈們，不就是這樣？

  “再說壞人，真正的壞人都有遠大的目標……或者說是野心。”

  “為了實現目標，壞人總是孜孜不倦的努力，從不鬆懈。”

  “壞人對失敗毫無畏懼，從不氣餒，就像你們看繪卷。”

  “更重要的是，壞人不會單打獨鬥，壞人必然會相互團結，依靠群體的力量。”

  “哦，最後，壞人的心態總是很好，就算笑不出來，也不會怨天尤人，成天又哭又叫。”

  說到最後，高照扯動嘴角，發出嘿嘿的冷笑聲。

  大廳裏一片沉寂，大家都沒聽過這種言論，一時被震住。

  妮維雅歎氣：“的確，我離真正的巫師還差得遠。”

  這是在檢討清醒之後的劇烈情緒，但她又搖頭：“至少有一條不對，壞人哪裏會團結呢？”

  老豆芽低聲提醒：“學院……”

  陶德回過神來發問：“但院長您說，克林弗恩的火，是讓我們成為好巫師的火啊？”

  高照嗬嗬笑道：“剛才說了，好壞是相對的。”

  “對凡人和世界來說，巫師是壞人，那麽努力成為真正的壞人，對巫師來說，才算是好巫師。”

  “克林弗恩之火，就是讓我們成為這種好巫師的力量。”

  學徒們被這個遠大目標震撼住，妮維雅還難以接受。

  她狐疑的道：“真是聞所未聞的說法，這也來自克林弗恩嗎？”

  高照楞了楞，一脖子冷汗刷的流下。

  一不小心又把地球上的東西拿出來說了！

  他暗暗呻吟，自己的思維就是地球上成型的，這種事情怎麽避免得了？

  不過這些話真的很有道理啊，連自己都被說服了。

  高照忽然覺得，之前一直茫然的問題似乎有了答案。

  他開始摸索到了好巫師的道路，那是可以將好人跟巫師完美結合起來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