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門戶之秘 九
作者:我本紅塵客      更新:2020-03-03 08:12      字數:3446
  靜玄低著頭,輕聲道:“弟子不敢,師父待弟子恩重如山,便是粉身碎骨也報答不了師父的恩情。”衝虛哼了一聲,道:“你倒會說話,其實你心裏想什麽,師父我會不知道麽。你此刻定是恨透了我,隻怕心裏已將我罵了十七八次啦,是不是?”

  西門獨步心道:“哼,你這麽可惡,又豈是罵十七八次而已,不把你罵千次萬次不能解恨。”靜玄一聽,當即便有大難臨頭的感覺,馬上跪下道:“弟子決計不敢,徒兒侍候師父你老人家,那是誠心誠意,決不敢有半點不敬的地方。”

  衝虛對他頤指氣使,動輒要他做這做那,其實他心裏早就不滿已極,隻是迫於他的淫威,一直是敢怒不敢言。此刻被他說中心事,更是驚惶,隻怕他要對自己不利,忙加分辯。衝虛不耐煩道:“好啦,好啦,我隻不過是隨便說說,用得著嚇成這個樣子。”說著翻了一個身,背心向上,說道:“你再在我背上捏捏。”

  靜玄驚魂稍定,手上力道不免大了一些。衝虛大聲道:“你這麽用力幹什麽,剛才還說不敢對師父不敬,怎麽現在又想捏死我了,是不是?哼,說得全都是謊話。”靜玄嚇得十指發抖,嘴裏隻是道:“徒兒不敢,徒兒不敢。”

  西門獨步越看越氣,心道:“這個牛鼻子真的是不可理喻,有這麽百般刁難人的嗎?真的不是人。”靜玄在他背部上下揉搓,戰戰兢兢地十分小心,生怕又觸痛了他,借口來向自己發難。

  按摩得一會,衝虛身子一動,靜玄道:“師父,你要起來嗎?”衝虛喝道:“走開,我要去茅房還要通知你嗎?”緊一緊身上衣衫,說道:“你跟我去。”靜玄沒法,隻得跟在後麵。

  西門獨步一聽他要去茅房,馬上逃離窗戶,縮身躲在牆角的黑暗角落裏。隻見衝虛大開房門,靜玄跟在後麵,兩人一前一後向茅房走去,隱沒在黑暗之中。

  西門獨步本想將幾隻蛤蟆倒在他門口就算了,一見有這等好機會,豈肯錯過?身子往前一衝,幾步就奔進了他房裏,拉開床上被子就將幾隻蛤蟆倒下,隨即蓋住。轉身經過桌旁時,見桌上瓷杯裏盛了滿滿一杯茶水,心念一動,端起來掀開被子往裏一潑,又即蓋過。他將瓷杯放回桌上,又斟了滿滿一杯茶,做好這一切後,片刻也不停留,急急走出。他這些動作看起來似是有點繁瑣,但隻是一瞬間的事。等到衝虛從茅房回來,西門獨步早已在牆角裏躲好。他一顆心不住呯呯亂跳,又是緊張又是興奮,一握手,隻覺掌心也濕了。

  衝虛進了房後,又在床上躺下,忽然間見到被子一聳一聳的,似是有什麽古怪,不禁大為疑惑,說道:“奇怪。”揭開被子一角,右手伸進去一摸,觸手處一大片濕濕的,他皺著眉頭道:“靜玄,你在我床上撒尿了麽?”

  靜玄嚇了一跳,馬上道:“師父,我沒有。”衝虛哼了一聲,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便不再說。伸手再往裏一摸,這次卻是觸手冰涼,似是摸到了一物。那東西一動一動地,似是活的。他大吃一驚,叫道:“咦,這是什麽東西?”左手使力一掀,將整張被子揭了開來。驀地裏一團黑乎乎的物事蹦起尺來高,迎麵撲

  到。

  這東西來得突然之至,他出其不意,事先絕無防備,登時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大步,右手順勢一揮,便將那物打落。隻覺觸手處十分柔軟,那物在空中“咕”的叫了一聲之後,啪的一聲,便即跌落。定睛一看,隻見那東西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四肢撐開,肚腹上一片雪白,竟然是一隻碩大的癩蛤蟆。他右手一揮之下,已然將其打死,餘下的四隻蛤蟆一得自由,立時四散奔逃。隻聽這裏一聲“咕咕”,那裏一聲“咕咕”,有的跳進了床底下,有的跳上了板凳,更有一隻甚至跳上了桌麵,兀自一蹦一跳的,實是十分可笑。

  靜玄在一旁嚇得變了臉色,駭極大叫道:“蛤蟆,蛤蟆,師父,蛤蟆撒尿啦。”衝虛板著臉孔,一聲不吭,神色難看已極。

  西門獨步在牆角處聽到靜玄駭極而呼的聲音,一想到衝虛吃驚時的樣子,就忍不住想要笑,若非此刻身處危地,隻怕早已笑出聲來。

  隻聽房中衝虛的聲音道:“哼,剛才定是有人來過啦,否則怎會平白無故的多出幾隻蛤蟆來。”西門獨步聽到這裏,心中吃了一驚,他是頑童心性,這番惡作劇雖不能說是報了仇,但終究是出了胸中一口惡氣。高興過後,便開始擔憂起來,心知衝虛一定不會善罷甘休,定要將這件事查個明白,沒查出來倒罷了,若是讓他知道是自己搗的鬼,後果可就是難以預料了,而聽他的口氣,多半是已經懷疑到自己。越想越害怕,再也不願多待,發足就跑,要離開這危險之地。

  他這麽一跑,形蹤立露。衝虛聽到腳步聲,便即察覺,大聲道:“外麵是誰?”西門獨步更是害怕,撒開兩腿沒命價狂奔,卻是向著後山方向而去。他心知此時若向住房跑,衝虛輕功高招,勢必半路被他截住,而就算跑到了住處,衝虛跟蹤追來,到時不免要連累尤伯,邊跑邊想:“老子再也不在武當山上待啦,現在就下山去,免得擔驚受怕,看衝虛牛鼻子的臉色做人。”跑得一會,已到了後山門,他將門一開,一股山風迎麵吹來,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天上星光黯淡,一輪眉月正鑽進了厚厚的烏雲裏,清輝全無。四周黑沉沉的伸手不見五指,林中更是死一般的寂靜,隻偶爾一兩聲梟啼響起,聽來讓人毛骨悚然。西門獨步顧不得害怕,抬腳就往樹林深處跑去。

  林中落葉陳積,長草及膝,他高一腳低一腳地行走,雖然看不見路徑,但這後山之地他是玩熟了的,知道隻要出了林,便有一條小路直通山下,到時就不怕衝虛追來了。

  走了一陣,隻覺手腳乏力,正要坐下喘幾口氣,忽聽前麵不遠處一陣兵刃相交之聲傳來。西門獨步吃了一驚,還道是自己聽錯了,再凝神細聽,又是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響起,時歇時止,但隻要沾上了卻是連綿不絕,顯然是鬥得十分激烈。

  西門獨步又驚又怕,尋思:“這麽晚了怎麽還有人打架,可……可真是踏馬的古怪。”想要不去看這熱鬧,但好奇心起,又實在忍不住。當下臥倒在草叢裏,一路匍匐著前進。潛行得一會,兵刃相交之聲越來越響,他小心翼翼地撥開眼前的長草,隻見前麵六七丈外的一片空地上,兩條

  人影正盤旋來去,鬥得甚是激烈。黑暗中看不清楚兩人相貌,但風聲呼呼,金刃劈空之聲大作,勁道淩厲之極,顯然兩人都是高手。這番惡鬥十分凶險,兩人卻都是閉住了嘴,誰也沒出一聲。

  不久,月亮穿過雲層,透過樹林間的空隙,一大片清光傾瀉下來。兩人劇鬥方酣,一股勁風帶動地身旁樹葉上下亂舞,忽然左邊那人頭一側,月光照在他半邊臉上。西門獨步看得分明,差點失聲而呼:“尤伯!”

  隻見尤伯騰挪跳躍,身手之敏捷勝過猿猱,手中揮舞著一根毫不起眼的物事,黑乎乎的卻原來是一根燒火用的鐵棍。與對方長劍一碰之下,發出叮叮叮叮的清脆金屬聲音。他一根燒火棍使出來,劈擊點刺,勢挾勁風,又快又狠。與他對敵的那人武功也自不弱,盡可能接得住。西門獨步暗暗緊張,心想:“這人是誰?武功這麽厲害,不知道尤伯是不是他的對手。”

  鬥了一會,兩人忽然身法一變,相互交換了位置易地而鬥。酣鬥中,那使劍之人仰起了臉,月光下隻見他麵色凝重。西門獨步一見之下,這一驚又是非同小可,暗叫道:“咦,奇怪,怎會是他?”做夢也不會想到這人竟然會是武當派的掌門長清子。他心裏大急特急,心想:“怎麽自己人打起自己人來啦,這不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嗎?”他起先見到尤伯,不知道另外一人是誰,心中便暗暗盼望尤伯取勝,這時發現他的對手是長清子,心裏沒了注意,也不知該盼望誰勝誰輸,隻希望兩人誰也別受傷才好。”他與尤伯關係親密,相互之間已有恩義,就像一對親爺孫一樣,在他心中那是萬萬不能傷的。而長清子對他也是溫勉有加,關懷備至,更要他入了武當派,這一份長輩對晚輩的愛心,亦足感人。他難以取舍,心裏隻是叫:“別打啦,別打啦。”

  正要站起來出聲製止,忽聽“噹”的一聲,長清子借勢往後一躍,跳出圈子,厲聲喝道:“且住,你怎會使武當派的‘先天無極劍’,你到底是誰?”

  隻聽尤伯嘿嘿冷笑,陰森森的道:“你瞧我是誰?”說著抬起頭來,月光如水,照在他一張滿是皺紋的臉上。長清子仔細看了一會,突然失聲叫道:“你……你是失蹤了二十年的白鶴師叔。”眼前這張臉雖然滿是皺紋,但輪廓分明,雖然間隔了二十年,卻變化不大。

  長清子年少之時曾在師父白石身邊侍候,見過這個師叔幾次,知他喜歡雲遊四方,行蹤無定,但也僅見過幾麵而已,眼前這老人相貌依稀就是。而且對方又會武當派的“先天無極劍”,這是假冒不來的,哪裏有什麽懷疑,恭恭敬敬道:“師叔,你老人家好。”

  尤伯哼了一聲,道:“這可不敢當,你眼裏還會有我這師叔麽?我沒有被你氣死已經算好啦。”長清子一怔,不知師叔說這話是什麽意思,但仍是不敢失禮,說道:“師叔,師侄有二十年沒有見到你老啦,這些年你去了哪裏,你老人家過得還好吧?”

  尤伯道:“我當然過得好啦,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早死,好讓你做得事沒人知道。”

  長清子聽他說得不明不白,一時摸不著頭腦,說道:“師叔,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