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聽到魏凝說的話，臉上頓時露出了十分奇怪的神情。

  他看著魏凝，問道：“你知道我是怎麽來的嗎？”

  “被那些術士創造出來的？”魏凝回答。

  “你既然知道，那你還讓我擺脫什麽？你們人類都有父母，而我的父母就是那些造我出來的術士。人可以擺脫自己的父母嗎？你不懂，這是我的命。”

  魏凝聽到羅這樣說，瞬間就想到了魏國公。當她麵對魏國公的冷漠，在許氏離世之後，麵對魏國公的無情的時候，她心裏多麽希望，自己可以遠走高飛，離開那個家。

  但是她後來擺脫了嗎？沒有。哪怕重生之後，她依然沒有過上她想要的生活，還是重複著這樣的命運。

  魏凝無法反駁羅的話，他們之間陷入了沉默。

  羅一直都看著魏凝，見她一直低著頭，抿著嘴唇。不知為何，羅在麵對魏凝的時候，心裏居然會有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

  她身上所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裏。

  在她被親人離棄，被人傷的體無完膚時，羅心裏，甚至會為魏凝抱不平。

  魏凝感覺到羅在看他，忍不住抬頭問他：“你看著我做什麽？”

  羅沒有說話。但魏凝能感應到，羅此刻心裏想的，肯定與她有關。

  “你心裏都在想什麽？”魏凝忍不住輕聲問道。

  見羅還是沒有說話。仿佛被戳中了心事，羅甚至偏過頭，不去看魏凝。

  但羅越是這樣，魏凝就越是好奇。她又開口說道：“剛剛你說的，你還沒有說完呢，你快接著往下說他。”

  “你還想知道什麽？”羅的語氣有些冰冷。他又看了眼魏凝懷裏抱著的衛淩風，衝魏凝抬了抬頭，說道：“他都已經沒氣了，你幹嘛老是抓著一個死人不放？”

  魏凝在聽到“死人”這個詞的時候，心不免狠狠的痛了一下。

  他知道羅說的沒錯，衛淩風確實已經身體冰涼，也沒氣息了。可是魏凝心裏就是不肯也不願麵對這個現實。

  魏凝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羅似乎也感受到了魏凝的心情，他輕輕地輕笑了一聲。

  魏凝聽見到羅輕蔑的笑聲，仿佛被什麽刺中了一樣，她抬起頭，狠狠地瞪著羅：“你笑什麽？他會變成這樣，都是拜你所賜！”

  見羅不說話，魏凝心裏忽然就湧現了一股怨恨。

  師父，師娘，淩風……

  他們都走了……離她而去了。都是因為羅……都是因為他！他們，都是被羅殺死的！

  魏凝想到這裏，渾身就遏製不住地顫抖。可惜她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孕婦，如果她也有力量，她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殺了羅！

  羅仿佛也看出了魏凝的想法，他停止了自己的輕笑，又開口對魏凝說：“怎麽，你很恨我吧？”

  魏凝沒有理他。

  羅見魏凝不說話，並沒有生氣，反而自言自語起來。

  “你恨我就對了，不過你恨我也沒有，反正你也差不多了……”

  魏凝聽見羅喃喃自語的鬼話，心裏又是一緊。

  怎麽，羅終於要對她動手了嗎？

  魏凝看看懷裏緊閉雙眼的衛淩風，又想到肚子裏這個還未來到世上的小生命。一股勇氣，就從她的心裏冒了上來。

  不行，她不能死在這裏！

  就算要隨著衛淩風去，也不能在這個地方！

  “你還沒說完呢。”

  魏凝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她按壓住自己心裏的忐忑，腦子裏飛快地轉著。現在能拖延一刻就是一刻，即便她的力量有多麽微小，她都要盡力試上一試！

  “你還想知道什麽？”羅又把這句話重複了一遍。

  “你知道的……我都想知道。”魏凝放低了自己的聲音，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柔和一點兒：“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羅古怪的看著她。這幾千年來，在這瑤光殿他也吃過不少人，還是第一個見到話這麽多的。

  畢竟還是術士造出來的妖怪，即便剛剛對魏凝還有那麽一點同情，但是想到自己這幾千年來的忍受和痛苦，羅也就漸漸恢複了本性，重新變得冷酷無情起來。

  “既然你那麽想知道，那我就都告訴你吧。”

  羅打了個哈欠，再次表示他的不耐煩，開始對著魏凝講述起來。

  “我雖然不能擺脫這個詛咒，但是有個術士臨死之前告訴我，如果我能吃夠一萬個人類，也許我能修成人樣，到陸地上去。”羅對魏凝說道。

  魏凝聽到羅這句話，心裏緊了一緊。

  “那你吃夠了嗎？”魏凝顫著聲音問。

  羅看出了魏凝的害怕，他輕笑一聲，對魏凝說：“還早著呢。你們不是第一個闖入瑤光殿的倒黴鬼……這瑤光殿裏的水晶法術強大，連我也不能輕易控製。你別以為這些水晶都是死物，它們其實都是死去的人魚所化。這幾千年來，那些人魚們為了不讓我出去禍害人類，想盡一切辦法來阻止我，和我對抗。不過你們終究還是闖進來了。但是你們運氣不錯，來到這裏。”

  魏凝沒再說話，她看著羅，靜靜地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羅說到這裏扭動了一下脖子，仿佛是在活動筋骨。

  “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羅問魏凝

  “不知道。”魏凝低聲回答。

  “這裏是人魚族的禁地，也就是瑤光殿的核心。你，還有你爹爹，你懷裏的那個小子，你們那時候闖入到這裏，居然在這裏發生了廝殺。這些水晶最是聞不得血腥之氣。你們觸犯了它的禁忌，你懷裏這小子，那時抱著你，居然跳入到這水晶的中心地帶。不過你們運氣還真是好，水晶強大的力量沒有湮滅你們，居然還把你們的靈魂送入回過去。有趣，真是有趣！”

  魏凝呆呆地聽著，簡直不敢相信羅所說的話。她想起衛淩風抱著她跳下的那條閃閃發光的河流。那，就是水晶的中心？

  魏凝抬頭看了看周圍佇立的冰冷水晶。這些冷冰冰的水晶，居然曾經都是有血有肉的人魚！

  羅說到這裏，饒有興趣的打量起魏凝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奇怪又有趣的事情。不過，也是拜他們所賜，他才能找到這裏，獲得更強大的力量！

  “那我現在，究竟是身處何方呢？”魏凝想到這個問題，嘴裏情不自禁地喃喃。她與衛淩風，都是從未來回到的過去。那也就是說，他們上一世的肉體已經被這些水晶湮滅，而靈魂，被這些水晶送回到了過去。上一世的他們與現在在這裏的他們，是身處兩個世界？

  魏凝越想頭就越疼。她看過各式各樣的話本子，但哪一個話本子裏的故事，都比不上自己現在所經曆的更加神秘！

  “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在找這個水晶的源地。你們這些凡人闖入這裏，用血打開了這裏的封印，我才能順利進來。這一點，我還是要感謝你們。若不是你們，我怎麽能迅速變得如此強大，打敗琉璃！”

  魏凝聽到羅提到了師娘，心裏就顫了一顫。與師父、師娘分別時的情形還曆曆在目，羅這麽說，莫非也是他們間接害死了師娘？

  “你究竟想要做什麽？你吞噬這裏的水晶，吃我們人類，就是為了到陸地上去？”魏凝擦了擦眼角流出來的淚水，問羅。

  “當然。”羅回答，金色的眼眸暴戾之氣漸顯，“你知道我是有多想離開這個鬼地方嗎？我一刻都不能在這裏待下去了，一刻都不能！”

  羅說到這裏，居然開始大口喘起粗氣來。魏凝見狀，立馬凝眉說道：“你就這麽相信那術士的話嗎？你有沒有想過，那術士可能從一開始就是騙你的！你就為了這個造下這麽多殺戮……我看，你這樣做，是自取滅亡！”

  “住口！”

  羅聽到魏凝說的話終於生氣了，他居然站了起來，對著魏凝怒吼道：“騙我又如何？反正，我是一刻都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待了！這還不都是你們人類自己做的孽？你們種下的苦果，最終都會報應在你們自己身上。你要怪，就怪那些術士，是他們，毀滅了這個世界！”

  羅說完這些話，渾身忽然就爆發出了巨大而又強烈的白光。魏凝知道羅要開始行動了，身子控製不住開始劇烈顫抖起來。

  “淩風，淩風……我該怎麽辦……我現在應該怎麽辦！”

  魏凝緊抱著衛淩風，眼淚從眼角流下，一滴一滴地滴到衛淩風的臉頰上，滴到白色又冰冷的水晶地上。

  羅發動了術法，打算吞噬掉這裏所有的一切。魏凝看到他身上的白光漸漸轉為了黑紫色，整個人也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臉上出現了大片大片繁複的花紋。看起來十分駭人。

  此時，魏凝也顧不得害怕了，衝著羅大叫：“停下，你快停下！羅，你這樣是自取滅亡！羅！”

  可惜此時的羅已經半點都聽不見魏凝的聲音，他此時現在腦子裏隻有一個想法：他要吞掉這裏的水晶，獲得強大的力量，控製住整個瑤光殿。到了陸地上，他就終於能擺脫這裏，結束自己這幾千年來的詛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