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辭裝作激動地樣子就要上手，立刻被攤主拍了一巴掌收了回去。

  “規矩！”

  “規矩懂不懂！”

  “這東西沒放下呢，磕了碰了算誰的？”

  楚辭急忙噯噯應著，縮回手看著黑暗中的人影。

  見到楚辭的樣子，攤主心中頓時熱血沸騰。

  這種憨包，平時幾周也遇不到一個，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那必須得讓他大出血！

  反正鬼市這種地方就是這樣，人心隔肚皮，到白天誰知道是人是鬼！

  碰上這種肥羊，他不宰別人也會宰，起碼他還算良心，隻坑了半個月生活費。

  要是換了別人，指不定連學費都給坑沒了。

  這些不過是一瞬間的事情。

  攤主臉上表情如常，手中卷起來的東西放在楚辭麵前，這下手電筒也不給過去了，直接低聲道。

  “折子，你知道吧？”

  “以前皇上上朝的時候，大臣們都是用這個東西來匯報事情的，”

  “這可是宋朝的折子！”

  “都是當年邙山上流傳回來的東西，真正的好東西！我可跟你說，這東西，在這條街上也不一定再有別家有。”

  攤主說完，東西展開隻給楚辭看了一眼，迅速卷回去。

  “這東西可是幾百年的東西，不能暴露在外麵。”

  剛要收回去，楚辭卻突然伸手。

  “老板，你這不行啊！”

  “收的這麽快，我還什麽都沒看清呢，這樣我咋敢買？”

  聽到買這個字眼，攤主明顯愣了一下，眼裏多出些狡黠。

  “看是可以，不過誰都像你這樣，要是不買的話，東西氧化了，到後麵我賣不出去怎麽辦？”

  “這是規矩對不對？”

  楚辭聽著這句嘴角突然挑起。

  “鬼市的規矩也沒有不許看貨的吧？”

  “買賣自負，可是不給上手這事情也有些不地道了。”

  攤主聽著話，後背突然一涼。

  楚辭這話完全不像是個新手能說出來的。

  可是再一想他連自己送過去的三字經都看不出來，心中登時冷笑起來。

  聽人講了點皮毛就敢來這裏裝大尾巴狼，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麽模樣！

  還想來鬼市撿漏！

  別人不清楚，攤主可是門兒清。

  三字經是十元一本從東都造假村收購的，至於那個什麽明代的折子，完全是他趁著收書的時候不注意從旁邊倉庫裏扯出來的東西。

  自己翻了幾頁發現紙張全都嶄新，猜出是他們下一批將要仿造的古董。

  為了拿出來賣還故意淋了些茶水，看上去才有些昏黃。

  要論成本，就是一口茶水，充其量隻有幾毛錢。

  可一旦碰上個不懂行的肥羊，那就是輕鬆賣出大幾千塊，穩賺不賠的生意！

  之所以擺出這個姿態也是為了麻痹別人。

  對他們這些老江湖來說，看人下菜的本事那不是一般的高。

  有些人見多識廣，知道攤位上麵擺的都不是真東西，會假模假樣看兩眼，再和攤主套話，拿出真東西。

  還有人是自作精明，覺得攤主很隨意的不聞不問的東西都是假的，隻有你看的時候會認真注視你的，那才是真東西。

  此類種種態度數不勝數。

  久而久之，能在鬼市開攤位的，全都是人精。

  在他看來楚辭就是那種初入茅廬的愣頭青，以為自己嚐到了甜頭，還做著發財的美夢。

  可是也不想想看，這東西要是真的，能拉到鬼市來賣麽？

  明朝的折子，不說真假、曆史意義和別的用途，單單按補書畫的紙張賣都是幾千塊一張！

  像他手裏這一遝，起碼要值幾十萬。

  不過……能來這裏還這麽上道的，恐怕也不會想到這麽多！

  想到這裏，攤主態度也軟和下來。

  歎口氣，重新解開七八層塑料袋把那一卷說是奏折的東西摸出一張。

  “看好了啊！”

  “就這一張多了沒有！”

  楚辭咧著嘴激動地哎著，也不要手電筒，直接拿出手機照著亮將巴掌大小的書頁拿在手裏照個透亮。

  上手一摸，楚辭就知道這是北宋年間的竹紙，而且是建本紙！

  入目紙張色黃而薄，部分地方還隱隱泛黑。

  上麵的字跡沉著清勁有神，一眼就可以認出中間的一句文字。

  “巴陵勝狀，在洞庭一湖。銜遠山，吞長江，浩浩湯湯！”

  前後部分全部損失，隻留下這麽一句空蕩蕩在中間。

  隻一秒，楚辭的眼神立刻緊縮，腦海中一片空白，仿佛被雷擊中一樣！

  不用再去翻看那一袋子東西裏麵有什麽，僅憑這一張紙，楚辭就知道裏麵的東西。

  告身、敕黃、印紙！

  這些東西根本就不是攤主說的什麽明代的折子。

  而是北宋大文豪範仲淹的生平全部記載！

  古代並沒有現在這麽完善的人事管理係統，所有的調動和在任說明都需要記錄下來，以被匯報和京察。

  告身記錄著古代官員一生所任的官職，敕黃是差遣做官時的委任狀，而印紙則是官員執政時記錄表現的文檔。

  這些東西一般除了官員本人隨身攜帶，就是在吏部的檔案庫會有存檔。

  不過這兩份都需要經過核對，加蓋印章才算數。

  他手上這一份，八成是用來隨葬的副本。

  不過就算是副本也足夠。

  畢竟範仲淹的大名在華國也是家喻戶曉的地步。

  至於攤主說的話，從一開始楚辭就連標點符號都沒有相信過。

  一個能說出宋慈墓在東都的古玩販子，充其量也就比一般的古玩販子多了隻能說會道的嘴巴。

  專業知識不用想，那是一點都沒有的！

  不然也不可能連文書和折子都分不清楚。

  這邊楚辭眼中欣喜一閃而過，轉瞬就換上怒意。

  “老板，你這個東西太假了！”

  “明朝的東西有這麽新？你說是昨天才買的我都相信！”

  “還有你看這個紙上的水漬，明明就是喝茶的時候不小心滴上去的。”

  “不要了，不要了！”

  攤主聽著楚辭的話麵色一黑。

  本來想要騙肥羊的東西被肥羊給看出來了，當即訕笑著：“這……這我也不知道，當初給我的人就這麽說的。”

  “那這個情況，你給個價格，一起拿走算了。”

  “這就算不是折子，字也寫的好看，你給三百塊錢，湊個整，一千，都給你了！”

  “中不？”

  攤主眼神裝的可憐，心裏卻暗笑連連。

  “就算你看出來又能咋樣？今天你這個肥羊，我就宰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