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9章 忠言逆耳
作者:狐言      更新:2022-04-06 11:12      字數:3918
  第二千三百三十九章忠言逆耳

  啞巴是陳婉沁遇到的最完美的人,真摯、純善,背她脫離險境,一路嗬護有加。

  她從未忘記當年那件事。

  她把啞巴封存在心底,情感積壓了一輩子,始終無法釋懷。

  她抹不去啞巴留下的美好,或者說,她最終放不過的人,是她自己。

  相識、相知,不得攜手。

  人生最無奈的事,莫過於此!

  其實秦浩一直想不通以陳婉沁的資質,怎就渡不過涅槃?直至看到盒子裏擺放的木雕,那一刻,他才懂了。

  並非陳婉沁沒有能力晉神,而是她放棄了成神的機會。

  她從未想過成神,與諸人齊樂永生。

  因為不成神,就不必再麵對秦浩,不必再麵對壓在內心無法表達的愛意。

  或許輪回,也是一種超脫。

  秦浩走了,離開了鳳璃宮,望著他下山的背影,山門口躺在搖椅上的老陳,默默從懷裏取出來一副圖,輕緩展開,而上麵所畫男子,赫然正是秦浩此時的模樣。

  “唉。”

  歎息一聲,老陳掌中帝光閃爍,畫卷受元氣燃為飛灰,飄灑於山野。

  這副畫,乃是師祖陳婉沁親手描繪,由陳氏數代子孫保管,直至他這一代,今日終於得見秦浩歸來,親自登山拜訪,倒也算了去了婉沁老祖當年的心願。

  隨即,老陳閉上眼,將蒲扇蓋在臉上,鳳璃宮的當代宮主,宛如守山人一般,慵懶的睡去了。

  ……

  下山以後,秦浩神念一動,瞬息間從天歆城離開了西涼大地,再出現時,他已經站在了東洲的秦帝城。

  放眼望去,壯闊的秦帝城好一片盛世繁華,城內帝道氣息不計其數,數量遠超丹帝與落日戰神統領的時代。

  今日,也不知道是什麽好日子,帝宮之中,喧鬧非凡,似正在舉辦某種儀式大典。

  秦浩換上了一套整潔的白衣,並微微改變了五官輪廓,因為從鳳璃宮離開時,他隱約察覺被守山的老陳認出了身份,也許,對方手裏真的握有足以證實他身份的物品呢。

  秦浩對此沒有暗中窺探,某些秘密,便讓它永遠成為秘密好了。

  跟隨著城中的大隊人流,秦浩踏進了秦氏祖傳的基業,秦帝宮。

  作為天道執掌者的後裔,大陸至高神族,今時今日的秦帝宮,自然比當年更加的恢宏與氣派,處處彰顯著獨樹一幟和高貴。

  而此時秦浩混入城內名流當中,也沒被人瞧出什麽端倪,一者氣場不俗,自帶的尊貴和優雅十分和諧的便融入了進;二者,秦王朝麾下世家子弟無數,除特別熟悉的人之外,誰又認得出誰是哪一路?

  尤其在今日,秦二十七帝,秦俊燁,帝號燁帝,開烽火台,祭祖神,籌備厲兵,四域帝道強者聞訊,紛紛趕至,如此背景下,想要認出城內混入了一位神,而且是秦氏的祖神,簡直是天方夜譚。

  一座無比聳高且龐大的祭壇屹立於帝宮中央,祭壇四周,圍列著秦族的赫赫精銳,那每一道甲胄下方,都包裹著一具帝道身軀,且都在真我之上。

  細數之下,這些帝道真我的禁衛,竟不下兩萬餘眾。

  再內圍,修為更高,清一色的帝道無暇,神色莊重的形成包圍,排列在神聖的祭壇下方。

  而祭壇之上,站著一道氣質威嚴的身影,正是當今威懾四域的秦王朝之主,燁帝,秦俊燁,其身份,可謂與昔年的丹帝比肩,名副其實的東洲共主,四域之霸主。

  若說除了天道殿以外,下界還有活著的神,燁帝便是當世之神,而且還是秦族至高神的代言人。

  唯獨可惜一點,祭壇上除了燁帝,還站著十餘名佳麗,且個個容貌絕美,貌若天仙。

  這些是燁帝鍾愛的妃子們,跟在燁帝身旁倒也並無不可,而今日祭祖儀式上,站在祭壇嬉嬉鬧鬧,倒讓神聖的氣氛少了一股該有的莊重。

  “吾,秦氏子孫俊燁,告慰列祖列宗,上稟天意祖神,孫兒自掌國以來,王朝繁榮,武道昌盛,四域升平,為延續祖上神道事業,故,開烽火,以生殺之法,助四域帝道渡涅槃,望祖神降下天道之意,為我神荒帝者打開神道之門。”

  燁帝將香柱插進巨大的鼎爐中,對著遠方宮殿之頂屹立的一尊帝王像一拜再拜。

  秦浩抬眸看去,見秦帝宮最高處屹立的雕像,雕刻的正是他的樣子。

  嗡!

  此時,隨著燁帝俯身叩拜,便見一道五彩繽紛的光柱從天而降,照耀在巨大的雕像上,將石像襯托得宛如真神下凡,充滿了神威。

  “祖神顯靈了,祖神顯靈了……”

  “這次烽火大演,四域帝道必有人成神啊。”

  “這一切都是燁帝的功勞,吾等感激不盡。”一人仿佛是提前練好的一般,趁此情形,趕緊衝著祭壇上的燁帝躬身行大禮。

  “感激燁帝賜予吾等神道之機。”

  當即,湧入秦帝宮的四域帝道強者們,紛紛迎著祭壇上的燁帝叩拜,一瞬間,燁帝便成為了唯一的焦點,此時他的光輝要比那尊秦氏祖神像還要耀眼。

  燁帝望著匍匐腳下不計其數的帝道強者,露出一抹冷淡的笑,隨後眼光朝著他的妃子們挑了挑,似故意炫耀一般,頓時,惹得眾妃子嬌笑不已,皆是露出崇拜之色。

  看呐,這便是燁帝,大陸真正的王,唯一的王,他的意誌便是至高神的意誌,他的腳下,跪得是全大陸最強的強者。

  “帝王,此事不可,開烽火設生殺,非涅槃成神正途,臣下蘇睿聯表王朝百位將軍和四部大臣,懇求帝王撤銷此舉。”

  在這萬眾矚目的輝煌時刻,突然間,有一道刺耳的異聲響起,隨即便見王公大臣的隊伍裏,有一名二八上下的書生青年邁步而出,冒著被燁帝問罪的風險,跪在了祭壇下方。

  蘇睿,其祖上出身北疆,據聞,有一名叫蘇策的先祖曾受隨至高神秦浩點撥,後蘇家跨海遷徙東洲,來到秦帝宮輔佐秦族,一代代人兢兢業業,唯秦族馬首是鞍,可稱得是忠肝義膽的賢良臣子。

  然而,今日蘇睿冒然進言,在此關頭要求燁帝放棄烽火演武,無異等於觸犯了四域之主的眉頭。

  更何況,蘇睿手裏,那可是捏著整整百位大秦將軍和四部重臣聯名上表的名單。

  蘇家,這是在公然反抗燁帝。

  蘇睿想謀反嗎?

  此時,便見高高站在祭壇的燁帝臉上笑容一變,沉下了臉色,低頭看向趴在祭壇下方請求的蘇睿,淡淡說道:“你父親賢成侯蘇世文受的五百帝杖看來沒給蘇家長記性,姑且念你年幼,朕不予計較,退下。”

  撤銷烽火演武?

  想得倒挺美!

  憑什麽撤銷,蘇睿一句話便撤銷,他燁帝又算什麽?

  何況,秦俊燁早在他的妃子們麵前誇下海口,這場演武籌劃已久,秦俊燁的目地就是為了搏他的妃子們一笑。

  這小小蘇睿,居然敢暗中聯合百位秦族大將和四部重臣壓迫他,真是膽大包天。

  “國務大臣,邵建安。”

  “軍務大臣,刑修。”

  “袁嘉賜。”

  “穆飛山。”

  “臣等懇求燁帝,納蘇侯之子良言,撤銷烽火演武。”

  嘩拉!

  列位王公之中,竟有半數之巨,齊嶄嶄邁出步伐,一同跪在了蘇睿身後,冒死進言。

  “你們……”這一次,燁帝臉色驟變。

  “帝王,我四域百萬帝道修行者,若廝殺死鬥,能否渡涅槃且不知,但臣下清楚,此戰後,四域道統必將衰敗到一個可怕的低點,遙想千年前至高神掃六合,滅邪禍,平靈萱女帝叛亂,建四域神閣,為大陸提供神宮帝法,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造福,卻不是為了讓下界生靈仗武而廝殺,懇求帝王撤銷烽火演武。”

  蘇睿再度叩拜。

  “懇求帝王撤銷演武。”

  百位王公大臣附和道。

  “嗬嗬……好啊好啊,你們這是在逼朕,是在逼宮嗎?”燁帝怒火上湧,朝下方爆喝了一聲。

  嘩拉!

  當即,保護祭壇的秦族帝道禁衛軍,同時把手裏的長槍往腳下奮力一砸,上萬真我境的帝意蓄勢而待,這股恐怖的力量醞釀起來,令氣氛瞬間陷入窒息的壓迫當中。

  “臣等不敢。”

  絕對的武力壓迫下,縱然是同樣身懷帝道之力的列位王公,也不得不服軟。

  “嗬嗬。”燁帝冷笑起來,在祭壇上渡步說道:“你們也知,我祖上掃六合,滅邪禍,平靈萱女帝叛亂,建神閣,都是為了四域,而當年,更是冒著生命危險,向死而生,我家神祖這才領悟信仰法則,達成那涅槃之境,試問,我家神祖的做法,有錯嗎?”

  當年秦浩不也是從死亡隕滅中,犧牲了法相,才涅槃成神的嗎?

  那麽,現在秦俊燁讓四域效仿,走得便是秦浩的路,有何錯?

  “此一時,非彼一時,時代不同,格局不同,修行也不同,蘇睿絕不敢否承認至高神的豐功偉績,但照當今四域風氣來看,烽火演武隻會葬送帝道繁華,絕不可能像帝王您所說的一樣,從中飛升幾個神出來。”蘇睿也修行,他自然了解生和死在不同的環境中,產生的意義和信念也不同。

  秦浩的向死而生,背負著大義,以及眾生的希望。

  而燁帝為百萬帝道建立的生死,幾乎等同於草菅人命。

  試問,這種方式,如何涅槃晉神?

  “蘇睿,你敢質疑朕?”燁帝爆喝。

  “觀仙台損耗天晶整整七千三百萬,帝王您沒日沒夜與眾嬪妃在觀仙台享樂,可知,七千三百萬天晶若發放東洲各學府,可造就多少人才和精英。”

  “我蘇家世世代代為帝王勞碌,我父親蘇世文不過是不同意帝王您造觀仙台,便被帝器杖責五百,打廢了他一身修為,而今,你還要讓百萬帝道進行烽火演武,觀視享樂,四域生靈在你的眼裏不過為草芥螻蟻,像螞蟻一樣逗來逗去,這樣的秦家,走不遠。”

  蘇睿主動站起了身子,站起這一刻,內心突然輕鬆了,也釋然了,除了對秦族的祖業帶著一絲悲哀,他發現其實離開,也不失是一種選擇。

  “蘇睿……”顯然蘇睿的話說到了燁帝的痛楚,往上代數,秦王朝不是沒發生過百姓暴亂,當時萬分緊迫下,難息眾怒,最後是祖上降下一位天神,齊祖下界,平息了東洲之怒。

  而那一次,齊小瓜告警告燁帝之父用得就是蘇睿說的後半句。

  秦家,走不遠。

  如今再次聽到,驚起燁帝一身冷汗,他豈能不怒。

  “來人,將賢成侯之子蘇睿處以炮烙之刑,貶其姓氏為庶民。”燁帝指著下方狠狠下令道。

  “是,帝王。”當即便有秦族禁衛向著蘇睿壓迫而去。

  “嗬嗬,秦族,走不遠,今日我蘇睿雖死,東洲來日還有更多的蘇睿,隻可恨,未能繼承祖宗意願,輔助秦家共創輝煌,可憐秦族,悲哀秦族,枉負其祖,枉負天下。”蘇睿悲愴大笑,任由兩個禁衛架起。

  而其他王公大臣見狀,除了個別的眼睛通紅,大部分都是敢怒不敢言,聽到炮烙的字眼,甚至充滿了恐懼。

  “將這蘇睿給我車裂,給我車裂他,五馬分屍……”燁帝一腳踹翻祭壇上的鼎爐,那些為秦浩燒的高香頓時散落一地,氣急敗壞到了極致。

  “慢著。”

  這時,一道聲音從廣場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