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青黛畫眉口脂香
作者:奕辰辰      更新:2021-01-11 17:19      字數:6450
  劉睿影與趙茗茗的酒剛喝了三杯,卻是那太上河的花魁蔣琳琳終究是到了。從劉睿影等人剛開始吃那鳳梨酥時,兩桌酒客便開始議論紛紛。這世道,無風不起浪,街頭巷尾人們有鼻子有眼,口口相傳的事,定然是有幾分道理的。雖然這來說是非話,便是是非人。但人生在世,誰有能逃得過這樣的是非?莫說他人搬弄是非,嚼舌根不對。若是人人都可謹言慎行,這是非卻也難以立足。即便有好事者,造謠出來,想必也是立不住腳的。但凡能夠被人們相信且又告訴旁人,自是都有些平日裏的影子,可以映襯對照。

  那位太上河的河吏,抱著刀,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忽然猛地睜開眼,瞪的圓圓的,好似兩顆銅鈴一般。接著便站起身來,把自己胸前因為方才坐著而有些堆疊的衣襟整理齊整,又用雙手揪著自己的衣角,猛力的拽了拽。最後卻是把那腰帶一束,又往裏紮了一寸多,勒的腰身更細,整個人顯得更壯,精氣神一下就不一樣了!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便急匆匆的跑到店門口,伸出頭去朝外張望。 隻是他左手的大拇指始終卡在腹前的腰帶中抻著,虎口在腰帶的壓力下都有些微微發紅,整個左手好似映照,泛著慘白。劉睿影看到後不免“噗嗤”一笑!這河吏如此做,無非是想在那蔣琳琳麵前留下個好印象罷了。畢竟這美女愛英雄,男人最重要的還是那英武之氣。若是一個男人讓人看上去就能眼睛一亮,那他已經把這女子的心征服了一半有餘。

  “他如此打扮,也是為了能上那蔣琳琳的床嗎?”

  趙茗茗問道。

  “不是。”

  劉睿影搖頭說道。

  這般小吏,當然不會有那樣的想法。或者說他可定想上那蔣琳琳的床,隻是他心知此事絕無可能,久而久之便也就斷了念想。於是便隻想給蔣琳琳留下些好點的印象,結個善緣。日後若有機會,能讓蔣琳琳在太上河的高層麵前替自己說幾句話,也能謀個油水多的肥差做做。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這河吏猶如受了驚的王八,嗖的一聲縮回了腦袋。四平八穩的走出去,站在門側。

  不多時,一輛由三匹馬拉著的車已經在門外停下。周圍還有數十輕騎,領頭的正是先前離開的那位河吏。這馬車除了一駕馬以外,向來都是走雙不走單。不過四匹馬拉扯,這個“四”字的諧音卻是有些不太吉利。所以人們便墨守成規的,避開了這個數字。在街上,路上,若是看到有四匹馬拉著的車,要麽裏麵做的是奔喪之人,要麽就是內有棺材。

  店夥計也快步跑了出去,站在門口彎著腰,恭恭敬敬的迎接。他身旁還有個穿戴略顯浮誇的瘦子,想必正是這家店鋪的掌櫃。世間的掌櫃,都是胖子居多,尤其是這酒肆,飯鋪的掌櫃。因為近水樓台先得月,客官們偶爾來吃一桌,掌櫃的若是願意,卻是天天都可吃在店中。外麵的飯菜和自家做的不同,重油,重鹽,重香料。遠沒有家中那麽清淡,健康。食客酒客們來此,要的便是味蕾上的刺激。若是做的太過於寡淡,不如幹脆回家煮一鍋黃瓜雞蛋湯喝了舒服。如此口味,日積月累的吃下去,不發胖才是見鬼!要是碰上了隔三差五前來的熟客,免不了再熱情客套一番,陪著笑臉,吃幾杯酒。這酒看著雖然湯水,但懂行的人都清楚,酒為糧食精。一杯下肚,便抵得過一碗大米飯,甚至還有虧欠。向來這一碗米飯所需的糧食,是根本釀不出一杯酒來的。故而這酒喝多了,卻是也更會讓人發福的快。

  但掌櫃的就要有個掌櫃的樣子。

  像那錢莊老板,就得出手闊氣些。不然旁人隻會覺得你這錢莊沒有實力資本,那誰還敢往你處存錢?酒肆,飯鋪的老板,就得富態些,起碼臉上得有肉,身形也不能太過於消瘦。不然旁人隻會覺得你這裏的酒菜不好,卻是連掌櫃的都喂不肥,安誰還回來吃飯飲酒,大擺宴席?如此說來,這家店的掌櫃著實有些奇怪的緊。

  躬身的時候,他的手垂在身體兩側,劉睿影注視良久後發覺這不是一雙普通人的手,而是一位劍客的手。劍客練劍,即便是兩手空空時,也會呈現出與旁人不相同的姿態。此刻這掌櫃的左手,拇指回扣與掌心,其餘四指微彎,像是時刻準備要,握緊劍柄的樣子。

  這麽一看,他如此瘦小的身形倒是也可以解釋的通順。一位劍客,是決計不會讓自己發胖的。一旦胖了起來,他的身形就會變慢,動作就會變得遲緩。身子遲緩還不打緊,可手中的劍要是慢了,那便是要命的事情。好在這家店早已名聲在外,卻是也用不著一位胖胖的張掌櫃來撐起架子。

  千呼萬喚始出來,馬車的門忽然打開,眾人都覺得,蔣琳琳要在侍女的攙扶下,即將從馬車上走下來。

  除了那掌櫃的以外,店夥計跟那河吏算低頭鞠躬,但眼神兒卻忍不住的朝上瞟。尤其是店夥計,一想到他自己竟然是要比店中的徐爺更早片刻看見這蔣琳琳的臉,心裏就不由得暗喜。

  隻是馬車門打開後,卻是在沒有任何動靜。店夥計拚了命的偷看,卻是也空無一物。

  又過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從車廂裏才伸出來一隻纖瘦的腿腳,接著又是另一隻。本以為這蔣琳琳便會順勢從車廂裏出來,沒想到卻是就這般再度停住。

  劉睿影無須低頭鞠躬,他的座位也是正對店門,再加上他的目力自是要比那店夥計好得多,於是便看的更為清楚。

  這一雙腿雖然伸了出來,但卻還逛著一雙腳。腳掌心微微泛紅,腳背白的猶如撲了粉,好似那瓊丹秀玉樓。這句話本事用來形容女子容貌與身段兒的。一張麵龐害死瓊丹,而這條身形恰似玉樓。但放在蔣琳琳身上,卻是用來形容她光著的雙腳竟是也沒有絲毫的違和之感。劉睿影不禁心想,但是這一雙腳,還未露臉,卻是就能讓天下多少女人羞愧,多少男人瘋狂……

  接著卻是有伸出了兩雙手,一左一右。但這兩雙手和那一雙腳比起來,簡直是雲泥之別。不但缺失了許多光澤,皮膚肌理也不如那雙腳柔嫩。腳成日裏包裹在鞋襪中,確實要比手清閑許多。除了走路,著實也找不到什麽其他的活計來做。更何況,一個人或許可以接連幾天不洗手,但卻很少有人超過兩天不洗腳。這兩雙手雖然差強人意,可也算得上是有幾分靈秀之氣。更何況一雙手上拿著一雙綢襪,另一雙軟綢麵穿金的繡花鞋。

  想來這兩雙手的主人應當是這蔣琳琳的貼身侍女,就好似糖炒栗子與趙茗茗之間的關係。那雙拿著綢襪的手,正要給這雙腳穿上,這雙腳卻驟然抬起一隻,輕輕一勾,將其推到了一邊。單是這麽一抬,一勾,那店夥計便渾身止不住的震悚起來,三魂七魄已經被牽走了一般有餘。

  “姑娘的身子,也是你這等醃臢之徒可以看得?!”

  立於他對麵的河吏忽然拔刀相向。

  口中話還未說完。

  刀鋒就已朝著店夥計的頸部斬去。

  但隻有一刹那的功夫。

  他的刀卻是就不能在前進分毫。

  定睛一看,卻是被店夥計身旁的掌櫃用二指死死捏住,動態不得。

  “鄉野夥計,沒見過什麽世麵。客官勿要動怒,還請見諒……”

  掌櫃的說的輕鬆,臉上也滿含笑意。

  言畢之後,手中才撤去了勁力。

  那河吏吃了個暗虧,心知自己絕非這掌櫃敵手。

  更怕腦袋了惹得蔣琳琳不高興,反倒是弄巧成拙。

  隻得悻悻然的回到入鞘。

  鼻中發出了一聲冷哼。

  掌櫃的看這河吏沒有再追究的意思,便深深的朝他拜了拜,權當賠禮。繼而又對著店夥計使了個眼色,讓他趕緊回去店中,準備上菜。卻是也離開了這劍拔弩張的是非之地。

  兩人這麽一鬧騰,那雙腳已經穿好了鞋子,朝著車下扭轉過來。這雙腿著實很長,長到她仍舊是不需要露出臉來,腳尖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夠著地麵。

  隻見她腳背蹦的筆直,腳尖朝前探去,剛要踏實落地,馬車後方的長街上卻是又湧來了一支幾十人的馬隊。

  “蔣姑娘且慢!”

  一聲高喝傳來。

  聽到這聲音,那本該已經落地的腳,卻是驟然回縮。隻是不小心在車前的沿台上磕碰了一下,掉了一隻鞋在地上。沒有穿襪子,赤腳穿鞋便是容易如此。但也不知為何這一聲叫喚卻是就能讓這位太上河排名第五的花魁如此驚慌,以至於失了鞋子。

  馬隊走近,為首的一位青年男子,生的英武挺拔,要懸長劍,手捧一個朱漆滾銀邊嵌玉木盒。

  “蔣姑娘,西北不必太上河,氣候穩定。在這裏即便是暮春時分,地上也還是會有潮氣!若是就這般走進去,在下卻是擔心這潮氣入體,傷了姑娘的身子。”

  這位公子手捧木盒,走進後說道。

  蔣琳琳的馬車隨行之人,顯然已經與這位公子極為熟識,亦或是曾經收了不少好處。一看到他,便時笑逐顏開的,絲毫未加阻攔。那門口的河吏也是如此,還靜悄悄的朝這位公子拱了拱手,算是打過了招呼。他想謀個肥差,無非就是多掙些銀兩來花銷。而這位公子,出手豪闊,對他們這些個下人,賞錢從不吝嗇。

  這看到河吏對他拱手,便也點頭當做打過了招呼。隨即後方馬隊又走來數人,手捧托盤。上麵襯著一塊大紅的綢緞,卻是要比那新娘子頭上的紅蓋頭還要紅,還要喜慶。綢緞上整整齊齊的碼放著一錠錠二十兩的金子,全都是給蔣琳琳這些隨從的賞錢。

  “難不成妾身在謝公子眼中,就這般柔弱?好似那豆腐做的,稍微使些力氣,便碎了?”

  車中一道柔媚的女聲傳出來。

  “蔣姑娘卻是誤會了,在下絕無此意!隻是覺得不想讓姑娘你有任何不適,畢竟這裏的風土氣候,在下總是要比姑娘你熟悉的多。”

  這位謝公子說道。

  “那卻是有勞謝公子費心了!”

  沉默良久,聲音在再度衝車廂裏傳出來。

  接著,那雙腿雙腳再度伸了出來。隻是一隻腳上穿著鞋子,一隻腳沒穿。沒穿鞋的那隻腳,蔣琳琳就這麽懸在半空。車廂中那靈位仆俾想要下車撿起,給自家小姐穿上,但卻被蔣琳琳出手攔住。

  這時候,劉睿影才知道方才那隻鞋子落地,哪裏是驚慌所至?明明是有意為之。

  那聲叫喚一響,蔣琳琳應當就知道來的是什麽人。腦筋一轉,便想出了這個法子。如此女人,即便真是用豆腐做的,卻是也比精鋼鑄造的刀劍更加可怕,鋒利。劉睿影見狀搖了搖頭,對太上河的姑娘已經隱約有了些印象,卻是沒有一個人是好欺負的。

  那謝公子卻是有些不開竅,隻顧著呆呆的望著蔣琳琳這隻未穿鞋襪的腳,卻是也忘記了自己該拾起給她穿上。最後還是在一位分發完賞錢的仆從擠眉弄眼的提醒之下,這才一拍腦門,蹲下身子,準備撿起掉落在地的那隻鞋子。但就這麽一耽誤,蔣琳琳又在瞬間改變了主意。腳伸的確實要比那謝公子的手更快,右腳穿鞋的先落了地,落地前竟是膝蓋拱起,擋的謝公子彎下一般的身子不得不重新挺直。而後光著的左腳出趁勢鑽進了鞋子裏,連帶著身子也從馬車中出來,穩穩的站在地麵上,側頭朝著謝公子微微含笑的點了點頭。

  這會,那謝公子反應的倒是極為迅疾。立馬打開了先前手中捧著的那個盒子,裏麵整整齊齊得疊放著一遝絹帛。隨後他便一塊一塊的取出,放在地上。每塊絹帛相隔的距離,恰好都是一步之遙。

  “還請蔣姑娘踩著這些塊絹帛入店,以遮蔽地上的潮氣!”

  謝公子右手虛引,頗為儒雅的說道。

  隻是從他嘴角的笑意,不難看出他對自己的這番準備很有信心。

  對於蔣琳琳這樣的女人,金錢首飾,錦衣華服,玉盤珍饈,早已不放在眼中,卻是看的比那煙雲還淡。唯一的缺憾就是沒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兒,能再夜半夢回之際,午夜空床時分,說說交心的體己話。雖然入了這一行,自當是不分白晝做新娘,把酒言歡喜洋洋,但這終歸隻是個行當罷了。和那鐵匠打鐵,木匠蓋屋,廚子做飯沒有什麽本質上的區別。隻是別人憑借的是手藝,而蔣琳琳依仗的是青春與身體。

  “如此好的東西,讓我這髒腳踩了,豈不是糟蹋了寶貝?謝公子不必如此,還是快快速收起吧!妾身本也是貧苦出生,小時候劈柴,挑水,生活,做飯的,樣樣雜活兒都幹過,沒有那麽嬌貴。單憑地上的一點朝氣,還不會有什麽影響。”

  蔣琳琳說道。

  “快看,那蔣琳琳露臉了!”

  徐爺身邊的酒客指著門口說道。

  劉睿影和趙茗茗也跟著瞧了過去,隻看這蔣琳琳卻是花容嫋娜,玉質娉婷。青黛畫眉,青絲半攏。雙眸如墨,其中又有點點金漆。兩頰暗藏著風情月色,卻是更勝那桃花三分。一張嬌秀檀口,輕盈剔透,好似那掛了頭道霜的柿子,醇厚甘甜,紅潤如膏脂,隱隱生香。

  “真是個漂亮姑娘!”

  趙茗茗忍不住讚歎道。

  一個女人若是被男人誇讚,算不得什麽。這蘿卜青菜,各有所愛。再醜再粗鄙的女子,卻是都有人會真心喜歡。但一個女人美貌,若是被女人誇讚,那就說明她的確是生的國色天香,楚楚動人。

  “樣貌著實算得上可人,但就是這氣質過於豔俗,神態過於矯揉做作……比不上你這般清麗高雅!”

  劉睿影看了會兒後搖頭說道。

  這般過於妖媚的女子,並不合他的胃口。

  這句話本事句無心肺腑之言,劉睿影說了便就說了,沒做多想。但趙茗茗停卻好似心裏流進了蜜水一般,甜滋滋的。不過她仍舊是轉頭看著店門口,臉上洋溢出的神情,劉睿影並未曾得見。

  蔣琳琳說完,便徑直走入了店中。腳下絲毫未踩謝公子為她準備的那些個鋪墊,卻是沿著邊,一步步很是小心的走過。這樣的女子心裏都有一本兒賬,算的很清。什麽樣的人,金銀可以收,便宜可以占,什麽樣的人卻是一點人情都不能欠,她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這謝公子,便是把她從太上河請出去的那家人中的公子。剛剛才行了弱冠之禮,並且有婚約在身。這樣的青年,蔣琳琳是決計不會碰的。

  一來年輕人都是腦袋一熱,心血來潮,不論是做事還是用情,都沒有長性。蔣琳琳身邊圍著的,都是那些個已經有了家室、後代的公子哥,或是年齡足以當她父親的達官貴人。這樣的人很懂得進退,知道太上河就是個尋歡作樂得地方,與蔣琳琳也不過就是逢場作戲,行一夜魚水之歡,做個露水夫妻罷了。但像是謝公子這樣的,還未經人事,可以說是見一個愛一個。再加上他還隻是個公子罷了,仍未掌握這家族實權。別看現在他出手闊綽,心思體貼,但又能維持的了幾時?短的不吃吃長的,這才是太上河中的生存之道。

  二來蔣琳琳與這謝公子都是正值青春,她也是人,還是個女人,心也是肉做的。長此以往下去,難不保她自己動了真情。像他們這般的貴公子,可以衝昏了頭腦,不顧一切。她可不行……若是當真決定跟著誰,卻是一輩子隻有一次抉擇的機會。太上河日日都有不少動了情的姑娘,跟著自己的一夜新郎離開。走的時候,滿臉歡喜,滿心憧憬,但到了最後,結局下場卻是都不怎麽好看。要麽是被拋棄之後,灰溜溜的回來,成了個殘花敗柳,更有甚者,一時間想不通,做出那極端之事的也不是沒有。

  最要命的是,這謝公子家也不知有什麽門路關係,竟是手眼通天,這般了得!太上河的姑娘上到花魁,下到普通侍從,卻是都知道一個事實。那便是入了這太上河,便生生世世都是太上河的人。就算日後年老色衰,唱不動曲兒,斟不了酒,上不去床,便也可以根據年輕時的風光,每月從賬上支取一筆銀錢當做花銷以此養老。日日在畫舫或花船上,這一輩子便就如此了。待死後,太上河卻是會派人來給這些個姑娘熟悉幹淨,淨麵入殮。而後在這船上鋪滿硝炭,澆上火油。一把火燒的幹幹淨淨,稱作船髒。最紅香消玉殞,還是變成了一抔灰土,沉到了太上河底。 這麽多年來,也不知這河上飄蕩著多少香魂。

  就在這樣的規矩下,這謝公子家卻是能夠讓蔣琳琳出門遠行幾百裏,就可想而知這暗地裏那盤根錯節的關係有多麽複雜。蔣琳琳在太上河中的地位雖高,但也隻不過是個花魁。別看就算是那太上河之主,河領李悠洋對其說話也帶著三分恭敬,無非是因為現在的蔣琳琳還是天姿國色,如日當頭,把她當做一棵搖錢樹罷了。若說心裏當真有多少尊敬,卻是也一言難盡。這般姑娘與主家的關係,向來都是微妙至極。不過太上河能夠在她們各個都人老珠黃,盡失色彩之後,還能發錢供養卻也是件不得了的事。能成為天下間的煙花之地中心, 也不是沒有原因。至少這麽多年來,從未聽聞有人在太上河中撒野,或是欺負其中的姑娘的。

  蔣琳琳邁過了門檻後,對大廳中的眾人卻是看也沒看,徑直就此向自己的那處座頭走去。

  店夥計已經倒好了茶水,殷勤的等著。

  蔣琳琳對著他微微一笑,隨即掏出了一錠銀子,親手放在了他麵前。

  她對這般下人向來都很是友好,因為她覺得自己和這店夥計卻是沒什麽分別,做的都是伺候人的夥計罷了。硬要論起來的話,無非他是女人,這店夥計是男人。

  “蔣姑娘稍待!”

  她還未坐穩,謝公子卻是有急匆匆的走過來。

  這次他手上換了個更大的提盒,身後還跟著四個人,兩個人一組的,扛著一口大木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