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周哲淩晨離開禁軍駐地的時候，身側隻有林小二跟著了，淩晨很京城很冷，冷的不亞於北原的冰河。此刻周哲才覺得牌到用時方狠少，若不是背靠大盛天書，別說天宇閣，恐怕一個小門派他都對不了，比如當初的百刀門，人家門主可是懸空山的女婿，殺了，懸空山追殺你，不殺，懸空山知道了還是追殺你。

  沒有人能理解此刻他的心情，他有些自嘲，也有些沮喪。自嘲蜘蛛洞下的狂妄無知，自嘲他的眼高手低，更沮喪他的牌太少。

  整整一天，周哲幾乎鞍馬不歇，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過很難有人把這些看似毫無邏輯性可言的事聯係到一起。

  正月初十，這已經是年後的第二場角鬥賽的日子，周哲依舊是要回到角鬥場的，辛追此時一直在京城守護著顏輔城，陳醉也留在天書之內，長時間包間裏隻有袁方兄弟，是會引起不少人注意的，所以他不能走，要把四大派的人也牢牢盯死在這裏。

  角鬥比賽剛進行幾場，程洛洛一個人身穿華服披著皮裘來到了周哲的包間。

  程洛洛的到來，立即為包間增色不少，空氣中更帶上了程洛洛身上獨有的芬芳。自然也引起了不少包間內門派執事們的側目，他們想幹什麽？

  “竟不知琴聖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周哲一揮手，椅子被控製著拉開，茶壺也被控製著倒了杯茶水。

  程洛洛笑若春風拂麵，坐在了椅子上，纖細的手指在茶杯口緩慢的滑動著，半側著臉看著角鬥場的比賽，這才慢悠悠的開口：“周哲你最近很忙呀！能告訴在幹什麽麽？要不我猜一猜？”

  周哲同樣坐在桌子邊，喝茶觀看比賽，但是心不在焉，“你猜到了什麽？”

  程洛洛笑了，用指甲沾了茶杯蓋上的水，點在桌子上，寫了三個字。“天宇閣。”

  能猜到八成已經坐實，周哲瞬時做直了身體，袁方兄弟在也沒有看比賽的心思了，也收起了心神，雖說此刻大夥都坐著，但也許，下一刻便是刀劍出鞘。

  劍拔弩張沒有持續多久，程洛洛先開了口，“不用那麽看著我，我就是好奇，若是我想搗亂，此刻在這裏說話的會是白山水。”隨後便用大眼睛看著周哲，像兩顆明晃晃的大燈，似乎一切陰謀詭計都逃不過這雙明眸。

  是的，要是天宇閣受損，首當其衝便是白山水沒有趁手的兵器，以他的性格自然會來，這是提醒，也是警告。周哲需要謹慎考慮了，他呼出一口氣，放下茶杯，以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靠在椅背上，然後不再看程洛洛的眼睛，隻是淡淡的問“你想得到什麽？”

  “角鬥場的秘密。”程洛洛直接回答。

  周哲依舊看著角鬥場，臉上看不出表情，但是心裏，慌如狗。“我的絕學，需要大量的絕學作為參考，光四大派的，不夠。而且，這裏能見識一下天下英雄，招募一二，你看，我手上可用的人並不多。”

  “就這些？”程洛洛覺得是，周哲的絕學確實詭異無比，但又覺得不是，好像少了點東西。

  周哲又補充了一句，“賺錢也算吧！”程洛洛徹底摸不清底了，直覺告訴她，角鬥場隱藏了更深層次的內涵，可周哲的回答似乎都對，不甘心，可是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你就不想知道我怎麽猜到是哪一家的麽？”程洛洛也背靠椅子，此時兩個人，真的像兩個朋友在對話。

  周哲嘴角上翹，有些覺得無趣，“不重要了，反正你都猜到了，我再否認也沒有意義，你和我都是朋友了，要不然等火勢起了，你幫我說說話？”

  程洛洛還是說了她如何得到結論：“你去了顏輔城家，去了內衛衙門，去找了馬執事，你身邊的人接二連三的都派了出去，能讓你這麽重視，圈子就縮小了一多半。再結合第一條，最近半年經尚書大人手牽涉到的大買賣，僅此一家。”

  周哲笑了，拍著巴掌毫不掩飾他對於程洛洛才智的欣賞，“才女，其他我都不知道怎麽形容了。”

  程洛洛也笑了“你是怕形容太多，你家那位醋精又和你過不去吧！”

  周哲一臉無奈，說到了點子上，“嚴寒那天說的真對，此女隻應天上有。”

  程洛洛依然微笑，“若是你先遇上的是我，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這絕對是個死亡陷阱，林小二可就在牆根底下坐著呢！他可是真的會給辛追打小報告的，即使不主動說，但是辛追問什麽，他絕對準確回答。

  周哲一臉嚴肅，“一樣。”不過心裏卻是另一個答案，還有一句話，我們，都回不去。

  程洛洛回頭看了看林小二，似乎把周哲的心給看穿了，也似乎是滿意自己的魅力。“你真是個有趣的人。好了！不逗你了。事情遲早是要給天下人看見的，想到怎麽應對白山水了麽？”

  周哲疑問“你這麽好心提醒我？”

  “是啊！就怕某人不承

  我懸空的情。”酸溜溜的一句。

  “你腦子那麽好使，你有什麽建議？說來聽聽？”周哲身體前傾，靠的很近，幾乎貼到了她眼前。

  程洛洛雖然可以調侃周哲，但是靠這麽近，她不適應了，畢竟兩人的心，相距太遠。

  她一根手指頭頂在周哲的肩頭，往前推開“別靠太近，影響我看比賽。”

  讓程洛洛也鬧心一回，周哲舒服了“我這不是洗耳恭聽麽。”

  程洛洛白了周哲一眼，我信你個鬼。“白山水和他們就是商業往來，畢竟，河西離山東道那麽遠。劍宗的雲山門本就是以造劍聞名，隻是技藝不夠高。至於乾坤門。”程洛洛還朝嚴寒的方向看了看，點頭致意。“他們不用兵器。”

  確實如此，翻開來看，劍宗和天宇閣實際有商業往來不假，但是門下卻是競爭關係，乾坤門不用兵器，滅了天宇閣相當於削弱了其他用兵器的門派，他們喜聞樂見。程洛洛的建議實際是擺出了當前的形勢，隻是這是為何？

  周哲想不通，“程洛洛，你給的建議這麽好，又是為了什麽？”

  “你這麽聰明，猜不到麽？”說完，程洛洛便起身了，帶起一陣香風，掠過周哲的身側離開。

  誠意，帶到了，這是程洛洛的做事方式。周哲不喜歡，因為即使她不告訴周哲這些，他也能想到，但是不喜歡歸不喜歡，並不妨礙你用，更不妨礙他考慮程洛洛說的意思，聯手。這是來自懸空山的橄欖枝，周哲無比糾結，程洛洛太聰明了，若是換成嚴寒，換成葉天一，他都有些把握控製局勢，隱瞞自己的小算盤，但是程洛洛，他完全沒把握。

  “小師弟，她是什麽意思？”方芳摸不著頭腦問道。

  “她想以後和我們聯手幹點什麽，兩位師兄怎麽看？”周哲無奈把問題拋給了他們，他也拿不定主意。

  方芳倒是大咧咧的回答，“當然聯合呀！她那麽聰明，咱們現在就像兩家對門做生意，要麽一起抬高物價發財，要麽互相搗亂。”

  這個例子的雖然不夠恰當，但是很有道理，她程洛洛也許拿不到好處，但是她有攪屎權，到時候她得不到好處，隨時可以惡心他一下，到時候他周哲也要惹得一身騷。

  好算計，可這樣聯手，周哲總感覺到自己是被迫的心裏極其不舒坦。

  周哲心中輕歎，程洛洛，你再怎麽隱藏，心中的那股子強勢還在，心有猛虎，再怎麽細嗅薔薇你的心還是猛虎。

  眼看著收網起魚的日子一天天臨近，似乎是魚兒也有了知覺，正月十三這日，燈會開始，周哲帶著花讚，詹棋麗，魏藍，等等他新收入的門下欣賞著京城夜晚的熱鬧景象。

  今夜，沒有宵禁，京城自皇宮門口一直到天書門再往南到南門口都是最熱鬧的，小吃攤，雜技，彩燈，應有盡有，更有無數男女相會街頭，含情脈脈。袁方兄弟被李安安邀請去齊王的戲台下看戲了，這其實是葉子瑜打著她的旗號做的。否則旁邊兩個卿卿我我，她一個人尷尬無比，不如把袁緣帶著。至於方芳，單身狗談什麽權利，吃你的狗糧。

  陳醉陪著老陳閑逛，再過幾日，開衙之後老陳算是述職完畢，便要北歸，周哲沒有理由不讓這父女二人獨享天倫。隻是苦了辛追，還要在顏輔城的府上蟄伏幾日。周哲讓苗小萌騎在脖子上，讓她看的高一點，林小二則在前麵開道，一路擠過人群，如坦克開路，眾人跟著往花燈最好看，人最多的地方走去。

  周哲想看，相看這一畝繁華和古色古香的燈會，看人間繁花似錦。

  苗小萌更相看，段湘四等人是真的沒見過京城的繁華，看啥都新鮮，隻有索鄂還記得職責，時不時提醒段湘四不要大喊大叫擾了侯爺的雅興，不要總看人家女眷給侯爺惹麻煩，不要等等等。

  至於詹棋麗帶著馬幫的弟兄自是最外圈的護衛，自從得了梁詩秋的傳承，歸附周哲，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便是門下，而花讚和蘇道三，就站在周哲的身邊。魏藍依舊是武器不離身，不過好在用盒子裝著，真的是比職業軍士還職業。

  “師傅，我想要那個最大的鯉驢。”苗小萌指著前麵猜燈謎的地方最高處的鯉魚形狀的大彩燈。

  “是，鯉，魚。把小嘴撅起來講。”周哲笑著說道，隨後又對林小二喊道“前麵開路林小二，大鯉魚，出發。”

  得了命令，林小二發力往前麵帶路，馬幫的人往兩邊推搡，自是有人不爽，但再回頭一看，圈內人一身華服，護衛凶神惡煞哪個敢惹？隻能心中腹誹，用阿Q精神勝利法讓開路。

  “給我那個大的彩燈。鯉魚。”周哲大聲喊道，而下一刻，周圍同樣在看燈謎的人紛紛鄙視，仿佛在說這就是個大傻帽。

  老板笑臉相迎“這裏的燈，都有燈謎，最外圈的，猜一次，一兩銀子，往內二兩，以此類推。最大的燈，要待外麵的燈謎猜完了，才能揭開謎題，十兩銀子猜一次，誰猜中，歸

  誰。”

  周哲傻眼了，感情這還是個雅事，難怪那一群看燈上謎題的人鄙視他。

  周哲苦惱，這，怎麽辦。看看身邊，貌似沒有一個文化人，可來都來了，總要見識一下。

  第一圈，二十個燈籠已經解開近半了。周哲隨手拿起一個燈籠，看了看下麵的謎題“胡子不多兩邊翹，開口總是喵喵喵，黑夜巡邏眼似燈，糧倉廚房它放哨。”極其簡單的兒童級謎題，若不是周哲對於地球的營銷有所了解還以為白送燈籠，一兩銀子猜一次，老板真會做生意。

  不過，錢不是事兒，侯爺不缺錢，“第一個，貓。”周哲取下燈籠，索鄂站在老板身邊負責給錢。

  “尖尖嘴，細細腿，狡猾多疑拖大尾。”周哲拿起一看，“狐狸。”繼續下一個。第一圈自然是好辦，但是到了第二圈，傻眼了。

  十個燈籠上的燈謎沒一個是容易的。卻是身旁的花讚開口了，即是武器，又是文士裝飾品的扇子一收。詢問道“侯爺，要不，我試試？”

  有人試，周哲巴不得，旁邊一群人看著，再不好麵子的人總覺得不猜一猜臉上掛不住。周哲笑了“你來，你來，你們還有誰都可以來猜一猜。”

  侯爺付錢，大家猜燈謎，那感情好，不過基本也都有自知之明，比如段湘四，鬥大的字隻認識自己名字，就不看燈謎了。反倒是一向低調的老實人蘇道三猜出了不少，看來，這公候家的教養沒丟。至少還有點文化。

  眼看著周哲一行人把第二圈十個燈籠猜了個七七八八，剛才鄙視的人群有些掛不住，也紛紛加入進來。

  老板反倒是開心了，錢賺到了，估計還能提前打烊，這麽好的事自然是喜聞樂見。當然做生意嘴要甜，幾乎嘴上吉利話不斷，某某某高才，某某某厲害，臉都快笑抽筋了。

  第二圈的十個，在眾“智”成城的情況下，也順利攻破，第三圈，五個，也是在大家的攻勢下順利化解。

  老板笑了，站在了大鯉魚下的凳子上，喊道“第三道謎題，誰猜中，這燈便歸誰。請。”隨後手一拉繩子，燈謎應聲而開。

  “冥王又怒容，命以鋸解其體”

  不管是這句吉不吉利，眾人是傻眼了，猜不出來。周哲也傻眼了，努力了半天，就卡在這裏，怎麽搞？

  老板樂嗬嗬“猜一次十兩。交了錢，報的謎底才能算。”這老板前麵所有的燈謎都算不上特別難，原來卻是在這裏等著呢！果然是勞動人民的套路，深不見底。

  周哲有種想賄賂一下老板直接拿燈籠走人的想法，可這人群之中，小萌還在身旁，也丟不起這人，太不光彩了，不幹。

  “燈謎，似乎並不難猜。”一個中老年人的聲音自人群中傳出，而後眾人也被擠開了一條道，黃雲翼，黃引，更是帶著張選鋒和張影鋒兄弟出現在了周哲眼前。

  周哲眼神一凝，他們，怎麽來了？

  黃雲翼笑嗬嗬的繼續說到，“沒想到周副統領也在此地，真是巧了。”此言一出，人群中頓時竊竊私語，哪個周副統領？還能有誰？自然知道。

  周哲笑道“原來是雲中留痕黃老前輩，失敬失敬。聽黃老前輩前話，似乎是猜出了這燈謎的謎底？”周哲覺得在此見到隻是意外，反正過幾天對麵的全是死人，何必和死人過不去。

  黃雲翼摸著胡須，笑對周哲“猜，是猜出來了，可這話不好說。”又看了看周哲身後的花讚，笑容似乎在變味。

  的確是在變味，周哲也品出來了不正常，難道是程洛洛把我賣了？還是對麵這老小子發覺了什麽？周哲回頭看看花讚，從花讚茫然的眼神就看得出，花讚也不明所以。

  “此話怎講？”周哲不解。

  黃雲翼笑嗬嗬的出聲：“周副統領在這努力了半天，就為這頂上的燈籠，若是我們猜中了可不好，君子有成人之美，但這謎底確實不好。不若如此，我有點睛筆，留道紋於虛空，還請周副統領指正。”說完，黃雲翼不知何時點睛筆已然在手，在虛空中劃出了一道道的道紋，隨後笑著作揖，帶人離去。

  “割袍斷義。”難怪黃雲翼不肯口述，周哲明白了，也同樣放下心來，看來魚兒，還沒有發覺大網的存在。再回頭看看花讚，耳後盡是汗珠。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能忍得住，當得起西山的掌門。周哲隻當這是次偶遇，便把事情拋之腦後。

  交了謎題，順利拿到大燈，此刻苗小萌是周圍小孩子最羨慕的人。

  大小姐開心，段湘四也跟著傻樂，連帶著周哲的心情也回歸了常態。

  “呯！嘭！”此刻天空已然放起了煙花，煞是美麗。

  賞了花燈，吃了湯圓，眾人的心情放鬆了不少，算算時間，也差不多該回去了，那麽一大摞子人，自然不好回天書，血月堂安置比較合適，有辛追的女管家辛雲提前安排好一切，他不用發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