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來的五日裏，迷霧徘徊在京城的所有角落，一丈後便無法看清他人，且這濃霧呈現微微的血紅色，飄著一絲淡淡的血腥氣味。

  這樣的迷霧讓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驚慌，這些霧甚至都湧進了房子裏麵，讓所有的物品，都染上了詭異。

  皇帝和魏忠賢在乾清宮，討論著那天夜裏在空中出現的異象，魏忠賢說道：

  “皇上，據守城的官兵說，看到一群黑衣人舉著彎刀，然後彎刀就被吸上天去了！”

  皇帝說道：“哦，如此詭異，那這事便不是天現異象，而是一個陰謀？”

  魏忠賢低了下頭，摸了摸他圓潤的下巴，說道：“但，普天之下，誰敢在皇城腳下做這樣的事情？”

  皇帝厲聲說道：“上次那個夜闖神武門的人抓到了沒有？”

  魏忠賢顯得有些慌張，說道：“皇上，此人可能趁著那夜的異象，趁機逃走了。”

  皇帝顯得有些許惱怒，說道：“那些錦衣衛難道都是吃軟飯的嗎？在京城裏還抓不到一個狂徒！此人必定和那夜的異象有關！快去加大力度搜查此人！”

  魏忠賢允諾了，正要離去，似乎想到了什麽，回過頭來，說道：

  “皇上，奴才認識一位淵博的和尚，曉星象，明地理，可以請他前來講講，那異象的事情！”

  皇帝一手抓起刻木刀，一邊把玩一邊說道：“此人比徐光啟如何？”

  “回皇上，天文方麵，過之，過之！”

  “那就等霧散去再宣吧，現在我要開始工作了，大事小事不必過問朕了，你自己認真辦吧！”

  魏忠賢點頭後，便離開了。

  話說，那天異象發生的時候，張欽漸和洪之南正待在周一覽的家中，商議營救柳城安的事情，但正談著，卻看見天空五個方位的異象，頓時都目瞪口呆在原處，看著天象猛然的變化，但眾人皆不知道原因所在。

  洪之南說道：“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和中心，代表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外加中心曰黃龍，看上去，仿佛是一個陣，如此大的陣，必定耗費巨大的人力和物力，且必須在京城實施，但為何京城中無人察覺呢？”

  張欽漸問道：“這種陣可在什麽地方有過記載？”

  洪之南說道：“我才疏學淺，實在沒有看見過啊！”

  周一覽則緩緩地說道：“在中原大地，並沒有多少人會用陣，而會用的，我幾乎都認識，如浙江南靈子，雲南鄂子兮，這些我都認識，但沒有聽他們說過這樣的陣，且中原用陣者內部有規定，並不會將陣用在自己人身上！”

  張欽漸說道：“此事不敢貿然定奪，施陣者必有目的，這幾日咱們必須時刻留意，我預感到不久之後必定會有大事發生！”

  洪之南的眉毛變成了川字，他深思著說道：“過幾日便過年了，這正是京城防備心最弱的時候，如果是我，我必定會選擇這樣的日子。”

  張欽漸說道：“說的有道理，這樣吧，也許我們可以見機行事，在京城騷亂之時，將柳城安救出來！”

  洪之南說道：“此計可行，不過，城中百姓無辜，希望能夠助他們免於災殃，此事柳城安得知，也能教他更信任我們。”

  張欽漸說道：“那便照此計而行，不過，周總旗，

  你們錦衣衛難道沒有發現京城的異常嗎？比如最近有沒有從別處來的形跡可疑之人？”

  周一覽思索道：“近來，魏忠賢讓我們去收集東林人士的把柄，所以巡防京城的任務，一直以來，都是金吾衛和羽林衛的職責，金吾衛百戶邱簡是我的朋友，我可以去他那裏打探一下。”

  張欽漸說道：“如此甚好，盡快去辦，我怕這迷霧散去之後，會有大事發生。”

  周一覽便當即出發，前往廣寧門，金吾衛百戶邱簡正是駐守此門的百戶之一。

  廣寧門是京城裏唯一朝西駐守的門，甕城呈現四方形的模樣，在以往的百姓中，人皆傳頌說：一進彰義門，銀子碰倒人；這廣寧門又叫彰義門，之所以有如此說，實在是從西方往來的商賈，都需要從此門進入，明太祖朱元璋將它打造的氣勢恢宏，主要是想要將次作為京城威懾力的象征。

  所以，金吾衛百戶駐守於此，本意則是‘即將升遷’的意思，前幾個駐守的百戶，都會在數月之後升遷千戶，但在魏忠賢治下，這種升遷，往往有暗裏的門道。

  迷霧籠罩著廣寧門，所以這種氣派被隱藏了起來，而往來的商賈車輛，方從城外可見度高的地界進入京城儲貨，當即便和其他人或車撞在了一起。

  欣欣嚷嚷，摩肩擦踵。

  但從遠遠看去，隻聽聲響，不見蹤影。

  在這樣的迷霧之下，周一覽甚至都不敢確定這裏便是廣寧門，碰見一個人，便揪著問，直到確定了之後，方才摸搜著走進甕城。

  邱簡當時正和其他金吾衛百戶一起坐著喝茶，大聲地聊著天。邱簡此人異常黑瘦，顴骨也凸起，而一張大嘴則顯示著此人來自海南，事實上，邱簡和海瑞還是同鄉。

  邱簡說道：“諸位，諸位，你說這京城發生這樣的大事，怎麽不把城暫時封了？”這濃厚的鄉音，讓人無法招架，同坐的人往往要花一點時間，才能領悟他的意思。

  另一位百戶說道：“你知道個啥！這京城大戶人家那麽多，個個都不種田，不從別處運來，他們吃什麽？再說了，紫禁城裏還有上萬人呢！”

  邱簡說道：“也是，隻是這大霧天，真是做啥啥不靈，真是衰透了！”

  周一覽此時已經到達了金吾衛百戶們喝茶的地方，周一覽中圍坐著的百戶有五六人，當即拱手道：“各位百戶大人，我乃錦衣衛總旗周一覽。”

  邱簡和他是老朋友了，當下站起來，這一站，更顯得此人黑！瘦！矮！他說道：

  “周兄弟，來來來，坐在哥哥旁邊，一起喝茶，如今這大霧天氣，啥也做不了！”

  周一覽笑著，坐了下去，另一位百戶給他倒上了茶，說道：“周總旗，說說近來，你們錦衣衛有什麽大事發生？上次將韓爌拉下台，讓他頗受侮辱地離開，可是你們錦衣衛做的好事？”

  此話一聽，沒有問題，但很明顯，便是為了嘲諷錦衣衛充當魏忠賢的爪牙。

  邱簡聽得出其中的意思，說道：“哎，都為朝廷辦事，誰不是奉旨辦事啊！”

  說著，周一覽尷尬地笑了起來，不過他不打算理睬這樣的話題，試圖將話題引到那天夜裏的發生的怪事上來！

  他說道：“眾位百戶大人，你們最近可否有見到或者抓到什麽可疑人物？”

  其中一個矮胖子百戶說道：“怎麽？你們錦衣衛天天在城裏飛來飛去，會不知道嗎？”

  周一覽臉上頓時出現了一絲尷尬和憤怒，但又不好過分變現出來，隻回答道：“百戶大人，咱們是職責不同。”

  “職責不同？哈哈哈哈！”矮胖百戶笑道。

  周一覽正想繼續爭辯，被邱簡一把拉出了甕城，來到了樓梯口中，邱簡說道：“哎呀，兄弟，爭論有啥子好玩？我告訴你吧，最近多了很多從雲南來的商人，來這裏賣白藥，我們今天早上去搜查他們並沒有發現什麽異常的！”

  周一覽費勁地聽著，大致聽懂了他的意思，說道：“雲南商人？還有其他的嗎？”

  邱簡伸出手指，盤算著，說道：“鹽，珍珠，糧米，布帛，其他的沒什麽特別，雲南商人以前也有，但最近特別多！但盤問一下，也沒什麽啊！”

  周一覽說道：“也許正是這些雲南商人弄出來的。”

  方說完，沒等邱簡說話，便急匆匆地走了，邱簡見他又舊病複發，便說道：“這兄弟，可真是個楞頭！”

  周一覽回到家中之後，見到他的妻子正在招待著張欽漸等人，便趕緊上前去扶她，說道：

  “你還沒痊愈，怎麽就出來了？，快快，回房間去休息。”說完，一把將她手中的茶杯搶下來，放在了桌子上。

  周一覽夫人回答道：“我已經沒事了，這藥真是好，你是如何弄到這藥的？”

  周一覽頓時無言，隻看著張欽漸和洪之南，洪之南想要解決場麵的尷尬，說道：

  “此藥是我一個莽兄弟給你弄得，他現在已經離開了京城。”

  周一覽夫人當即向他們行了個禮，說道：“他日有機會，定會好好感謝一下這位兄弟。”

  眾人便都哈哈大笑，而後，張欽漸問道：“周總旗，情況如何？”

  周一覽便將方才邱簡的話告知了他，洪之南說道：

  “雲南商人？這……有何關係？”

  周一覽說道：“金吾衛隻說最近多了許多雲南商人，前來京城販賣白藥！”

  張欽漸陷入了思考，隨後斬釘截鐵地說道：“緬甸！”

  眾人驚訝道：“緬甸？”

  “還記得那天在儀隴遇見的兩位僧人嗎？他說他聽見鐵環寺的空慧法師和以一位來自緬甸的人在密謀什麽，之後，空慧法師消失不見！”

  洪之南想起了當日的情形，說道：“此陣既然不曾在中原見過，來自緬甸並非不可能！”

  張欽漸又說道：“徐詩白夜闖神武門那天，被一群東瀛忍者追殺，看來，如今京城已是暗流欲湧！”說完，撚了撚自己的胡須。

  周一覽驚訝道：“東瀛武士？”

  洪之南說道：“真的是多事之秋，過幾天應該就會真相大白，但是這真相恐怕需要眾多人陪葬。”

  眾人皆點頭，隨後皆望向了窗外的濃霧，那濃霧分明湧起一陣血紅色，在隱隱地發著光，仿佛一個朝代百姓的陣痛，化作這種短暫的萌動。

  此時的京城，無人能夠看清楚全貌，即使是坐在紫禁城裏的皇帝，都隻能看見一個狹窄的孔洞；但是，一個時代的走向，從來都不掌握在個人的手中，所有的人隻是在努力，不讓這個時代變成絞人性命的風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