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天現異象
作者:秋旻胡圖圖      更新:2020-05-13 23:39      字數:4015
  次日傍晚,淨空心懷忐忑地前往魏忠賢府邸,魏忠賢的府邸距離東廠不遠,就在東廠的西南方向,這個府邸東靠懷慶街,正西方數裏,便是紫禁城。

  平日裏,魏忠賢既在東廠當差,又往來於司禮監,按照當時的宦官製度,他提督東廠,兼任司禮監秉筆太監,已然抵達其能抵達的權力頂峰,時人稱之為九千歲,下一步,如若要在登頂,便隻能邁向龍座了。雖說曆史上算得上當了皇帝的太監隻有曹操的爺爺曹騰,但也並非是憑借自己的能力當上的。

  時人都在猜測,這魏忠賢在攫取權力之後,會依靠各種勢力,廢掉天啟,隨後以宦官之身登極稱帝,但這實在是有點過分地誣陷魏忠賢了,這魏忠賢雖是個竊取權柄的粗人,但在他的骨子裏,對皇上卻異常的忠心,也許在他的意識裏,自己的所作所為乃上可比比幹,下可比於謙,而殺害一些大臣和百姓,不過是為了這一個目的而必須犧牲的政治犧牲品罷了。

  魏忠賢在自己的府邸中,享受著難得的安閑,近日來,東林黨人的攻擊已被化成蒸汽,消失在京城緊張的局勢中,而自己又不急於打擊東林黨人,隻消等待東林黨人露出馬腳,在一舉攻之。

  他在自己的書房裏練習寫字,他時常被客氏教訓,說他胸無點墨,若是長此以往,必有不被重用的一天,於是他便請了一個老師,每日教他練習寫字,當他正臨摹著顏真卿的《多寶塔碑》拓印之時,一不小心,正寫著的‘生’字,朝著右邊劃去了長長的一道橫杠,此字便告失敗,正略惱時,聽到其長隨前來說道:“九千歲,淨空法師前來拜訪”。

  魏忠賢聞此,放下了手中的筆,然後說道:“快請去客廳,我等會便來,順便,叫廚房快去準備齋飯。”

  魏忠賢看了看自己身上正穿皇上賞賜的飛魚服,覺得自己穿的太過莊重,便趕緊換了一身素藍色的服裝,頭上戴著一頂平常員外穿的方帽;之後,便趕緊朝著客廳走去。

  淨空已在客廳中坐著等候一會了,看見魏忠賢穿著一身平易近人的衣服走來,霎時間,還以為來者是魏府的管家,直到這魏忠賢開口說話,才確定這人便是九千歲。

  魏忠賢作揖道:“大師前來魏府,讓寒舍佛光映照,吉祥無邊啊。”

  淨空此前還以為這魏忠賢長得一副奸臣該有的模樣,沒成想,其實還算平易近人,淨空回答道:“魏公公抬舉貧僧了,貧僧隻是在塵世中,妄談解脫之人罷了。”

  正說完,魏府的下人端來了齋飯,擺在了餐桌上,魏忠賢說道:“大師,天色方晚,特為大師備上齋菜,咱們邊吃邊聊!”

  坐下後,魏忠賢說道:“韓爌韓首輔昨日請您去他府中夜觀星象,大師,所日星象如何?”

  淨空回答:“公公,此事說來話長,容飯後星月明亮之時,讓貧僧一一為您講解,此時在飯桌上,豈不是紙上談兵。”

  魏忠賢聽後,大笑道:“大師所言極是啊,在這飯桌上談星象,恰如鄉野之農民談論海上之波濤。”

  淨空聞此,也大笑了起來,隨後兩人皆沉默下來。

  淨空自見到這魏忠賢之後,竟讓感覺他相比於韓爌、楊漣以及其餘清流,要更加地平易近人,在目前的相處中,竟然看不出一點奸臣的模樣。隨後,一深思,便對其中的奧妙了然於胸,如若這些有名的亂臣都長得一副奸臣的模樣,那皇帝估計看到第一眼,便要將他發配戍邊,哪怕這個皇帝是如同秦二世一般的皇帝,也估計一眼不順,便將他砍了。所以,古往今來的亂臣賊子,既然初期都深得帝王信任,其相貌必定是溫順如綿羊,安詳如慈父,而眼前的魏忠賢,便符合這種模樣,雖醜但不至於受人

  排斥。

  兩人吃罷飯之後,夜空中已逐漸綴滿了星星,魏忠賢遂邀請淨空前往其花園湖邊,靜坐觀星。

  魏忠賢的花園,其瑰麗估計隻次於皇城後花園,湖中有精美假山,潺潺溪流自府外經過特殊渠道流入,湖中的花朵燦爛如春。

  淨空驚歎,此時算是顯露了魏忠賢搜刮民脂民膏以肥己私的模樣,想到這個,便想起所日韓爌的話,於是想著各種可能的話題,將他引導,而後做下善事。

  魏忠賢看著眾星,說道:“大師,今日天象呈現何意,可否一一講解?”

  淨空盯著星空,正思索著如何引導,但說謊話又為佛門所忌,一時又想不到更好的辦法,隨後才緩緩說道:

  “公公請看,位於天之北的紫微星(今為北極星),曆來被稱作帝王之星,今日,此星明亮無比,意為皇祚綿長,此為大明之幸。”

  魏忠賢聞此,點了點頭,不過,似乎並沒有特別的驚喜,在大臣的奏折裏,亦充斥著紫微星的描述,淨空隻不過是重複著老生常談。

  淨空見魏忠賢不言語,便知曉自己說的隻是廢話,便危言聳聽道:“公公,紫微星是帝王之星,可您是否知曉,這大明王朝第二人之星是哪一顆?”

  魏忠賢明顯感到興趣,急切地說道:“煩勞大師詳細講來!”

  淨空答道:“在《甘石星經》中有記載“北鬥星謂之七政,天之諸侯,亦為帝車。”此七星喻為七政,承載大明天子安定天下,故而成為肱骨大臣之星,其天樞星正是古來丞相之星,秦之李斯,漢之張良,蜀漢之孔明,宋代之王安石,大明英宗朝時之於謙,皆是此星幻化人間之肉身,今日大明朝之天樞星,正是魏公公您啊!”

  魏忠賢聽後,大喜道:“哈哈哈,大師所言甚妙,大師乃佛門清雅之人,所以不能送你金錢女人,來人啊!”隨後向左右長隨說道:“去我書房,取董其昌《遙峰潑翠圖》來,贈送給大師!”

  淨空聞此,隻感到不妥,說道:“貧僧並無寸功,不該受公公大禮!”

  魏忠賢笑說:“大師,這個禮物並不貴重,此乃我的心意,大師要是不受,忠賢心不安,恐佛祖怪罪啊。”

  稍後,董其昌的《遙峰潑翠圖》便被展開在兩人麵前,淨空定睛欣賞,良久,徐徐說道:

  “這畫,空山無人,意境高遠,然並不哀婉孤寂,筆墨之間盡顯傲氣。我曾聽過董其昌的大名,此人日後必與唐寅、文征明等人同輝。”

  魏忠賢笑道:“大師果然雅致,說實話,我根本看不出啥來,收藏此畫,隻是怕人說我胸無點墨啊。”

  淨空說道:“哪裏哪裏,淨空謝公公贈畫,此次收下,代為保管,若公公日後需要,定當奉還。”

  魏忠賢說道:“大師不必見外,現在繼續說說這天樞星之事!”

  淨空思慮了一會,說道:“天樞星是北鬥星中,最接近帝星的一顆,故而,被視作肱骨大臣或宰相的命星,古往今來,如秦之李斯,漢之張良,唐之長孫無忌,宋之王安石,大明英宗朝的於謙,皆是這天樞星在人間的肉體化身。而當今天啟朝中,唯有公公,可稱之為天樞巨星!。”

  魏忠賢笑而不語。

  淨空繼續說道:“貧僧如今定睛觀看這天樞星,其色澤明亮,且非常穩定,預示著公公的命途將無限輝煌,能夠在這幾年之間,獲得不世之功,定當為後世敬仰。”

  魏忠賢說道:“哦,這話可準?”

  淨空說道:“公公有所不知啊,宋時,司馬光任宰相初期,天樞星亦是明亮穩定,其卸任之後,人皆稱其為千古一相!”

  魏忠賢聞此,雙眼已

  是放光,說道:“如此甚好!來人……”

  正要說著,不料淨空卻指著天樞星旁邊一顆若隱若現的星星說道:“這是怎麽回事?為何會出現如此異象?”

  魏忠賢驚異道:“大師,發生何事?”

  淨空露出為難的表情,說道:“為何天樞星旁邊會出現這顆星,我大明朝曾經在張居正死前出現過這樣的異象!”

  魏忠賢聽到淨空說道‘張居正’和‘死前’,已經是備受驚嚇,著急地問道:“大師,快快說來,此異象是什麽意思?”

  淨空緩緩地說道:“此乃影響天樞星命途的暗星啊,如果出現,必定是因為天下發生著一些被天樞星所忽略的事情!例如在唐玄宗時期,李林甫任宰相,河南大災,這李林甫卻絲毫不在意,後來更是安史之亂,導致禍國殃民啊!”

  魏忠賢大驚道:“那,有何解救之法?”

  淨空沉默了許久,魏忠賢見淨空如此,便著急地說:“願大師助我度過此災啊。”

  淨空緩緩說道:“折煞貧僧,要是貧僧能夠幫助公公,此不僅是公公之福,也是黎明蒼生之福。其實,想要解救,還得靠公公自己啊!”

  魏忠賢說道:“哦,該如何?”

  淨空繼續說道:“公公,近日來,天下可有天災?”

  魏忠賢回答道:“陝西大旱,數月無雨!”

  淨空一拍手,說道:“那就不對了!以公公之聖明,必定已是派人賑災啊,怎會如此,公公,除此之外,還有嗎?”

  魏忠賢聞此,麵色略微尷尬,說道:“許是一些邊陲之地,災情尚未報來。”

  淨空說道:“那既然如此,貧僧便無憂慮了,隻要一些地方報來災情,隻需積極賑災便可。”

  魏忠賢沉默了下來,隨後正要說什麽,不料淨空卻又再次驚異道:

  “這……這……又是為何?”說完,雙手戰戰兢兢地指向了高空。

  這下倒並非淨空裝神弄鬼,而是在天之東北方向,忽然間,便出現了一顆微弱的星辰,拖著一個尾巴,正朝著中原大地緩滿地移動著!

  魏忠賢便也定睛看去,說道:“大師,此星作何解?”

  淨空不敢言語,愣住了神,戰戰兢兢地說道:“在《史記》的秦始皇本紀中,曾有記載‘彗星先出東方,見北方,五月見西。’之後,秦亡漢興!”

  魏忠賢聞此,已是驚掉了下巴,語無倫次地說道:“大師,如何解救!”

  淨空沉默了許久,說道:“貧僧寡識,不知如何解救,此事得依靠魏公公以及朝廷的其他大臣們!”

  魏忠賢便也陷入了沉默,淨空見此,便意欲離開,說道:“天色已晚,貧僧告辭了,他日公公若召貧僧來,貧僧再來拜訪。”

  魏忠賢卻陷入了思慮中,沒有聽見淨空的話語,半晌過後,他才醒悟過來,說道:“大師,下次閑時,再請大師,今日之事,望大師多多思慮解救之法。”

  淨空雙手合十,鞠了個躬,隨後拿著董其昌的畫,便離開了。

  淨空離去之後,魏忠賢呆呆地望著彗星出神,隻感覺到最近似有大事發生。

  在淨空拜訪之後,魏忠賢總算開始重視起陝西的災情了,他派了自己的族孫魏希孔任陝西巡撫,派宦官王國泰前往監督;他之所以派自己的族孫賑災,是希望上天能夠將此次功勞計入他家族的賬下,能夠為自己家族積福,但奈何這魏希孔隻是一條喂不熟的狗,將賑災的錢糧吞去了大半,而王國泰與他一丘之貉,共享貪汙的錢糧;此二人遂使得陝西的賑災,淪為空談。

  而彗星在夜空中奔跑了數月,方才消失在西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