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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青舟雙眼在扁鵲的治愈加持下, 還能維持一天識別色彩。趁著眼前世界還未變成黑白，他坐在書桌前，有幸能將這幅畫的全貌記在腦海中。

  顧青舟未貿然動手臨摹，對著這幅《渭龍城煙雨圖》拓印本, 一看就是幾個時辰, 因為太入神, 完全沉浸在其中，連天暗下來都不知道。

  等到墨女提燈籠來請他去用晚餐, 顧青舟揉了揉久坐而僵硬的腰和肩膀, 發現書房裏不知道何時已經點亮了兩排燈燭, 將房間照亮猶如白晝。

  顧青舟展開畫作一看，盧畫聖的模樣看不真切，整個都籠罩在一層霧氣中。唯有一雙桃花眼，顧盼生輝，風流撩人，與顧青舟想象中的聖人模樣不太一樣。

  這些年他隻畫鬼神，不畫人物。盧畫聖是已故聖人，他畫下對方的模樣，不算破例自打臉。

  公羊漪說著取出一幅畫作。

  公羊漪得意道：“見過！這二十年，我每年都會見到他，但他的模樣卻一直都很模糊，我隻能憑著自己的感覺，勉強將他畫下來。”

  顧青舟又問道：“公羊師父，您見過盧畫聖嗎？”

  公羊漪點點頭道：“的確白金繪心更匹配，獲得傳承的優勢大。不過每年慶典，我都會去找盧畫聖留下的記憶片段，看畫聖作畫就能受益匪淺，同樣也是在獲得他的傳承，隻是方式不同罷了。”

  顧青舟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好奇道：“公羊師父，您在渭龍城住了二十年，也是為了獲得盧畫聖的傳承嗎？但盧畫聖是白金繪心，是否意味著擁有白金繪心的人，才能獲得他的全部傳承？否則屬性不匹配啊！”

  在裂縫被徹底修補好後，已經三百年沒聽過他們的動靜了。

  與盧畫聖一戰後，秦不滅重傷，退回空間裂縫裏。

  自稱擁有一個強大的帝國——魔秦王朝。

  這些魔，來自魔秦界。

  那異界之魔的首領，被稱為帝尊秦不滅。至今他的名字，還能嚇哭夜晚不睡覺的小孩子。

  鬥圖師的能力因此大跌，因為沒有更好畫作，代替那些被汙染的原畫，導致那一戰之後，鬥圖師的實力集體下跌，從此畫壇再也沒出過一位畫聖。

  三百年是一個分水嶺。那時候，許多傑出的畫作原稿被血汙，導致臨摹的畫作都發生異變，無法被正常使用，用了還會造成反效果。

  那來自異界之魔，血是黑色的，身體素質強悍，幾乎刀槍不入，天生擁有以血汙畫的本事。正好能克製住鬥圖師的能力。

  三百年前，兩界廝殺慘烈，死了許多驚才絕豔的鬥圖師。

  盧畫聖的傳說，顧青舟很小的時候，就當成睡前故事聽過。

  耳邊仿佛響起了清脆祥和的鈴鐺聲。風吹鈴動，古意清幽。

  所以再看畫中的塔樓，顧青舟又有了不一樣的體會。

  顧青舟同樣欽佩這位聖人，如果是他走上人生巔峰，萬世流芳，要主動放棄一切，為後人做嫁衣，他沒有這麽高的覺悟，至少目前他絕對做不到。

  他頓了頓道：“流傳在世的畫聖圖像中，也唯有盧畫聖的容貌模糊。因為開啟傳承後，他的學識、畫技、修為甚至是名字，都等待著幸運兒來繼承。當新畫聖取代舊畫聖，他畫像中的麵容才會清晰。但所有畫像裏的模樣，都會變化成繼承者的相貌。他越是風光，得到他傳承的人獲得的就越多。像盧畫聖這般傾其所有，試圖傳承不絕，非旁人能辦到。所以他的胸懷才越發讓人敬佩。”

  公羊漪發出感歎道：“昔日的畫聖，大多破空而去，離開就不再回來。少數留在此界的畫聖，即便是大限已至，也極少願意留下傳承。近千年來，唯有盧畫聖例外。所以他留下的傳承，讓人趨之若鶩，每年他的誕辰，傳承開啟之日，都是狂歡盛典。”

  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從空間裂縫中出現的異界侵襲，不再是個例。每過幾十、幾百年，都會因此發生大大小小的戰事。就拿近的來說，蕪硯山的魔獸獸潮，便是其中一例。顧青舟親身經曆過。

  若說鬥圖師是仙人，那麽異界來客就是魔了。

  這些空間不是無中生有，而是破開維度，拓展利用。

  而現在，不管是“胸有成竹”徽章中的空間，還是畫君掌握的技能“畫中乾坤”，都是對空間的利用。

  在此界之外，還有其他不同的世界。

  鬥圖大陸在畫道形成前，人們就認為天有九霄，即九重天。

  公羊漪輕歎道：“盧畫聖一人強於百萬雄兵，將異界大軍擊退後，封印了兩界時空裂縫。他雖已力竭，卻並非當場離世。而是退隱在這座他出生的渭龍城中，畫出此作品，平靜度過了他最後的時光。”

  “公羊師父，徒兒受教了。”顧青舟輕輕勾起嘴唇，語氣誠懇。再看向這幅《渭龍城煙雨圖》時，已經有了不一樣的體會。

  “鈴聲在風雨中悠遠悅耳，讓人心情平靜安詳。你若能體會到其中幾分意境，就能臨摹好這幅畫作。”公羊漪傳授道。

  鐵馬就是簷鈴，稱呼不一樣罷了。顧青舟的目光，隨著公羊漪的指向，找到了畫中細微之處。

  等顧青舟回過神來，一抬眼看向他時，公羊漪已經裝作未洞悉對方的感受，喝了一口茶繼續道：“盧畫聖的作品，精髓在這圖上的眾多塔寺鍾樓。你看這座八角佛塔，一層層塔簷殿角懸掛的鐵馬。”

  這種感覺，他體會過。

  “怎麽？你在青雲畫院中，有熟悉這樣的人嗎？”公羊漪挑眉。對方此刻的神情，明顯在思念某個人，但瞬間黯然的神色，說明那人與他必定因為什麽而分開，沒有待在一起。

  “白金繪心……”顧青舟輕念，腦海中閃過一個人影。

  “要臨摹盧畫聖的作品，先要了解這位畫聖。”公羊漪讓對方將畫，鋪開在案幾上，手指著畫中渭龍城的全景道，“這雖是一幅雨景圖，盧畫聖卻並非出自墨院，身具玄海繪心，而是擁有純淨的白金繪心。”

  顧青舟連忙從徽章裏，將畫取出。既然公羊前輩已經將畫作交給他臨摹，來之前他便不客氣的將畫，暫時收入徽章裏，隨身攜帶，方便觀摩。

  “畫你帶來了嗎？”公羊漪問。

  因為心中顧忌墨雪濤，怕自己領會錯了對方意思，將來鬧得兩人又翻臉，所以這拜師過程一切從簡，並不算是正式拜師，隻是先將名分定下來。

  公羊漪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拜師茶，含笑道：“乖徒兒。”

  “公羊師父。”顧青舟當即改口，接過這杯熱茶，恭恭敬敬遞到對方麵前。他不是為了被指教這幅畫，而是之前公羊前輩就有收下他的意思，今日再提出口，顧青舟若還繼續叫對方前輩，就顯得生分了。

  “叫師父。”公羊漪先聲奪人道，讓惡鬼端上一盞茶，遞給顧青舟，“你叫完師父，為師就指教你。”

  公羊漪麵色有異。他想到自己因為使用了補色法，境界直接掉到畫師巔峰，與眼前的年輕人，在今後十天半月中，都保持同一級別，心情頓時就複雜起來。

  一天前他還身在畫師最底層，奈何馬甲開得好，葉墨凡短短時間內獲得的驚人聲望，全算在他身上。他吸收掉名氣，修為連升兩個境界，才在昨天成為巔峰畫師，不然在公羊前輩麵前，就要給師父丟人了。

  “……”還真被對方說對了。顧青舟難為情的想。

  “畫師巔峰？咳咳咳——”公羊漪被他的話嗆到了，“還真看不出來，瞧你這楚楚可憐的小模樣，我還以為你是初級畫師呢。”

  顧青舟垂眸道：“前輩，我如今是畫師巔峰。”

  “不錯，知道要共情，才能通過此畫，比旁人獲得更多盧畫聖留下的傳承，一下子就抓住了關鍵。”公羊漪誇獎道，“你這悟性，難怪墨雪濤願意收你為徒，你如今修煉到什麽境界了？”

  顧青舟收回輕笑，正色道：“還請前輩指教。晚輩看了此畫，隻覺得無處不精妙，可是卻一時間難以下筆臨摹，不知道從何處落筆方能抓住神.韻。與盧畫聖產生共情。”

  公羊漪別開臉，轉移話題道：“今日盧畫聖的畫作，你端詳了一下午，可有什麽收獲？”

  “……”

  “是是，晚輩明白的。”顧青舟微笑道。

  他提高嗓音道：“誰關心他什麽時候能收到信？我就是隨便問問。”

  公羊漪憋了半天柔聲說話，這下憋不住。

  他估算行程道：“前輩，最遲後天，這信就能到我師父手裏了。”

  至於師父看完什麽時候回信，信裏會不會提及公羊前輩，顧青舟就估不準了。

  墨雪濤所繪的雨燕，不但保留了此類優勢，還因為畫中雨燕不眠不休，可以保持不變的飛行速度，比真正的雨燕更快將信送到目的地。

  “師父給的雨燕圖。”顧青舟回答道。雨燕飛行迅速，耐力又好，適合長途飛行。

  食不言寢不語，兩人都用過飯後，公羊漪招來墨女捏肩，惡鬼為他捶腿，才開口問道：“你寄出的信，是用什麽傳信方式？”

  等顧青舟吃完放下筷子。公羊漪臉一僵，發現自己在對方的影響下，又多吃了幾口，肚子都有些撐了。

  他看上去乖乖巧巧，瘦弱無辜，不過含蓄的起筷，一旦開吃，就沒跟公孫漪客氣。

  顧青舟靦腆的坐下，修長的手指握著一雙玉箸，膚色如玉，竟把上好美玉雕琢的玉箸都比了下去。

  看來師父對公羊前輩的影響力，比他想象中還要大。

  顧青舟乖乖坐下，不習慣公羊前輩突然變溫和的語氣。對方的轉變，難道是因為他給師父寫了一封信？

  “過來坐。”他耐著性子, 指著身邊不遠處的椅子道, “你身子弱, 我叫廚房給你煲了滋補湯, 你多喝一些。”

  此刻已經過了飯點。顧青舟去的時候, 公羊前輩沒有因為等待產生半點火氣。

  公羊前輩善畫鬼神, 所繪墨女, 白日端莊慈悲，晚上卻鬼氣森然。

  顧青舟怕公羊前輩等急了, 趕緊出了書房。墨女輕盈的走在前麵為他引路，因為是畫中人物, 步步曼妙, 卻未發出一絲腳步聲響，在夜晚看來似鬼魅。

  他太專注在這幅畫作中，竟一無所知。

  顧青舟不知為何，又想到故人。

  “謝春風。”他心中念道。

  故人的那雙眼睛，倒是與盧畫聖有七成相似。<script>LdgRead();</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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