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學藝不精
作者:鉑金色      更新:2020-04-23 03:52      字數:4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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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無忌做了個夢,夢到他在青雲畫院時的一段記憶。

  記憶中有顧青舟。對方看向他的目光不再隱隱有所抗拒,而是以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清澈又明媚的眼神,朝他微笑道:“謝春風,你怎麽能將我畫的怎麽難看?你自己比比看,這畫上的人是我嗎?”

  夢中的顧青舟臉龐比如今稚嫩,十五六歲的年華,色如春曉之花,語調滿是委屈埋怨,所以畫中的對方,在他筆下入畫後,也被畫成了極其不情願的模樣。

  “就是那幅畫!”公羊漪道,“墨雪濤親手所繪的,我的肖像畫。你這毛頭小子真不懂事。這明顯是你師父拿來送我的。想要以此喚回我與他曾經的情分,你這傻小子怎麽如此愚鈍?”

  顧青舟故作迷惑道:“前輩是指哪幅畫像?”

  公羊漪這才眯眼露出滿意神色,追加道:“你下回再空手來拜訪,我就將你逐出去。明天將那幅畫像帶來。”

  顧青舟低頭道:“前輩教訓的是,明天我一早就來拜訪。”

  公羊漪道:“你明天早點過來,年輕人怎麽如此遲暮沒有朝氣?”

  顧青舟笑道:“那晚輩便明天再來。”

  他說罷揮揮手道:“你先回去,你那件事,我再考慮考慮。”

  “誰說我要見他?”公羊漪嘴硬道,手指緊捏茶杯來回數次舉起放下,終究沒擲出去,“就算墨雪濤來了,我也會將他拒之門外!”

  顧青舟恭敬道:“前輩若願意傳道於我,便也是我顧青舟的師長,我同樣會對前輩尊師重道的。我是師父墨雪濤唯一的弟子,如今遵照師命,前來投奔前輩。我若成為前輩與師父兩人共同的徒弟,前輩難道還怕沒機會見到我師父?”

  “你倒是尊師重道。”公羊漪嘲諷道。

  顧青舟道:“若前輩非要如此,我情願讓自己的青根繪心,慢慢自行恢複,也不願意師父受此大辱!”

  公羊漪冷哼道:“讓我教你可以,除非治好我這雙腿,讓我重新站起來。若做不到,我也不為難你們。就讓墨雪濤來我跟前,當麵下跪,否則免談!他若是不願意,也可以當場打死我,收走我這條命!”

  顧青舟道:“師父本性善良,與前輩交好多年,可見前輩也是純良之人,不然如何會放心將自己唯一的徒兒,交托給前輩。”

  “誤會?”公羊漪嗬嗬笑道,手心覆住自己的膝蓋道,“我這雙腿豈是一句誤會,就能輕描淡寫化解的?傷害已經造成,難道你當我大善人嗎?”

  顧青舟腦子飛快轉動,接口道:“前輩為何非要與師父不死不休?若前輩願意教我,往昔恩怨都能化幹戈為玉帛,豈不是能破鏡重圓?”

  公羊漪冷哼道:“所以我很想看看,若我不傳授你那些我公羊家獨有的技法,墨雪濤會不會如信中所寫,千裏迢迢跑來殺我?既然要動手,他至少得先出現在我麵前吧?”

  “咳咳咳——”師父為何如此直白?顧青舟伸手擦汗。

  公羊漪的臉色開始變化,從白皙變成了緋紅,被氣得不輕道:“不用提醒我這一點!他在信中寫了,說我不傳授你,他就要來取我狗命!”

  顧青舟說到這兒,停頓片刻,給對方留了足夠思考的時間,再下了一劑猛藥道:“說起來,前輩欠我師父一條命。”

  顧青舟道:“師父對那女子的感情,不及前輩帶給他的傷害。前輩對師父出手,專攻弱點,至死方休,師父說前輩是傷他最深的人。可即使如此,師父在生死局中,重傷瀕死也未曾取前輩性命。”

  半晌之後,公羊漪道:“當年他若不去找她,我也不會下此重手。我們那場比試,本就是生死決鬥。”

  “……”公羊漪臉色變了變,想要開口問及對方傷勢,卻沒有出言。畢竟那人已經是畫君,過得比誰都好。

  顧青舟道:“晚輩隻是回憶起了師父說這段話時的表情。”他故意搖搖頭,歎息一聲道,“師父說前輩知道他所有的弱點,可見當年也對前輩無話不說。正因為此,與前輩那一戰之後,師父回去養傷了好久才恢複,差點一命嗚呼。”

  “他還說什麽?別故意賣關子。”公羊漪瞪眼道。

  “若不是師父親口提及,晚輩怎麽會知道這稱呼?”顧青舟笑道,“師父這些年一直獨身,身邊未曾有過什麽女人。師父還說……”

  “並蒂蓮?他當真這麽說了?”公羊漪有些意動道。

  顧青舟沉默片刻,開口道:“晚輩雖不知道當年師父與前輩之間,存在什麽誤會。師父卻說過,前輩與師父兩人,當年在墨池畫院,被人戲稱為並蒂蓮。”

  “哼!墨雪濤還有臉求我辦事!以為寫一封信,我就會既往不咎,當過去發生的事情都不存在了?”公羊漪依舊別扭的鬧情緒,對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若真當我是摯友,為何打斷我雙腿?為何為一個女人跟我翻臉?枉顧我與他那麽多年朝夕相處的情誼?”

  顧青舟巧舌如簧道:“越是緊要關頭,想起找前輩幫忙,越是說明前輩在我師父心中的地位不一般。”

  公羊漪臉色放緩,嘴硬道:“隻怕是記下我僅存的利用價值,不然為二十多年不聞不問,非要等到徒兒出了事,才想起我?”

  顧青舟忽悠道:“前輩!師父還記得前輩曾經說過的話,可見師父並沒有忘記與前輩當初親密的過往,這才將前輩哪怕隻提過一次的事記在心上,多年未曾相忘。”

  “就算我曾經說過自己家族掌握著以至寶填補繪心的手法,他也是個有心人,一次就記住了。時隔如此之久,總算利用上!”

  顧青舟之所以說得這般篤定,是因為師父才不會有這閑心,打聽二十多年不來往的人,必然是對方以前交好時,自己說過的。

  顧青舟恭敬行禮,解釋道:“師父與前輩畢竟曾是無話不說的摯友,知道前輩曾經提過的事,再正常不過,並非刻意打聽的結果。”

  “信我已經看過了,墨雪濤倒是將我的家底打聽的清清楚楚,連我公羊家所掌握的絕學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公羊漪冷哼道。

  公羊漪坐在昨日的位子上,換了一身整潔幹淨的新衣服,依舊赤著雙足,輕輕踏在潔白的地毯上。

  穩了!公羊漪比他想象中性格還急,僅僅一天就已經坐不住了。

  “對不住啊,小哥。”顧青舟抱歉道。塞了賞錢給對方,算是感謝對方透露出這條信息。

  “你怎麽來的這麽晚?我家主人從早上到現在,問了不下五遍,你再不來,我都被連累挨罵了。”門房小哥小聲解說道。

  顧青舟以為自己會被拒之門外,那門房小哥,在聽到此間主人的怒吼後,卻飛快將顧青舟推進門,自己重新緊關上大門,生怕他跑了。

  “依約?誰跟你約好了?你跟你師父一樣厚臉皮!”門房小哥還沒說話,就從府裏,傳來了公羊漪暴躁的嘶吼。

  “晚輩顧青舟,依約前來拜會公羊前輩。”顧青舟在公羊府門前,對開門的小哥道。

  沒有約定登門時間,顧青舟焚香沐浴後,自然而然將時間默認在未時。與昨天一樣,午休之後才出發。

  今日顧青舟會再拜訪鬼大家公羊漪,既然已經放話今天他一定會回來的,當然不能食言,不然也對不起自己因此收獲的表情包。

  雖然畫師想要得到一張好作品,已經不是簡單練習技法就能做到,需要的是靈感一現。但畫技不進則退,若無畫技作為基石支撐,再好的靈感也畫不出好作品,妙手偶得隻會望洋興歎,無從下手。

  雖然感到精神不錯,顧青舟依舊按時按量喝下了補藥,滋補自己虧損的身體後,開始每日的基本功練習。

  天亮時,顧青舟醒來,一夜無夢讓他的睡眠質量極好,又是全新的一天。

  ……

  心中雖這麽想,秦無忌卻忍不住想要打聽顧青舟的動向。

  若對方再不聽勸阻,進渭龍城出事,就是自找的!

  顧青舟隻有跟他一起,待在他身邊,才能在渭龍城中免受傷害。可惜對方拒絕了他,非要進城送死。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他最後再三告誡,也算仁至義盡。

  秦無忌想起夢中與現實共同發生過的那一幕,心中依舊隱約不悅,“本想好心捎帶故人進城,誰知道他不識抬舉。”

  秦無忌,他當然是秦無忌,不然還能是誰?

  可是秦無忌捂著額頭,甩了甩渾噩的腦袋,不再有此等荒誕的想法。

  心中有個聲音在微弱的提醒他,不是這樣的。謝春風就是謝春風,不是秦無忌。

  他說完溫柔微笑,春風般的笑容卻夾雜邪意。

  他伸手擦去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的濕漉,勾起嘴角道:“不過我不介意再用曾經的化名,出現在你顧青舟麵前,你若討厭秦無忌,我也可以是謝春風啊。”

  這是顯而易見的答案。

  “我是誰?”秦無忌從夢中醒過來,扶住額頭笑道,“我當然是秦無忌。”

  “我是……”秦無忌在夢中張口,一時間回答不出來,他的思維開始因為混亂,而讓這個夢如水波搖搖晃晃,最終夢徹底崩潰了。

  “我看你繪製人物畫的手法很高超,莫名有些眼熟,你師從何人?你到底是誰?”

  “這是威脅?”顧青舟眼中滿是戒備,甚至開啟了護體光罩。他濕潤的雙眼,柔弱無助卻又倔強。不像之前的夢中,總是用清澈似泉水的眼眸,含笑與他笑鬧。

  夢中的自己,搖著扇子,身邊站滿了點睛出的畫中美人,“我真的很怕,我會忍不住將你畫下來。你知道畫中仙嗎?”

  秦無忌笑出聲,夢中的畫麵隱去,轉變成了不久前發生的一幕。

  “你說誰默默無聞?過分!”顧青舟擼起袖子追打道,“你說得好開心呀,謝春風,給我站住!說清楚誰默默無名,不要跑——回來!”

  “千百年後,哪怕我們都成了一抔黃土,我謝春風所畫的你,依舊會驚豔世人。後人們臨摹我這幅作品,會說驚才絕豔的我,在生活的時代有一位默默無名卻幸運入畫的好友,名叫顧青舟。從此我們兩個的名字被綁在一起,提到我謝春風,就會提到你顧青舟,萬世流芳!”

  夢中的謝春風漫不經心的承諾道。不過秦無忌在這場夢中,卻首次有了真實的代入感。他能感到說話時,他心中暗下的決心。

  “顧青舟,我學藝不精,雖已成為畫師,還是畫不出你的風姿,等我成為畫家,一定好好給你畫出一幅能流傳萬年的畫像來!”夢境跳躍了時光。彼時,謝春風已有了善人物畫的名聲。

  ……

  暗搓搓做了這種事,夢中的他開心到差點把秦無忌笑醒。在夢境崩塌之前,秦無忌壓下這一份背著舍友使壞的狂喜。夢境又穩固清晰起來,不再搖搖欲墜。

  “成交!”夢中的他雖這麽說,卻依然偷偷在畫作上,寫下了一行飄移灑脫的書法:吾之摯友青舟。還在落款上蓋了“謝春風”字樣的鈐印。

  “一幅都不留!”顧青舟搖頭道,“除非,你不在畫上題字,說畫的這人是我!”

  “那我就留一幅畫,總可以吧?”

  “不行不行!”顧青舟連連搖頭。

  “好啦,知道啦!”夢中的他笑著商量道,“我就留兩三幅作紀念,當作不同時期的對比文獻,你看行不行?”

  “畫完記得都燒掉!”顧青舟再三囑咐道。

  “謝春風,就算隻有十分之一,我也不長這樣!你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都替你害臊!”顧青舟嘴唇不滿的噘起,卻已經任由他畫了一幅幅醜圖。

  “我學藝不精,畫不出青舟你品貌的十分之一。”夢中的他笑道。

  秦無忌的夢依舊在繼續,或許是夢中重演了他過去的記憶,秦無忌這一刻覺得自己就坐在青雲畫院的寢室內,隨意披著一件衣服,胸膛半露,以解衣盤礴的狀態,在一步步精進著他的畫技。

  他知道單軒是受到教訓後怕了他,背後說他笑麵虎。

  “我家青舟最好了,不管我將你畫成什麽模樣,你都不生氣……”夢中的自己輕鬆愉悅道。雖然如今他依舊保持著這份輕鬆愉悅的說話方式,但秦無忌知道自己並不開心。當他如沐春風微笑時,他的屬下單軒,就會不自覺捂住斷掌位置已經愈合的傷處,覥著臉極力討好他。

  但顧青舟的一顰一笑,皆給他帶來無窮無盡的靈感。哪怕技法糟糕,心情也是歡快雀躍的。

  顧青舟恍然道:“前輩之言,讓晚輩醍醐灌頂,方才明白了師父此舉的深意。”

  公羊漪臉色不自然道:“你知道就好,記得帶來。”

  顧青舟肅然點頭道:“前輩說什麽就是什麽。晚輩照做便是。”網,網,,...:<script>LdgRead();</scrip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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