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血淚從妖後的兩隻黑窟窿眼睛裏潺潺留下，她握緊了拳砸著地麵，哀嚎一聲，發出野獸才有的悲愴的淒涼：“體麵……哈哈哈……體麵……”

  她猛地抬頭，兩隻黑窟窿對著妖王，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你敢說，你就體麵嗎？”

  妖王隻淡淡瞧了她一眼，提腳便向著房門方向走，如來時一般閑庭信步。身後，紅梅如風雨驟來，一派肅殺。

  若被那成團的紅梅花瓣吞噬，必死無疑。妖後不知是意識到了這一點，還是想要阻止妖王離去的步伐，或者兩者兼之吧，眨眼功夫不到，隻見她已撲在妖王腳下，抱住妖王方提起的後腳。

  妖王停頓，卻並未轉身。

  妖後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身體正在如何的缺失，在妖王一如往昔決絕離開，同時也在自己徹底消失前，無論如何，她還是想讓他能放過自己，讓自己活下去。

  畢竟隻有活著，才是一切事情可能性的基石，死亡會讓任何東西都成為枉然，她不要和沒有留下絲毫痕跡的無臉鬼麵一樣的下場。

  可是，很明顯，妖王已起了殺心。

  據她了解，他所有做出的決定，從來沒有反悔的餘地，哪怕她成為妖後這一件事，看似是他的妥協，實則不過是他給了妖界各族所要求的堅持的權利。

  結果，對於妖界各族長跪妖王山下，以及明裏暗裏怨聲四起所爭取到手的這份堅持，終究讓他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至今不敢，也沒有臉提及，甚至為了欲蓋彌彰，曾將所有的過錯歸咎於玥主在妖族的降生。

  即便事到如今，他依舊不承認她。

  她是妖界各族推上來的妖後啊，不承認她，便是與各族的堅持無聲而有力的相抗。

  哪怕他們已經知道錯了，哪怕對於他消失前，提了資曆極淺且與玥主淵源頗深的銀狐來當勾陳的老師、對妖界大部分事務做決定性定音，他們都乖覺遵從，可是他依舊不給他們麵子。

  他手握權力多年，難道不懂在權利之中，最重要的不是堅持對錯，而是權衡，是借杆上爬，借坡下驢，因利是導嗎？

  不，他懂，他不過是不願做、不屑做。

  事實證明，在他的不屑麵前，不僅妖後完敗，妖界各族也敗的一塌糊塗。

  他消失之前，妖後每每做錯事，便理直氣壯的以她是妖界各族推選出來的王後，來逼迫他不追究。以為自己屢屢如此做都能平安無事是因為他多少忌憚各族，而今看來卻是諷刺。

  其根本，不過是扔她給各族，讓各族自己品嚐自己種的果。

  這些事情，妖後也是直到近幾年才看明白。心下不禁毛骨悚然，多麽無情的心腸，多麽狠的處事風格啊！

  可即便看清又如何，想起聽聞他“死而複生”再次歸來，她竟滿心歡喜，喜不自勝，跑到半路還問了好幾遍婢女，自己的裝扮是否合體，這都是為了他啊！

  想到這，她覺得委屈極了，血淚又糊了滿麵，仰著頭悲聲道：“你真是好狠的心呐，對自己狠，對你一手重建的妖界狠，對我亦狠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