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她的一腔愛意漸涼，能冷靜的看待他們之間的糾葛的時候，才明白，母親說的不對，她一個活人，到底沒能爭過那個始終住在他心上的死人。

  他也卻有溫柔，可與那女人無關的都算不得溫柔，而是彬彬有禮，其實質心不在焉的叫人心驚膽寒。

  所以那件事發生之初，她一遍遍告訴自己，都是他的錯，他不在乎她，她就要報複他！

  可到底，最不能接受的還是她自己，她選擇了逃避。

  她反複讓自己忘記的，讓自己堅信的，在觸及眼前這個叫了她多年母後的男子的這一問時，竟脆弱如水鏡，炸裂的猝不及防！

  那一日的荒唐景象再一次一股腦兒的在她的腦子裏複蘇。

  她忘了嚴厲訓斥提出這問題的勾陳，她的莊重肅穆隨著她一直以來自欺欺人的魔法徹底消散，果斷棄她而去。

  她覺得自己沒了脊梁，成了一灘軟肉。

  一腳深一腳淺地往殿裏逃。

  她急需一個角落，或很多很多的布，她感覺自己赤條條的正被無數雙眼睛奸視！

  此刻，勾陳多希望她一如既往的嗬斥自己、訓罵自己啊，可是她沒有。她仿佛突然之間變了一個人，從一個高大、強硬、惡魔一般的形象，變的弱小、無助，而又可憐。

  更可恨！

  勾陳看向嬤嬤，嬤嬤顫抖著嘴唇、蒼白著臉；

  勾陳看向一眾婢女，他們也一改平日眼觀鼻鼻觀心的漠然，身軀瑟瑟發顫。

  “你們都知道？原來你們都知道！”他一直都覺得，自己生的是個笑話，活得像個笑話，卻從不曾像現在這般憤怒過。

  他一腳踹翻腳跟前的幾個婢女，扯住嬤嬤的衣服提起來，眉眼倒豎，仿佛地獄裏的惡鬼，盯著她一字一頓的道：“你說！”

  “原本隻有老奴和王後娘娘知道。”嬤嬤顫著聲音瞥了眼地上的婢女，不由放低了聲音：“現在……”

  “隻有你們？”勾陳一愣，像是在絕望之際觸到了一束光，急急道：“我父王呢？我父王知不知道？”

  “不知，”忽地，嬤嬤眼睛一縮，掙紮開他的手，直接匍匐在地上。他垂眸，瞧見所有的婢女也一樣，匍匐著，仿佛隻是一灘肉在抖動。

  “隻要她們死了，就不會有人知道了！”勾陳的腦海中驀的蹦出這一個念頭，眸中厲色滑過地上婢女，緩緩抬掌。

  掌心翻下之際，突覺一股銳利的氣息從背後襲來。他條件反射轉身，看到身後之人是誰時，登時驚慌難抑。

  “父……父王……”

  妖王的掌風並未收回，直直擊中他，他的身體如一片殘葉，飛出後撞在台階上的柱子上，後滑下。

  玄清隨後現身，負手而立，輕飄飄掃了一眼。

  “今日謝君上，”妖王淡淡收回手，不卑不吭，麵上神色始終溫柔，竟然與夙千凡在人間時，如麵具一眼常掛在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妖族之亂我，屬下盡快處理。”

  他說的是屬下。

  玄清看了他一眼，問：“無臉鬼麵，你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