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旭不是羅酆的兒子……”小曼震驚於夙千凡風輕雲淡說出的，這一不知是不是事實的消息裏無法自拔。

  他想起母親，腦海裏立馬閃現，小時候他伸出手去抓她的衣角，卻被甩開衣袖揮出老遠的場景。他至今都清晰的記得，她抱著羅牧瑤離開時看他的眼神——冷如寒冰地獄，厭如吐出的隔夜飯菜。

  他又回憶起羅酆，出現在他眼前的，永遠是羅酆打量貨品似的眼神。他是一個傀儡，在一次又一次觸及那樣的眼神之後，他終於不得不承認，他最有價值的活法，便是好好的成為羅酆的傀儡。

  倘若不夠聽話，那麽，他的結局便和效忠前鬼帝酆都的那一撥人一樣——受盡地獄最慚愧的刑罰，日日夜夜，日日夜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因為，在他替夙千凡頂罪，告訴羅酆，是他將孟若魂飛魄散後，羅酆毫不心軟曾將他同酆都眾黨羽同罰，哪怕他是“羅酆的兒子。”

  想到這，他怔怔看向夙千凡，問：“他們都知道？”

  “羅酆若是知道，長旭還能活到現在？”

  夙千凡的語氣太過無所謂，一點兒沒有對待高雨非時的溫柔色，小曼看著她，覺得心裏絞的疼。

  他想問她，為什麽，為什麽明明知道他就是長旭，卻不肯明說?

  他還想問，她曾帶他看南極雪蓮、北極白熊，帶他賞人間元宵花燈，帶他聽夜半古寺鍾聲……難道真的隻是刻意？隻是為了讓他放過長華？她知不知道，一著不慎，萬劫不複的可是他！

  “你很痛嗎？”夙千凡問。

  小曼看著夙千凡，她的眼睛裏明明什麽都沒有，可是，又好似什麽都有，他突然就鼻子發酸的不行。

  他很想如身為高雨非時一般，撒著嬌告訴她“很疼，每一根神經都疼。”

  或者，強忍著，歡快的的說“不疼，不疼。”她是那麽聰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強顏歡笑，便會更加心疼他。

  可是，他清楚的、悲哀的認識到，他如今不是高雨非，所以那些他熟諳的，能令她心疼的把戲，在這裏，沒有絲毫用處。

  夙千凡自認識長華起，便認識長旭，他們其實特別像，一樣的缺少被愛，一樣的沒有正常愛人的能力。所以，他們對待作惡於他們的，會更惡；對善待他們的，便會報之以心底最柔軟。

  “包紮傷口的手法這麽熟練，孟若經常傷你？”夙千凡從被包紮好的胳膊上移開目光，瞧向小曼青一塊紫一塊的麵皮。

  “哎，他們在說什麽，你聽到了沒？”伺候孟若的一眾躲在不遠處石頭旁，頭伸了老長，推推搡搡。

  “她問第十九層地獄在哪？”最前麵一個，也就是平日裏欺負孟若最積極一隻鬼道。

  “第十九層地獄？”另一個疑惑道：“小曼怎麽說？”

  “你瞎呀，沒看見他低著頭，一副見不得人的樣子，木頭似的，嘴皮都沒動？”

  “他們也是孟若身邊的？”夙千凡問。

  “嗯。”

  夙千凡將藥瓶丟到小曼手中，對他的態度與先前對待羅牧瑤的態度沒什麽兩樣，指尖妖異光色微閃，像是有一層薄膜，從她與小曼身上褪開。

  她向石頭後那一眾道：“你們中間，誰知道第十九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