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低垂，餘暉向四麵八方暈染，半邊天空血意濃重。

  高君灝麵上爬上懷念，隻是，眼尾餘光觸及玻璃窗上高雨非眸中的厭惡時，他的懷念像是被當頭潑了盆冰涼冰涼的水，驟然消散殆盡。

  “至少，她對你的好，從未曾摻假。”

  “我到底是誰？”

  高君灝聽他如此一問，瞬間僵了身體，他從玻璃上看見一雙陰鷙、扭曲的眼正嗜血盯在他後腦勺。

  他轉過身，望向高雨非，緩緩單膝跪地，語氣恭敬：“你是酆都大帝之子——長華，亦是高家雨非，我的少主人。”

  高雨非死死盯住高君灝。

  高君灝隻覺鋒芒在背，他想，如果他真記起自己是誰，作為羅酆手中最鋒利的武器，曾連他最心愛的女人都狠的下心殺死，更何況自己區區一個侍衛，而且還是被他們視為心頭之患的長華的侍衛。

  “她穿的單薄，衣櫃了有件披風，與她今天穿的風衣很搭。”

  “……是。”高君灝像是得到了特赦，才發覺冷汗浸的後背冰涼，他慢慢抬起頭，發現“高雨非”不知何時已經閉上了眼睛。

  他從地上起身，走出房間，拳頭不自主握緊，目光落向大門外，夙千凡正站在樹下，發黃的樹葉被風掃落，打著轉兒在空飛舞，那是高雨非等她時，常待的地方，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你要是能一直無知下去，該多好！”他低喃道。

  夙千凡接到葉瀲，邊領他進門，邊道：“治傷的時候幫我看一下，他的身體裏有幾個靈魂。”

  “嗯。”葉瀲神色淡淡，無一絲毫情緒波動。

  高君灝透過窗戶，望見院子裏進了人，他拿起勺子放入杯中，走出房間時，剛好與夙千凡、葉瀲相遇。

  “葉醫生，麻煩了。”

  他向葉瀲打完招呼，轉頭對夙千凡說：“小凡，我帶葉醫生去換衣服，你先給小非說一聲。”

  “好。”夙千凡覺得自己異常疲憊，現在沒有一點精力再去理會到底誰在裝，誰在騙。

  “哦，”高君灝似乎是突然想起，轉頭又向夙千凡囑咐：“小非要喝水，你把桌子上那杯水給端上。”

  夙千凡端著水杯在高雨非門前站了一瞬，才推門進去，她看見高雨非閉著眼，但睫毛在微微顫動。

  她將勺子裏的水在手上滴了幾滴，感覺溫度剛好，便舀了一勺送到他嘴邊。

  “喝點水。”他說。

  高雨非慢慢分開嘴唇，將一勺一勺的水吞下，直到水杯見底，他也未曾睜眼。

  夙千凡放下杯子，又給他掖了掖被子，輕聲征詢他的意見：“葉瀲來了，我讓他給你看看，好不好？”

  “你別管我了，好不好？”高雨非猛地睜開眼，他本是想讓她看到自己眸中的厭惡，可是，她的麵容終究教他不忍。

  “……不好，”夙千凡直起身，道：“我去請葉醫生進來。”

  “我……”

  夙千凡回頭，靜靜等他下語。

  “不是高雨非，更不是你尋找已久的長華，我是長旭，羅酆真正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