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說書人飲酒話燕雲
作者:執筆畫青衣      更新:2020-04-22 20:39      字數:3322
  第二日正午,世子殿下與陳慶之帶著兩名侍衛出門,兩人不往鬧市去,隻是徑直前往一家僻靜酒樓。

  兩人來到二樓,便見到薛青山,梁寬與張吾景已是在此等候多時,兩人相繼落座。

  薛青山所選桌子,並不是那包廂,而是二樓靠著欄杆位置,一眼便可看到一樓的場景。

  薑玄策與陳慶之還未到來,三人便已是喝了有一會了。

  梁寬率先開口,說道:“殿下,在軍演時可是說好了啊,回到燕雲不醉不歸。”

  張吾景亦是附和稱是,薛青山卻是笑而不語。

  樓下有一老說書人,行頭很是簡單,一桌、一扇、一醒木就可以了,其中這醒木又叫作“驚堂木"。老說書人落座並未多久,薑玄策開始喝酒時,才說完一段暖場的小奏子,說的是咱們燕王妃是如何女子披甲戰舊燕,因為酒樓位置偏僻,一樓食客寥寥無幾,二樓更是生意慘淡,薑玄策幾人碰杯之後,想了想,招手讓店小二給樓下那老藝人送去一碗溫熱桃花釀。

  酒送到了一樓,老說書人停下下來,朝二樓鞠了一躬。

  老說書人將酒碗放於桌上,說到興起,便抬手飲酒一口。

  說那燕雲埋骨戰國數十萬。

  說那戰國二十年狼煙四起。

  說那徐進獨守空城拒萬敵。

  說那千軍萬馬避白袍軍神。

  說那燕雲黑虎營陸戰無敵。

  這說著說著,便說到了燕雲世子殿下於大楚軍演俘六王世子。

  世子殿下安靜聽說書人飲酒而談,神色平靜。

  這時,老說書人便欲伸手去拿酒喝,仔細一看才知酒碗已空,放回酒碗,似乎意猶未盡,卻也不覺得沒酒了便是遺憾,隻是自言自語道:“燕雲老卒王明義,就要與這天下說說這燕雲。”

  這時老人又站起身,朝著薑玄策一桌欠身說道:“客官,老頭子我明日便要獨自離開這燕雲前往中原了,這杯酒可能是我這輩子在燕雲喝的最後一杯酒了,酒是好酒,可還是不如那扶頭酒得勁。”

  薑玄策笑著說道:“這有何難,掌櫃的,今天老人家的說書錢我出了,請老人家上來一敘可行?”

  本就生意冷清,掌櫃的正在合計著是否要少付這說書人的工錢,聽到薑玄策如此說道,連忙點頭應好。

  老人來到二樓,梁寬已是擺好椅子,酒碗卻是老人自行帶來了,老人也不客氣,自己斟慢酒,起身敬了在座的一碗,由於喝得太猛,咳了幾聲,但卻是一臉滿足道:“還是這扶頭酒喝著舒暢啊,還是那個味。”

  薑玄策輕聲說道:“老人家,喝慢點,不急的。”

  薑玄策接著說道:“老人家,聽聞你放才說要到那中原去,可否冒昧問一句,在這燕雲好好的,為何要到那中原去嗎?”

  老人又是抬起酒碗,小飲一口才答道:“小哥,你別介意我來與你討這酒水喝啊,在家裏孩子管得緊,不讓喝酒,這不,剛剛喝了一碗,這酒癮給勾上來了。”

  薑玄

  策笑著說道:“沒事的,但老人家你還是少喝些為好,身體重要。”

  老人雖已年邁,但中氣十足,朗聲道:“我這把老骨頭,我心中有數的,方才小哥問我為何去中原,並非是咱們這燕雲不好,但就因為咱們燕雲太好了,我才聽不得那中原站著說話不腰疼的那群人說我們燕雲不好啊。”

  老人頓了頓,又欲舉碗飲酒,卻是發現碗中酒又是空了,搓了搓手,歉意的看著薑玄策,卻是不好意思在自斟自飲了。

  薑玄策微微一笑,幫老人把酒倒滿,說道:“酒還有,喝慢些。”

  飲下一口酒的老人接著說道:“現在兒子經營著一裁縫鋪,兒孫滿堂,我老人家的日子過得可是舒心得很呢。”

  薑玄策疑惑道:“老人家,這父慈子孝,安享晚年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日子,你這把年紀了,怎還要獨自跑去中原受著舟車勞頓的苦呢?”

  老說書人一臉緬懷,說道:“小哥,你別看我現在一把老骨頭,當年我可也是參加咱薑家軍,也就是現在的燕雲軍從戰國那絞肉機上活下來的人哩,這點路途有何辛苦的。”

  世子殿下卻是親咦一聲:“失敬了,不曾想老人家還是名燕雲老卒呢,老人家出身哪支隊伍。”

  一桌的人都停下酒杯,聽著兩人的談話。

  老說書人笑著說道:“燕雲老卒虎賁營王明義。”

  薑玄策看著眼前的老人,肅然起敬,虎賁營可謂是薑家軍最老的隊伍之一了,前虎狼騎將領劉青山,黑虎營前將領許祿皆是出自虎賁營,虎賁營活下來的人,皆在燕雲軍中身居要職,但薑玄策卻並未聽說過王明義的姓名,當然,老人並不知幾人身份,不可能說謊話。

  老人接著說道:“十年前,大將軍封王回燕雲,但我這人吧,叫我打仗或是講故事還行,可這為官之道卻是一竅不通了,便是卸甲回家享受這天倫之樂了,近些年,我兒子那裁縫店南來北往的客人,有時忙不過來我便也會去幫忙,就聽到很多前往中原走商的燕雲人談論到在中原地區經商極為不易,由其是聽到是咱燕雲人,更是從來不給好臉色看,那群白眼狼,也不用用他們那長在腦袋上的夜壺想想,沒有我們燕雲,哪來的這太平盛世。”

  興許是講的時間長了,有些許乏了,老人這次聽了很久,薑玄策幾人隻是碰碗喝酒,並未催促。

  老人歇了一會,才又接著說道:“前些日,有一客人去我家那店鋪,閑聊時講起了一件事,卻是下定了我去中原的決心,那客人也是做那布料生意的,前往南陽城進貨,可對方卻是故意刁難,不僅給貨尺寸不足,還肆意抬高價格,那客人定金已交,本想抬高價格也就認了,但為了尺寸不足的事爭論了幾句。”

  說到這,老人朝著下方喊道:“掌櫃的,你看我在你這說書也有些時日了,明日便不再來了,可否送上一碟花生米。”

  那摳搜掌櫃並未在此做計較,叫上店小二給送上來。

  花生米送來後,老人歉意說道:“小哥,可不是我老頭覺得你們這菜不好,可喝

  著扶頭酒就得就著花生米喝才有味道。”

  薑玄策隻是笑笑,並未言語。

  王明義接著說道:“小哥,我與你講這些,你不覺得厭煩吧?在家我與那孩子們講這些,都沒人樂意聽,若是你不想聽,我便不再講了。”

  薑玄策擺了擺手,說道:“沒有的事,我就喜歡聽這些,小時候還經常纏著我父親講故事給我聽呢。”

  老人笑了笑,說道:“既然不嫌厭煩,那我便繼續講講,那客人不爭論還好,就為此,那店家掌櫃突然來到門口大聲叫道:這燕雲人來買東西,不開錢還欲強搶。這可不得了,街道上的行人紛紛圍過來,說什麽的都有,有說燕雲野蠻人行事向來如此,也有說以後不要做咱們燕雲生意的,更有甚者,說沒錢就別來買,要不叫那薑閻王帶兵來搶,我們定是雙手奉上,聽到這,我已是好幾夜沒睡過安穩覺嘍,戰國二十年,大楚死人最多的是我們燕雲軍,天下一統後,我燕雲軍又以四州之地守住大楚三關中的白帝關與虎牢關,坐擁九州富裕之地的皇家卻是隻要守住北方雁門關。”

  老人情緒變得激動起來,雙手顫抖,顫顫巍巍的拿起桌上剛倒滿的酒碗,一飲而盡,喝完後卻是一下子趴在桌上,已是醉得不省人事,隻是嘴裏還斷斷續續的傳來:“就讓。。。我這。。。燕雲老卒。。。。。來與你們講講這燕雲。。。。燕雲。”

  薑玄策看著醉倒的老人,示意身邊的侍衛把老人送回家。

  送走老人後,桌上的氣氛卻是顯得極為沉悶。

  薑玄策先是拿起麵前的酒碗,一飲而盡,其餘四人亦是如此。

  幾人就這麽一碗接著一碗的喝,一度被薑玄策避之不及的扶頭酒此時在薑玄策這好似不再多麽難以下肚。

  一旁的陳慶之與薛青山亦是從未見到這個樣子的薑玄策。

  薛青山攔下了已抬起酒碗的薑玄策,輕聲道:“殿下,不能再喝了。”

  薑玄策此時麵色通紅,滿嘴酒氣的說道:“薛三哥,我沒事,你們說說,世人萬般誹謗,詆毀我燕雲,我燕雲可曾負過這大楚,負過這天下,世上哪有燕雲人這般人,來,喝,今日不醉不歸。”

  五人便不停的一碗接著一碗的喝,到最後醉態酩酊的世子殿下輕聲哼起了燕王妃作詞作曲的燕雲賦:戰國二十年,狼煙四起,血染大地,抬頭望,燕雲大地,十室九空,架長車,踏六國舊地,待從頭,收拾舊山河

  ……………………………………

  試問誰人敢一戰?敢問何人不懼死,燕雲埋骨大地數十萬。

  薑玄策終究還是醉了,趴在桌上,陳慶之與薛青山卻是四目相對,大有一副戰場衝殺的氣勢,在一個勁拚酒,趴在桌上的還有那張吾景,一旁的梁寬雖也是臉色通紅,但仍是定定的坐著。

  看窗外,天色已暗,酒樓掌櫃亦是來到二樓告知他們要打烊了。

  酒樓門口,梁寬背著世子殿下,陳慶之與薛青山架著張吾景,步伐踉踉蹌蹌的幾人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