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不過分的話，在那一刻，惡龍感覺自己都被擠壓出去了，五髒六份猶如翻江倒海，像是隨時都會被擠壓出體外。

  鮮血從長吻中，從體表爆裂的創傷中噴湧而出，像是一次性要榨幹他似的。

  他的身體，無力地朝前滑行了一小段距離，拉出了長長的痕跡。

  鮮血，幾乎鋪滿了這一段路程。

  這可是六頭河馬的分量，幾乎可以媲美兩頭大象！

  更何況還是帶著高速前來的衝撞力！

  要不是惡龍天妖之身，就憑這一次碾壓，就足夠他身死當場的了！

  重壓之後，渾身的劇痛讓他幾乎無法思考，腦袋裏一片空白，隻能苦笑連連。

  實際上惡龍心裏是怎麽想的，他自己也不清楚。

  好像是還是求死，但又好像不想死了。

  所以強行拚正麵，把自己拚成重傷，又奮力尋找河馬們的缺陷，試圖一擊必殺。

  然而，一切掙紮到這一刻，都有了結果。

  算不上光榮，也算不上遺憾。

  惡龍重新回歸了人身，躺在地上直喘粗氣。

  鮮血，像是不要錢似的，從身體各處汩汩溢出，他的臉色很快蒼白地就像是紙一樣。

  那邊，六頭河馬好不容易從翻滾狀態中停了下來，實在是因為速度太快，而份量太重，慣性不是它們短時間內能解決的。

  而即便是停了下來，它們也是暈頭轉向，滿眼止不住冒星星。

  這種非常規的出奇作戰，也不是河馬的正常選擇。

  好不容易，馬河第一個變成人身，站住身形，一步步走到了惡龍麵前。

  惡龍這個時候已經恢複了一點力氣，掙紮著爬起來，將半身靠在了樹幹上。

  天妖的恢複力，就是這麽不講理。

  別看他現在這麽淒慘，隻要給他一段時間，用不了十天半個月，就可以自行回複完畢，不需要費人和周章。

  這便是妖怪強橫的體質所在。

  “惡龍……這回你總該死了吧！掙紮了這麽久，有用嗎？堂堂天妖，真是丟臉！”馬河開口便是嘲諷，眼神中恨意不減。

  如果不是惡龍隻能死一次的話，他巴不得多來幾次，一雪長期來的仇恨！

  “咳咳……我……自己……都不……清楚……我到底……想不……想死……”

  惡龍仰望著上方，透過樹林間的空隙，尋找月亮的蹤跡，眼神裏帶著一股落寞。

  他忽而一心求死，忽而反抗掙紮，忽而猶豫遲疑，忽而果斷求生，但其實，惡龍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好像他死了，就可以洗刷自己的罪孽，但是又好像對不住某些妖怪，至於是哪些，他不願意去想。

  “合著剛才你求死的話都是在放屁？幸虧我早就知道了！”

  “現在……我……突然……又……不想死了……實話……”

  惡龍一點都不在意馬河說什麽，而是自顧自地說道，就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又像是在解釋給某些妖怪聽。

  “做夢！你該受死了，惡龍！”

  馬河瞬間變幻妖身，龐然大物的陰影立刻籠罩住了依靠著的惡龍，將他的視線遮蔽。

  月亮看不見了……

  以後應該永遠看不見了。

  掙紮，掙紮，有什麽意義掙紮……你們這幫猴子啊，害我不淺！

  最後一刻，惡龍僵硬的麵部勉強露出了一個微笑。

  陰影加重。

  唰！

  砰！

  劇響聲陡然傳來，像是什麽龐然大物擊飛的動靜！

  光明重現，柔和的月光再一次落在惡龍身上。

  “找你，還真的是很不容易啊！”

  惡龍熟悉的聲音響起，令他不由得再度苦笑起來。

  睜開眼睛。

  入眼處，他看到的是瘦削的身形，不高不矮，臉上的青銅麵具依舊古樸粗糙，聽語氣，嗅氣味，情緒應該是調侃和嘲笑。

  青雲，果然是你。

  惡龍想要深吸一口氣，卻引來胸腹間一陣劇痛，再度劇烈咳嗽起來，鮮血溢出。

  楚天望著如此狼狽的惡龍，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

  東南大天坑之外，四麵八方都有逃竄的妖怪，他想要尋找惡龍的蹤跡都十分困難。

  這就隻能靠真仙氣息一點點挪動範圍，一點點碰運氣了。

  這一點上，還多虧了先鋒真嶼。

  要不是先鋒持續的恢複效果，他還真的難以在短時間內找尋到惡龍的下落。

  不過，眼前這副情形的惡龍，想想都知道發生了什麽。

  說實話，楚天有些感同身受。

  他原本以為，人類修仙者也會將事情歸責在他的頭上的，然而並沒有。

  或許純粹因為幸運，或許因為他一路上的授課講解援手，積攢了不多不少那點緣分。

  相比較之下，惡龍就非常倒黴了。

  以妖怪的數量，以妖怪的脾氣，隻要他的位置一落千丈，沒有眾妖擁護，他遲早會遭受清算的。

  楚天來救他，實在是不得已，否則他真的想看看惡龍被眾妖聲討的結局。

  “你們走吧，不要等我出手。”

  楚天轉過身體，看著那五頭河馬。

  一頭死在地上，頭頸奮力，另一頭已經被自己擊飛，飛到了老遠老遠的地方，就剩下眼前五頭。

  “人類，為什麽要插手我們妖怪的事情！”

  河馬們情緒自然波動起伏，非常不穩定，隨時都會暴動似的。

  “我警告最後一次。”楚天懶得廢話，徑直說道。

  氣息展開，靈氣逐漸被驅逐開來。

  即便是真靈轉化不到百分百，他還是能夠利用先鋒施展很多高階段的手段。

  這幾隻河馬，明顯對青雲這個名字沒什麽印象，隻是感受到了真仙強悍的氣息，這才露出了畏畏縮縮的表情。

  “沒……用的……這些家夥……沒見過你……”

  休息了一小會兒，惡龍的情況已經在好轉了，雖然還是有氣無力，但至少能夠流暢一點說話。

  仙人之威隨即蕩漾開來。

  楚天冷著臉看這幾隻河馬。

  他的時間不多，也很寶貴，沒空跟妖怪唧唧歪歪，不管它們跟惡龍有什麽過節，在這個關鍵時刻，惡龍還不能死！

  即便是不想跟妖怪發生衝突，但為了保證惡龍的安全，殺戮也是不可避免的手段。

  “算了……帶我……走吧……”

  惡龍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