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域，天高海闊。

  天卻不是自然的藍，海也沒有那麽深邃。

  天和海的顏色加了很多意識中的主觀色彩，有些灰暗，淪為了背景板，似乎不重要。

  所以凸顯出三十三層高的方仙道總壇，格外的金碧輝煌。

  這處建築占據了中年方士腦海中的重要地位，細節都顯得非常逼真。

  紋理、腳線、一磚一石、一草一木，從礁石來到門口的每一步，都會讓這個建築清晰一分。

  這處瓊樓玉宇外，雲霧遮掩，忽隱忽現，添了一分神秘色彩，來到這裏後，他們也被雲霧籠罩，除了這處建築，周圍的環境一點也看不到了。

  大門前不遠，起碼十米高的牌坊上，寫著‘六虛’兩個縹緲大字，牌坊古樸，後方不遠就是大門，門上寫著‘幽具’。

  “這裏就是‘幽具仙門’？”

  餘苔驚愕。

  旁邊的三木龍蠍好奇問道：“‘幽具’是什麽意思？”

  “浮遊六虛，出入幽具。六虛是上下四方，幽具是幽隱器具。方仙道以修神練氣為主，任何東西都是神識載體，這幽具仙門看起來是一個門，實際上指的是我們的靈台。浮生三億三千念，所有神識都會從靈台誕生，然後延續。他們生於此，死於此，出於此，入於此，也隱於此。”

  餘苔小臉凝重，她的解釋非常晦澀，三木龍蠍根本不懂，甚至不屑，曾對道家有所認識的陳梟倒是能聽懂一二。

  道家講長生、逍遙，許多典籍都提過神識離體，魂遊天外，一夢萬年等概念，其實不僅是效法自然，更是將自然擬人化。

  如果說這個三十三重總壇是人的大腦的話，那麽裏麵的方士就是腦海中的一個個念頭，有的飄出腦海，下界神遊，也符合這種玄而又玄的說法，其實說白了，都是修行理念罷了。

  門口沒人阻擋，三人靠近，地上躺著一個人，陳梟探了探鼻息，已經死了。

  “這是虛相。”三木龍蠍主動開口。

  虛相就是腦域中的人。

  他們的誕生因為腦域的主人在乎而誕生，他們的強大也因為腦域的主人的畏懼而強大。

  地上，那個人死了，表情很安詳，陳梟嚐試著擺弄著他的‘屍體’，發現一碰之後就煙消雲散了。

  “虛相就是這樣，隻要被腦域的主人打敗，就不那麽重要了，不被在乎的虛相，會湮滅在腦海。”

  三木龍蠍撇撇嘴說著，陳梟站起來一笑：“看來你也殺過虛相？”

  三木龍蠍一愣，警惕地打量著陳梟，被對方猜中了。

  自己曾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試驗過這種頭盔，他腦海裏的虛相就是他的老板，在腦域中，他殺了他的老板，幾乎是虐殺，當時很痛快，之後他才知道腦域是可以被人窺測的，事後想想害怕極了，於是，當天那幾個實驗人員便人間蒸發了。

  從此，他再沒成為腦域的主機。

  “我不喜歡打打殺殺的。”三木龍蠍冷笑。

  陳梟不以為然，對方說的話自己是不信的，因為對方身上有種非常熟悉的感覺，他有戾氣。那種戾氣有些蟄人，雖然沒有產生靈能，但也差不遠了。陳梟之所以那麽熟悉這股氣息，因為這股氣息和前身的黑色能量帶給人的感覺幾乎一樣。

  按照前身來反猜對方的話，這個三木龍蠍明顯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不喜歡打打殺殺是好事，言不由衷卻不是好事。”陳梟說著推開大門。

  沉重的大門，隻能推開一條縫，陳梟的力氣幾乎都耗盡了。

  這門如果倒下，把一輛陸地浮列拍成鐵片是絕對有可能的。

  好重……

  這也不是金屬所製，難不成在腦域被加強了嗎？陳梟狐疑。

  “陳千聖……”

  “嗯？”

  “別發呆了，你看前麵！”

  建築立麵，哪是什麽樓宇，分明是山腹！

  火盆先後亮起，一地的屍骸，屍骸出現後，血腥味充斥在山腹內，地上血水如河。

  “你師父還真厲害，這是要殺上去啊？”

  陳梟表情嚴肅，還不忘揶揄餘苔。

  小姑娘從沒看過這幅恐怖的景象，嚇得瑟瑟發抖，死死拽住陳梟衣角，陳梟在前，三木龍蠍跟著，三人每經過一具屍體，這具屍體就會消失，直至盡頭，路卻沒了。

  盡頭，是一個琉璃壁，寫著‘太皇黃曾天’。

  古怪的名字，真的沒路了。

  陳梟納悶：“餘苔，沒路了？”

  “我沒來過宗門……”

  “那你知道‘太皇黃曾天’是什麽嗎？”

  “師父說過，那是三十三重天之一。”

  陳梟佩服方仙道的方士，敢起這種名，求道之心仍舊不死啊。

  三人返回，也出不去了，門口的霧如同陣法，走出大門後不管走多久都在霧中，終究要返回門口，於是三人又探索了一遍一層。

  沒路。

  陳梟哪怕動用了靈能去尋找蛛絲馬跡，還是沒路。

  甚至連中年方士的痕跡都找不到。

  “得了，既然沒路了，就回吧。沒遇到什麽危險，不幸中的萬幸。”三木龍蠍道。

  餘苔似乎也受不了這裏壓抑的氣氛：“你……知道該怎麽出去嗎？”

  “哼，給我500，我就告訴你。”

  看到三木龍蠍在逗小姑娘，陳梟沒有理會，此刻腦海中，黑色靈魂忽然道：“陳梟，這裏的走法會不會和四時馱帝一樣？”

  不得不說，前身的經驗在這時候是起作用的。

  陳梟仔細一想，之前小姑娘說過‘浮遊六虛’，如果混古人曾經發現的‘四時馱帝’都是高維生物，那麽一向神秘的方仙道難道就沒發現過高維生物嗎？

  剛剛小姑娘說過，六虛是‘上下四方’，分明也是空間的一種，陳梟帶著猜測，嚐試性地問道：“餘苔，太皇黃曾天之後是哪重天？”

  餘苔正在跟三木龍蠍討價還價要出去，忽然聽到發問，注意力轉移：“哥哥，三十三重天分為‘欲界’六天，‘色界’十八天，‘無色界’四天，‘四梵天’，還有‘聖境四天’中的‘大羅天’。本來有三十六重天，為了表示尊崇，‘聖境四天’中的‘三清天’不會拿來修建樓宇命名。”

  “打住，我聽不懂這些，你就告訴我這層的‘太皇黃曾天’屬於什麽？它之後是哪一天？”陳梟聽著頭大，急忙勸阻餘苔傳道普法。

  餘苔回道：“它是欲界六天，欲界六天不分先後，都包括太皇黃曾天，太明玉完天，清明何重天，玄胎平育天，元明文舉天，七曜摩夷天。”

  餘苔說罷，忽然感覺大腦暈眩，失重感和嘔吐感瞬間襲來，忍不住轉了一圈癱倒在地。

  三木龍蠍也頭昏腦漲，幾乎吐了出來。

  陳梟甩了甩腦袋，剛剛心中默念了一下‘太明玉完天’，便出現了一種熟悉的暈眩感，正是當時借用‘四時馱帝’時的那種。

  再睜眼，三人已經到了其他地方。

  琉璃壁上，寫著太明玉完天。這裏空無一人，不遠處隻死了一個。

  “猜對了。”陳梟心道。

  原來就是用這種方法上樓的！

  想罷，陳梟心中又默念起來。

  一陣暈眩感襲來，又是眼前一花，三人又來到別的地方，旁邊三木龍蠍沒扛住，直接大吐特吐起來，餘苔也好不到哪去。

  “還不在這？我們繼續找！”

  “別！陳千聖！讓我吐完……”三木龍蠍話說到一半，暈眩感第三次襲來，他兩眼一黑，直接昏死。

  再次來到新的地方，陳梟終於看見了中年方士。

  此刻餘苔也看見了中年方士，她忍著難受道：“師父！”

  中年方士則回頭瞟了一眼，然後對著他麵前的方士冷笑：“武師兄，想贏我也沒必要把餘苔幻化出來吧？”

  他麵前的方士白發蒼蒼，意外地看向陳梟和餘苔，輕聲笑道：“無量天尊，小餘苔長這麽大了，過來叫聲師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