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學院街一片蕭索，最初整齊的街道，四處都是殘破的建築。居民還沒從爆炸案的陰影裏走出。

  街上行人稀少，這麽寬的馬路，陳梟被撞了一下後，目光立即掃了過去。

  一個12歲左右的鐵肩人少年低著頭，局促地連聲抱歉，繞過陳梟。

  看對方魂不守舍的模樣，陳梟收回目光。

  他將信遞給麵前的僵人道：“大傻，老規矩，信送到就可以走了！”

  這是個腦殼裂開的僵人，眼球因為神經發育不健全格外凸出，看起來不怎麽聰明，但老實可靠。

  僵人拍了拍胸脯：“沒問題！”

  陳梟遞給對方一根綠魂：“上次聽你媽說你迷路了，這次別迷路了啊。”

  大傻不服氣：“我迷路？不可能！我騙憲警呢，要不然怎麽搭免費的車回來。”

  大傻得意一笑，陳梟虎軀一震，這廝還有此等心思？牛啊。

  信交給僵人後，陳梟摸了摸準備付賬的晶卡，忽然發現沒了！

  我靠！

  在學院街上，許多人沒有星際通，因為裏麵的銀行程序是5級加密，維護費很高，也得購買使用權，平日大家交易用的都是晶卡或者現鈔。

  陳梟瞄向先前少年離開的方向，居然遭遇小偷了！

  陳梟暗罵一聲，追了過去。

  寬闊的街道拐個彎後，就有些逼仄。老舊、潮濕的巷子，基礎設施很不好。聯邦有許多待改造的街區，這裏並不在其中，論汙水處理係統、能源係統，這裏勉強及格。

  陳梟走在路上，地上的腳印到巷子口就沒了。

  巷子石板路積灰不多，陳梟看著將近百米的巷子有些發愁。這裏算得上棚戶區了，是整片街區最窮的地方，走在每一戶門口，陳梟甚至能從門縫看進院子裏。

  那次爆炸對這裏的損害並不大，但可憐的是，這裏死亡人數的比例是最高的。

  在聯邦中，窮困潦倒的外星人大多是信教的，和純粹的教徒不一樣，他們有目的性，因為十教每次做禮拜的時候，都會分發食物。

  所以那次爆炸案時，被踩踏致死的大多都是做禮拜的人，這是個悲傷的故事。

  陳梟找了一圈，沒有那個小偷下落，晶卡裏還有1000多星幣，幾乎是半個月的津貼，陳梟沉思起來，要不要就這麽算了？

  腦海中，一個聲音響起：“算了？我從小到大，什麽時候吃過這種虧！這事堅決不能這麽算了！”

  陳梟惱怒：“1000塊錢而已，你部分記憶中，也有經常資助別人的畫麵，那孩子行竊肯定是家裏遇到困難了！”

  “重點不是錢不錢的！這世界上，隻有我偷別人的份，沒有別人偷我的份！”

  話音剛落，陳梟心髒泵了一下。

  他一臉呆滯，這是頭一次受前身的影響而出現的‘泵能’，這也能呼應上？

  “愣著幹什麽，你既然也有靈能，嚐試著把靈能聚集到鼻子和眼睛上！”

  體內的靈魂提醒道。

  ……

  夜晚。

  棚戶區一個破爛的院子。

  一位小女孩跑了進來，關上門，才輕聲喊道：“哥哥！沒有人在附近轉悠，也沒有憲警。”

  屋子很小，院子也很小，一個12歲左右的小孩跑了出來：“讓你買的吃的買了嗎？”

  他肚子咕咕鳴叫，小女孩賊兮兮地從衣服裏掏出兩盒營養餐：“買了！”

  二人生了火，營養餐稍稍加熱後，狼吞虎咽吃了起來。

  說是餐，其實是粥一樣的流食，營養均衡，價錢便宜，足夠果腹。

  二人吃完，小男孩開心地打了個飽嗝。

  “怎麽樣？好吃吧？”

  小女孩點點頭：“哥哥，我還想吃，要不再買點吧？這晶卡裏好多星幣呢！”

  小男孩轉過頭去，漫不經心地說道：“不行啊，這錢是我借的，那個人說我們隻能買兩盒。我還得給他還回去呢。”

  小女孩不依：“哥哥……可是我真的好餓。”

  小男孩沉默，隨後笑道：“那你再去買一盒吧！記住，再不能多了哦。”

  小女孩開心地點著頭，跑出門去。

  院外，電杆後，陳梟雙臂交叉在胸前，靠著電杆。裏麵的對話他都聽見了，他想點一根煙，進去坐坐，腦子裏傳來製止聲。

  “別去！等那小女孩回來後，找機會把晶卡偷了，走人就行。”

  陳梟扁了扁嘴：“我意思是送他們……”

  “不行！他們該學會怎麽在這種環境裏成長，你要不按我說的做，往後別想打聽靈能的任何事。”

  陳梟無奈聳聳肩。

  或許是觸景生情，亦或者其他，腦子裏那家夥對這對姐妹的感觸很深，陳梟也隻好依著他。

  隻是那女孩很久都沒回來，陳梟眉頭漸漸皺起。

  時間有點太長了。

  不光是陳梟，院子裏的小男孩也有些急了。他如螞蟻一樣在轉圈，最後咬咬牙出門，向著商鋪的方向跑去。

  ……

  此刻，商鋪不遠，一個垃圾場。

  在廚餘垃圾被帶走送往巨木人的肥料廠後，生活垃圾也被埋在特定的區域分解。這個垃圾場裏，隻剩下電子垃圾、機械廢物，都是城裏人不要的東西。

  這是一個淘金地，錦鱗城聚集著東海區一半的富人，他們丟棄的東西，無論大小，都很受聯邦底層居民歡迎。

  晚上有不少人在這裏淘金，也有很多幫派出沒，為了瘋搶這些東西大打出手，一個小女孩此刻也站在垃圾場附近的空地上，她並不是為了撿垃圾而來，而是因為一個人。

  一個裹在袍中的人，脖子上戴著一個鐮刀掛墜，走在小女孩前麵。

  小女孩越往深處走越害怕。

  聽哥哥說，晚上千萬不能來垃圾場。這裏有很多壞人！

  她依稀聽見遠處的壞人在呼喊打鬥了。

  “大姐姐……我們要去哪……能不能在這裏告訴我剩下的事啊……”小女孩抱著懷裏的營養餐，止步不前。

  或許是10幾分鍾前，這個青袍人的一番話將小女孩吸引，她才會鬼使神差地跟了過來。

  小女孩記得青袍人說了很多，但吸引她的就一句：“小妹妹，想不想以後天天吃飽？”

  這句話太有誘惑了。

  青袍人說，想的話就跟她來。

  於是小女孩來了。

  站在原地，小女孩望著青袍人的背影，不由得抱緊了懷裏的營養餐，青袍人轉了過來，是一張很漂亮的麵孔。

  但……

  她臉上有鱗片。

  遠處，廝打聲停止，似乎是一方勢力贏了，開始歡呼起來，歡呼聲對小女孩沒有任何幹擾，她現在不怕那些壞人了，她有些害怕麵前的青袍女人。

  “大姐姐……你說過，有辦法讓我天天吃飽……”

  雖然很怕，但是對饑餓的恐懼，戰勝了對青袍人的恐懼。

  那個身著青袍的女人一笑，沒有直麵回答她的話，而是道：“你的爸爸媽媽呢？”

  小女孩小心翼翼道：“我沒見過爸爸，媽媽半個月前也不見了，哥哥說她找爸爸去了。”

  青袍人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別害怕，姐姐也沒見過爸爸。”

  青袍人確實很美，哪怕用最苛刻的人類審美來看，她都算得上美女。但她臉上的鱗片確實很嚇人，而且在她說話的時候，小女孩看見了她滿嘴都是尖銳的牙齒。

  “大姐姐……我要走了，哥哥還在等我！”

  兩顆月亮高懸空中，小女孩不想再待下去了，她拔腿就跑，後領卻被青袍女人揪住。

  “別怕。”

  “別怕，別跑了。”

  “我說了，別怕！”

  青袍女人將小女孩的頭扭了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小女孩感覺心髒都要停了，哪怕聯邦任何一個人在這，絕對都會被嚇到，那張嘴張開的程度，足以吞下小女孩的頭！

  小女孩想哭，可是嘴巴瞬間被膠帶貼住。

  她拿出一套針管，組合起來後，將液體吸入管中。

  小女孩淚眼汪汪，她自言自語道：“以後你不僅天天能吃飽，還不會受人欺負。”

  說著，針管內的液體注射進了小女孩的身體。

  “布娜！”

  垃圾場邊緣，一個小男孩大叫著。

  一群撿拾垃圾的幫派聞聲湊來：“哪來的小屁孩！”

  這群人是盤踞這一代的幫派之一，靠處理這些垃圾為生，他們拉幫結派，經常幹一些殺人越貨的勾當，也經常血拚。

  小男孩硬著頭皮道：“你好，你們見過一個小女孩嗎？”

  “沒有！滾！”

  “那是我妹妹……請務必告訴我，我很擔心她……”

  “快滾吧小子，沒見過。”

  “估計被鏽沼街那群家夥拐跑了吧！”

  “哈哈哈哈，那他們今晚可比我們賺啊……”

  “噫……我可喜歡小女孩了，要不我也陪你找找？”

  小男孩非常憤怒，又不敢流露，急忙離開。

  這群人裏，一個牙齒髒兮兮的白人揉著褲襠：“大哥，我去其他地方淘淘寶。”

  “淘？真特麽惡心，滾吧。”

  那人哈哈一笑，其他人起哄道：“羅斯，這是準備淘個老婆回來嗎？不怕憲警抓你？”

  “哈哈哈哈，垃圾場這一帶的東西都是沒人要的破爛，誰撿到算誰的。憲警算個屁！”

  小男孩快步跑遠，猥瑣的白人也迅速跟上。

  可是一個拐彎處，白人見到了一個黑影。

  靛藍色長袍，血紋麵具，脖子上掛著鐮刀吊墜。

  羅斯一愣：“你是鏽沼灣的？”

  那人拽住羅斯的衣領，拍了拍羅斯的臉蛋：“對孩子仁慈一點。”

  羅斯獰笑：“我生來爛命一條，要麽你殺了我，去憲警那給我賠命，要麽……”

  話還沒說完，羅斯腹部傳來劇痛，蝦米一樣彎下腰，耳畔傳來那人的聲音：“再廢話一句，割了你的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