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情況下，上一刻打生打死，下一刻握手言和，都是無奈的結果。如果是被迫握手言和，隻能證明其中一方太強。

  青年頭一次體會這種無奈。

  他想不通，麵前的少年為何如此霸道，但他明白對方有霸道的資本。無論是他強橫的體質，還是不俗的戰力，都代表著這是一個不好惹的存在，他起碼是一位高等戰士，甚至爆發力堪比戰將！當地的王牌憲警，怕也不是這少年的對手。

  要麽被崩掉，要麽接受療傷，青年雖然也有自己的骨氣，卻也不願被對方崩成生理缺陷。

  “我叫赫吉尼塞，赫吉是部落姓氏，你可以叫我尼塞。另外，槍口能移開了嗎……”

  青年說著，嚐試著撥開瞄準褲襠的槍口，發現陳梟沒有堅持，於是鬆了口氣。

  赫吉……

  陳梟扁了扁嘴，眼底戾氣慢慢褪去。

  轉瞬間，他像換了個人一樣，砸吧著這個名字。

  “這不是哥薩路10號莊園的主人嗎？你是10號莊園的族人？”

  陳梟盯著尼塞，先前探尋盜賊時他和委托人犰蒙一起拜訪過10號莊園，那位老赫吉是個老頭，也是10號莊園的酋長。

  尼塞低著頭。

  陳梟撕開繃帶包裝，為其包紮起來。

  “做個交易怎麽樣，我幫你隱瞞身份，你給我說說翅膀的事。”陳梟給尼塞戴上塑料手銬。

  “既然是交易，為什麽銬我！”尼塞兩根大拇指被鎖住勒緊，背在身後，他很不適應，麵色不善地盯著陳梟。

  陳梟靜靜瞟了過去，沒有說話。

  1秒，2秒，5秒，10秒過後，尼塞被看的有些發毛，這才緩緩道：“銬著也挺好的……”

  陳梟見到對方服軟，扮起好人道：“放心，我不像剛才那家夥一樣凶戾，我很好說話。”

  不說不要緊，一說之後尼塞渾身一僵，剛才那家夥……不也是你嗎，難不成你有心理疾病？

  新人類聯盟成立後，原生人類共享了很多醫學資料，四大聯邦行星那時起才第一次聽說，世界上還有心理上的病症。

  人格分裂啊！

  這是身份識別障礙，往往伴有極端的自我保護行為和不可控性，敏感、易怒等等，尼塞的姑姑就有這種疾病，所以他很了解。

  發現自己被銬住，加上受了傷，尼塞覺得千萬不要激怒對方，這種不可控的心理疾病，誰知道會有什麽結果。

  陳梟沒有繼續發問，甚至點了根煙，做好傾聽的準備，尼塞組織了一會語言，才開口道：“其實這件事我也比較糊塗，那是我19歲的時候，我的父親是赫吉族的護衛長，在一次和犰蒙族搶地盤的過程中死了。我們和犰蒙族是世代的鄰居，當然，不止是哥薩路的鄰居，那些年我們都住在城外的部落裏。直到有一天，聯邦財閥在部落附近的山上，發現了礦藏……”

  尼塞父親在火並中死了，這是背景。犰蒙氏族殺了人，搶了地盤，這是誘因。尼塞要為父親報仇，這是根本原因。但是因為聯邦憲法中的連坐懲罰，他如果報複，會牽連族人，所以一直無能為力……

  直到19歲那年的某一天，他被人綁走。

  接著，就是渾渾噩噩的一段記憶。他似乎被麻醉，恍惚間看到了一個實驗室，然後經曆了很大的痛苦，醒來時已經在達帕丘城附近。

  他可以憑意誌將‘鐵肩角質’催發成翅膀，自由飛行。

  大體故事結束。

  前半段很囉嗦，後半段倒是有些特別，陳梟聽完，不由得開口：“憑意誌催發翅膀？”

  尼塞不知道怎麽描述，忍著疼痛，忽然間那些‘鐵肩角質’暴漲，仿佛蜻蜓展翅一樣，看的陳梟一怔，接著，翅膀迅速收回。陳梟連忙摸去，尼塞肩膀上的角質沒有半點變化的痕跡。

  “就是這樣，你非要刨根問底，我也說不清。”

  尼塞苦笑。

  ‘覺醒者’！

  陳梟第一時間就聯想到這個身份。

  對方控製翅膀的時候，連光彈都能避開，那種程度的身體控製力，絕對不是會飛那麽簡單。而且能悄無聲息地入室盜竊，肯定還有其他能力未發覺。

  陳梟打開星際通，瀏覽起那夜和‘智者’對話的記錄。

  ‘智者’曾經說過，有一種方式可以促使覺醒，就是找一個6級實驗室，打造一條專屬基因鏈，而且她提過，鐵肩星就有一個6級實驗室！

  “那實驗室是什麽樣的？”

  尼塞搖搖頭：“他們注射了麻醉劑，我根本想不起來，事後我還想去謝謝他們，但是達帕丘城附近完全找不到那地方。哦對了，他們有一針麻醉劑注射到我的皮下角質裏，我沒有徹底昏迷，依稀記得他們提過什麽‘為了什麽什麽克’，好像是……貝克。”

  “貝克……”陳梟頓了頓，忽然靈光一閃，想起一個名字，“龐特貝克？”

  尼塞眼睛一亮：“對！好像是這個名字。我查閱了星際通的資料，沒有任何某某貝克的記載，你怎麽知道的？”

  龐特貝克，原生人類最偉大的科學家。

  後來背叛了人類聯盟，關於他的資料就徹底被銷毀了，隻有軍方資料庫才有他的檔案。

  陳梟的閱讀權限不高，隻知道龐特貝克是從發現太陽島後背叛的人類聯盟，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尼塞的翅膀，居然和龐特貝克有關？

  不可能啊……

  那都是400年前的事了，龐特貝克活的再久，骨灰也涼了幾百年了。

  陳梟一直在尋找‘覺醒者’的資料，究其原因就是想解開身上戾氣的秘密，好不容易發現了蛛絲馬跡，卻又中斷了。

  “那些抓你的人呢？後來還有聯係嗎？”

  “沒有。”

  橋洞中，陳梟悵然一歎。

  這樣嗎，難道王寒說的那些覺醒者，和新人類聯盟的實驗毫無關係，反而是龐特貝克遺留的實驗？

  知道的消息太少，陳梟完全理不清頭緒。

  不知道對方目的，不知道對方能力，誰都查不到想要的東西，陳梟隻能等下次‘智者’出現後，才能打聽一下情況了。

  或者……有機會找特戰團那群老痞子問問。

  這幫家夥可是公開露麵的強者，說不定也有覺醒者隱藏在其中。

  陳梟回過神，對著尼塞道：“走吧，接下來，我會幫你隱瞞身份，但你已經不適合待在這裏了。”

  塑料手銬被打開，尼塞愣住：“那我該去哪？”

  “按照聯邦危險人物懲罰條例，你有一段的時間，得待在我那。”

  ……

  白天，陽光正好。

  哥薩路9號，犰蒙發現陳梟回來了。

  “陳先生，你帶回了那位盜賊？”

  9號莊園裏，人很多。8號莊園的主人納猜，10號莊園的主人赫吉也在。他們看見陳梟與尼塞一起回來，赫吉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陳梟揉著脖子一笑：“那盜賊被宰了。死前掉進了河裏，我想再也不會出現了。”

  犰蒙很疑惑。

  因為這結果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那他是……”犰蒙看向尼塞。

  陳梟撇撇嘴：“昨夜那盜賊出現，被我打傷，逃進了10號莊園，這個家夥和我一起追捕的，算是朋友。”

  犰蒙閱人無數，不相信陳梟說的是真話，但也無法確定陳梟說的是假話。那盜賊誰也不騷擾，專門針對犰蒙部落，顯然是敵人。

  犰蒙在達帕丘城八麵玲瓏，樹敵的次數屈指可數，其中就有赫吉族。但那也是6年前的事了，犰蒙以為陳梟抓住的赫吉族族人就是那位盜賊，正想借題發揮，忽然被陳梟送了一個好人身份。

  犰蒙豪爽地拍了拍尼塞的肩膀，尼塞疼的嘴角一抽，犰蒙訝異：“你受傷了？”

  尼塞流著冷汗：“是。”

  “巧了，昨晚莊園的監控拍到的畫麵中，那位盜賊也受傷了，同樣的位置。”

  犰蒙叼著一根粗大的煙卷，淡淡說道。

  尼塞一慌，陳梟開口道：“沒錯，那人中了我的鋼鏢。尼塞是擦傷。”

  陳梟扯開尼塞的衣服，直接撕下繃帶：“酋長，你是懷疑尼塞，還是懷疑我？”

  犰蒙定睛一看，傷口確實不深，而且快愈合了，完全看不出是什麽傷勢，他心中一愣，判斷錯了嗎？可是這個位置的擦傷……太巧合了吧。

  看著陳梟咄咄逼人的眼神，犰蒙忽然哈哈一笑：“感謝陳先生，既然今後再不會有盜賊出現，那我就放心了。”

  這句話，犰蒙咬的很重。

  陳梟毫不在意他話中的深意，對著10號莊園的赫吉老頭道：“赫吉酋長，尼塞說他很崇拜我，想跟我一起離開，投奔我那裏，您的意思呢？”

  赫吉老頭覺得尼塞被逮了個正著，已經覺得瞞不下去，準備攤牌保住他時，忽然有了轉機。

  赫吉老頭摸不著頭腦，他知道那位‘盜賊’就是尼塞，但不知道犰蒙請來的人為何要保尼塞。

  聽到陳梟開口，赫吉沉吟了一下，抬頭道：“尼塞，你真是這樣想的？”

  二人的眼神交匯了一下，然後避開，尼塞重重點著頭：“酋長，我想出去見識一下外麵的世界。還請允許！”

  骨人兄弟中，亞修忙不迭掏出小本子，對赫吉老頭誦讀出語錄：“對，世界那麽大，年輕人想去看看，應該的。”

  赫吉族長瞟了一眼亞修，這話說的有水平啊，比昨晚罵人的家夥水平不知道高到哪去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好吧。”

  赫吉拿出晶卡，朝著尼塞的星際通上一劃：“這些錢你先拿著，不夠的話，我再給你匯。”

  赫吉明顯也鬆了口氣，臉上帶著慈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