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後，不知不覺上午已過去了一半，陳襄和李尋燕索性不去學堂，帶著朱七七重新熟悉一下家裏的情況。

  “七七，你就在光明家呆著，我出去有點事，千萬不要出門。”朱安世吩咐了一聲，獨自外出。之後，他經常獨來獨往，誰也不知他到底做些什麽，陳襄也懶得問。

  “光明哥哥，你還記得嗎？我們小時候經常坐這個秋千。”看著後院裏的秋千，朱七七又想起了往事。

  “當然記得，怎麽不記得呢？”陳襄臉不紅心不跳。

  “可惜，我那時候太小了，很多事都不記得，隻有一點點模糊的印象。”朱七七惆悵道。

  “你在這裏多住些時日，總會慢慢記起來的。”陳襄安慰道，隨即又問道：“對了，師公說他去年就回到了長安，為何一直沒來找我們？你來到長安後，又住在哪裏呢？”

  “去年的時候，大父是一個人回來的，我也不知他為何沒來找你們。前不久，他帶我回來後，一直住在一個姓江的人家裏。”

  “姓江？此人叫什麽？”

  “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大父叫他江直指。光明哥哥，直指是什麽意思？”

  竟然是住在江充家？朱安世和江充是什麽關係？難道是他手下的密探或門客？不可能，朱安世何等人物，怎會屈居江充門下。

  陳襄邊想邊答道：“直指是一個官職，此人是朝廷官員。”

  “大父為何要和朝廷官員來往呢？大父說，他是朝廷抓捕的要犯。”朱七七一臉不解。

  “也許，他是師公的朋友呢？”

  “算了，不說了，大父做什麽總歸有他的道理。”朱七七為人爽快，想不通的就不去想，笑道：“光明哥哥，我們先習武吧。”

  “好。”看你一個小姑娘能教我些什麽，陳襄隨意答道。

  “大父說，武術最要緊的是八個字，體魄強健，身手敏捷。”朱七七裝出一副得道高人的樣子一本正經道。

  “如何才能做到體魄強健、身手敏捷呢？”

  “很簡單，一個字，練！光明哥哥，你先紮馬步吧。”

  “紮馬步？紮多久？”果然，紮馬步才是中國武術的精髓。

  “能紮多久是多久。開始吧！”朱七七頗有幾分嚴師的派頭。

  陳襄無奈，隻好遵照朱七七所言，紮起了馬步。

  “腿張開，屁股往下，再往下！腰挺直，頭抬起來，目視前方，手伸直。對，就這樣，保持不動。”

  咬緊牙關遵照朱七七所言，陳襄總算紮起了一個標準的馬步。然而，不到一分鍾，他就堅持不下去了。

  “光明哥哥，你太差勁了，完全不是習武的料啊。”朱七七一臉嫌棄道。

  “你能紮多久？”陳襄沒好氣道。

  “我呀，一次能紮半個時辰。”

  半個時辰？豈不是一個小時？你就吹牛吧，陳襄一臉不相信。

  “光明哥哥，你還想不想為尋燕妹妹報仇了？天天喊著保護這個保護那個，你有那個能力嗎？”朱七七鄙夷道。

  陳襄啞口無言，想起曹宗醜惡的嘴臉，還有上次遭遇綁架之事，他終於重新紮起了馬步。然而，無論他怎麽努力，始終超不過兩分鍾。

  “光明哥哥，你紮馬步時在想什麽呢？”

  “我，我在想，以後該如何教訓曹宗。”

  “紮馬步時，什麽都不能想，或者想一件和紮馬步完全無關的事，最好進入冥想狀態。隻有這樣，你才能紮得久。”

  冥想？陳襄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紮好馬步，閉上雙眼，摒除腦子裏的一切雜念後，一段音符驀然在心頭響起。

  對，能不能冥想彈琴呢？陳襄默默的在心裏回憶《高山流水》的曲譜，腦海裏似乎聽到了一陣琴聲，最完美的琴聲。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陳襄還是被腿部傳來的酸痛驚醒，一個趔趄差點坐倒在地，好不容易站穩，喘著粗氣道：“不行了，太累了。”身上已然濕透。

  “上午到底為止吧。紮馬步最好是在早上和晚上，以後，你每天早晚都紮一刻吧。”

  “我剛才紮了多久？”

  “剛好一刻。”朱七七笑道：“光明哥哥，你是怎麽做到第一天就能紮一刻的？我六歲時習武，堅持了一個月才能一次紮一刻。”

  “我剛才在冥想彈琴，不知不覺溫習了好幾遍。”

  “光明哥哥，你還會彈琴呀。”朱七七大感意外。

  “哥哥可厲害了，學琴才幾個月，已經能彈一支完整的曲子呢。”李尋燕插話道，一臉驕傲。

  “光明哥哥，要不彈我聽聽？”朱七七一臉希冀道。

  “七七妹妹，你能不能讓我歇會兒？我這雙腿都麻了。”

  “好，好，好，下午再彈。”朱七七嘿嘿一笑。

  吃過午飯，再休息一個時辰，陳襄在後院架起了古琴，為兩位小聽眾李尋燕和朱七七彈奏了一曲《挾仙遊》。

  本來，他想彈新學的《高山流水》。無奈，那支曲子他剛剛開始練習，並不熟練，不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一曲終了，朱七七沒有說話，隻是看向陳襄的眼神多了幾分崇拜，甚至還有一絲別樣的溫柔。

  “七七姐姐，我哥哥彈得怎麽樣？”李尋燕迫不及待的問道。

  “我不懂琴，但我就是喜歡聽。”

  “對呀，和我一樣。我不懂琴，但隻要哥哥彈琴，我馬上就能安靜下來，想起一些快樂的事情。七七姐姐，你這些年在會稽，一定經曆了很多事，給我們講講唄。”

  一句話勾起了朱七七對會稽的想念，她緩緩道：“會稽是個美麗的地方，有山，有水，有船。從小，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船上度過的，跟隨大父捕魚、采蓮。我們還遇到了水賊，好幾次死裏逃生。後來，大父主動出手，收服了一批水賊。如今，我大父是會稽水賊中響當當的大人物。不過，他從來不搶普通百姓，也經常救濟窮人。”

  “七七姐姐，你會水嗎？”李尋燕問道。

  “當然會呀，我們會稽人隻要以水為生的，都會水，還有到海上討生活的呢。”言語之中，朱七七將自己當做了會稽人。

  “七七姐姐真厲害。”李尋燕一臉崇拜道。

  整個下午，朱七七都在講述在會稽生活的經曆，李尋燕聽得津津有味，還時不時的詢問，陳襄則始終默然不語。

  從朱七七的嘴裏，陳襄知道了很多會稽的風土人情，以及他們所經曆的苦難，心中不由得更多了幾分同情。

  黃昏時分，遵照朱七七的要求，陳襄再度紮起了馬步。和上午一樣，他一麵紮馬步，一麵在心中冥想琴譜。

  當他因雙腿酸疼而不得不從冥想中回過神來，結束紮馬步時，隻見朱安世正一臉微笑的看著他，讚許道：“不錯，第一天就能紮一刻，出乎我的意料。”

  “師公，您什麽時候回來的？”陳襄上前行禮道。

  “剛剛回來，看在你在紮馬步，就沒有打擾你。”

  “師公，我什麽時候才能跟你學武術呢？”

  “七七說了算，她說可以就可以，她說不行就不行。”

  陳襄瞬間石化，難道真的要聽任朱七七這個小姑娘的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