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裏，李延年又來到了李廣利家，和陳襄說起了趙破奴即將出征匈奴的事。

  “二叔，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陳襄淡淡道。

  “你是怎麽知道的？誰告訴你的？詔令還是今天剛剛發出的呢。”李延年大奇。

  陳襄說了今日被征用馬匹之事，李延年大怒：“這個周旺好大的膽子，居然一匹馬都不留！”長安令名周旺，是周昌的後人。

  “沒事，征用就征用吧，反正走路也不遠。”陳襄不以為意。

  “那不行，沒有馬車怎麽成。這樣吧，明天讓你三叔帶你去趟槐裏，挑一匹馬過來。”李延年和李季家各有兩匹馬，都被征用了一匹，沒法分給陳襄。槐裏莊園是李夫人積攢下的家業，養有良馬十幾匹。

  第二天，李季帶著陳襄和李尋燕一起到槐裏莊園挑馬，順便散散心。

  槐裏位於長安以西，全程約有一百多裏，乘坐馬車需要半日。顛簸了半日之後，一行人抵達了槐裏。幸好，槐裏的馬沒有被征用。

  槐裏莊園約有一個村子那麽大，有良田數百畝，山林百餘畝，以及十幾畝水塘，物產豐富，又很安靜，讓陳襄很是驚喜。

  “三叔，聽說當今皇上的母後就是在槐裏出生的吧？”吃過午飯後，陳襄閑聊道。

  “沒錯。王太後出生的村子就在鄰村，如今是蓋侯家的產業，咱們兩家平日裏關係還不錯。”李季點頭道。

  “以蓋侯的身份地位，應該住在北闕甲第吧。”

  “那是第一代蓋侯和第二代蓋侯的事了，元鼎五年，皇上忽然追究起酹金的成色，有一百多位列侯因此失去了爵位，第三代蓋侯即是其中第一，被剝奪了在北闕甲第居住的資格，隻能退居於此。”

  “連王太後的娘家人都不能居住，這北闕甲第到底有何講究？”陳襄隻在史書上聽說過北闕甲第，不知道具體情況。

  北闕甲第位於未央宮以北，正對未央宮北門，東邊即是嬪妃居住的北宮，若論地理位置自是沒得挑。

  說起北闕甲第，李季瞬間來了精神：“咱們大漢臣民，莫不以居住在長安城內為榮，但惟有居住在北闕甲第才是真正的王侯貴戚。隻有列侯以上的才有資格住在北闕甲第，但也僅僅是有資格而已。”

  “眼下有哪些人住在北闕甲第呢？”陳襄被勾起了好奇心。

  “北闕甲第占地六千多畝，府邸卻隻有三十二座，將近一半是屬於朝廷的。最南邊的八座專供諸侯王朝覲時居住，平日裏大多空閑。其餘的要麽是公主貴戚，要麽是列侯中身居高位者，無一不是舉足輕重的人物。比如，你曾得罪的平陽侯就住在北闕甲第。”

  “丞相府呢？也在北闕甲第嗎？”

  “不，丞相府在長安城南，未央宮的東邊，從安門進入就能看到。除了丞相府，那裏還有大將軍府、太常署、廷尉署、中尉署等二千石官員的官邸，前府後宅，非任其職者不能居。”

  “大將軍府現在何人居住？”

  “長平侯去世後，長公主搬回了平陽侯府，大將軍府就一直閑置，等待下一位大將軍。”長公主是漢武帝的大姐，後世習慣稱之為平陽公主，第一任夫君是曹壽，後曾嫁給衛青。

  西漢前期，大將軍並非常職，僅在戰爭狀態時設置。漢武帝時，大將軍被規定為武將最高職，位在三公之上。衛青之後，無人當得起大將軍之威，故而一直空缺。

  經過李季的講解，陳襄總算大致了解了長安城的布局。

  長安城以安門大街為中軸，南部西側是丞相府等官邸，然後是未央宮；南部東側是高帝廟，然後是長樂宮。

  未央宮和長樂宮以閣道相連，而北宮就在閣道以北，閣道以南是武庫，這就形成了以武庫為中心的品字形，是為長安城的重地。

  品字形北方西側是北闕甲第，北闕甲第的北側是東西二市；品字形的東北角是宣平裏，聚居著除北闕甲第的一般權貴，人員較為龐雜。

  從安門出了長安城，即所謂的南郊，最主要的建築是社稷和辟雍以及上林苑，太子劉據的博望苑即在上林苑內，占地上千畝。

  長安城的北麵較為繁華，除了渭城，還有長陵、安陵、陽陵等皇陵。漢朝的皇陵不僅是陵寢，還是人口繁多的居民聚居地。

  下午，在陳襄的要求下，李季帶著他們在莊園裏轉了一圈，還在池塘邊釣起了魚，徹底過上了莊園主的生活。

  晚上，李季親自動手做了一頓烤魚。他不愧是紈絝子弟，不管是釣魚，還是烤魚，都是個中好手，吃得陳襄滿嘴噴香。

  吃過烤魚後，李季帶著陳襄和李尋燕在月色下乘涼。鄉下裏，沒有那麽多講究，所有人都隨意的躺在竹榻上，別提有多愜意。

  時值夏季，月色下的莊園靜謐而安詳，沒有長安城的那種緊張感和等級森嚴的壓迫感，有的隻是混雜著泥土氣息的清風。

  感受著最原始的田園生活，陳襄很遺憾沒有隨身帶著古琴，不然在這月色下獨奏一曲，該多麽浪漫。會有機會的，他嘴角浮出一絲笑意。

  “哎呀，有蚊子，咬死我了。”忽然，李尋燕帶著哭腔道。

  “到我這邊來，我幫你趕走他們。”陳襄將李尋燕叫到了身邊。

  將李尋燕拉到身邊，陳襄輕輕的搖著手中蒲扇，為她驅趕著蚊子。

  仰望著天空，李尋燕陷入到了往事的回憶，道：“母親曾說過，一個人死後，就會變成天上的一顆星。哥哥，你說母親會是哪顆星呢？”

  “你覺得最亮的那顆星就是母親。”陳襄隨口道。

  “不對，天空中最亮的隻有一顆星，難不成她是所有人的親人？”

  陳襄愣了一下，強行解釋道：“每一顆星隻對他的親人發光，當你仰望星空時，看到哪顆星對你眨眼，她就是你的親人。”

  “三叔，哥哥說的是這樣嗎？”李尋燕還是將信將疑。

  李季嘿嘿一笑：“他說得對，哪顆星對你眨眼睛，她就是你的母親。”偷偷對著陳襄暗笑，你小子就胡扯吧。

  找呀找，終於找到了一顆在眨眼睛的星星，李尋燕興奮道：“哥哥，我找到了！”

  不一會兒，她又喊道：“哥哥，不對，有好多星星在眨眼，到底哪一顆才是？“

  陳襄瞬間石化，傻孩子，你難道不知道什麽叫童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