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民生艱難
作者:第一隻恐龍      更新:2020-04-20 20:22      字數:3412
  大梁是靈界之中的小國,國內大型城市不算多。

  最大的城市自然是皇城順安,這是國都所在,自然繁華熱鬧。

  其次的城市就是江陵,江陵這座城市靠近中江,中江是靈界第二大河流,連接梁國與其他國家,梁國在上遊,而江陵則是上遊最大的港口城市。

  梁國建立之後,為了連接國內的交通,特意修建了一條運河,試圖連接順安與江陵,如此一來,可以讓順安的貨物與人口順著運河,再進入中江,直通靈界腹地各國。

  梁國作為偏遠小國,對於溝通靈界腹地其他國家,一直是心心念念的。

  隻不過梁國國力弱小,這條運河隻修建了一半,就再也修建不動,而運河的終點就是白城。

  白城這座城市是梁國第三大城市,完全因運河而起,是運河的一端,這條運河便被稱為白江渠。

  運河寬寬,修建時的標準極高,能夠行駛大船,隻不過如今正在嚴冬,河水水位下降,大船已經無法運行,隻能行駛小船。

  李仁義騎著快馬從順安出發,不過幾日就到了白城,他來不及停留,直接棄馬上船,由水路出發,速度更快。

  河麵上寒風陣陣,李仁義裹了裹身上的衣裘,遠目而望,卻見運河兩岸有許多人,他們越過河岸堤壩,往河床上走去。

  “他們這是在幹什麽?”

  李仁義問的人是這艘船的主人,他常年生活在白江渠上,以擺渡為生,經過幾十年的積累,換來了這艘小船,一次能夠載十人,非常實用。

  “他們都是爛腿戶。”船主人說道。

  “何為爛腿戶?”李仁義不解,倒是第一次聽說這個稱呼。

  “這就說來話長了。咱們這條白江渠,可是人工運河,不是自然形成的河流,水流太慢,所以泥沙非常容易淤積在河底,一旦泥沙淤積過重,可能會妨礙船隻往來,這條白江渠就廢了。”

  “朝廷就雇了這幫人,趁著每年冬季的時候下河,將露出的河床上的淤泥挖不來,等到春天河水上漲,會將河底的淤泥衝平,那時白江渠才能通過大船。”

  小船在河水中前進,時不時濺起來一滴水珠,落在李仁義的臉上,讓他覺得冰冷。

  可就是這樣冰冷的河水,人人避之不及,但是這群爛腿戶不得不踩在裏麵,挖掏河水下麵的爛泥。

  船主人說道:“他們都是可憐人啊,這麽冷的河水,一雙腿要泡在裏麵一個冬天,整個小腿都要爛掉,這才被叫做爛腿戶。”

  李仁義不敢細想,他問道:“他們為何做這種營生?是朝廷征派的徭役嗎?”

  “哪是徭役?徭役可是被迫的,人人都不願意來,可這項活計,爭搶的人不少,沒點關係,連下河都不允許。”

  “為何如此?他們為何不去耕種?”李仁義萬分不解,耕種雖然辛苦,可好歹不會爛腿吧。

  船主人說道:“咱們大梁一年隻能種一季莊稼,就是這一茬收成要交出去多少?”

  “朝廷的稅是第一重,地主的租又是一重,還要留下口糧,種子糧,再應付那麽苛捐雜稅,留在農戶手裏的還有多少?別說他們了,我也不願意種地,這才在運河上做起了擺渡的生意。”

  “而做這爛腿戶,雖然少不得要爛腿,可是掙得卻特別多。一是朝廷給發放的工錢,二是淤泥能夠賣錢,這些淤泥肥的很。所以他們寧可做這項活計,也絕不會種地去。”

  李仁義問道:“怪不得順安附近農田阡陌無數,已盡土地之利,而我一路南下,竟然見到許多無主的荒地。”

  “哈哈哈,這你就說錯了,那些荒地並非無主,而是有主的,隻不過被故意拋荒,沒有種植莊稼。”

  “為何故意拋荒農田?城內糧價一年比一年還有高,他們卻故意拋荒良田?朝廷就不管嗎?”

  “怎麽管?這些農田都不是小民百姓的,都是那些家族門派的,他們為了哄抬糧價,就要減少糧食產出,所以才拋荒良田。你讓朝廷怎麽管他們?朝廷也就能欺負一下升鬥小民,對於那些家族門派,是絕對不敢管的。”

  船主人指著運河兩岸,說道:“順安附近還有不少皇莊,貧苦小民承包那裏的土地,尚有立足之地。可是離開順安城一路向南,遠處就不說了,單是白江渠兩岸,你往遠了看,隻要能看見的土地,不是這家的,就是那戶的,反正沒有一寸屬於貧苦百姓。他們哪家要是能有足夠的土地,又能被減免賦稅,誰還來做這爛腿戶的活計?”

  李仁義歎氣道:“我今日方知民生艱難,我以為我為幾兩銀子憂愁,已經算是窮人了,可今日才知,真正的窮人連一口飽飯都吃的艱難。”

  船主人說道:“可不是怎的,但凡有另外一條路,他們也不會當爛腿戶。”

  李仁義再問:“我在順安看著,百姓雖然不富裕,可是還能吃飽,怎的越往南本該越富裕,百姓卻活成這幅樣子?”

  “嘿嘿,這些年我在白江渠上擺渡,來來往往的人是見得多了。我發現了一個規律,那就是窮人往北走,富人往南走,你猜為何如此?”

  “不知道。”

  “順安城就在北麵,那是朝廷所在,多少也要顧及百姓的死活,對於各個家族與門派多有限製。往北走的窮人那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可一旦到了北邊,多少能有一口飯吃。而江陵與白城中間這片地方就不同了,大半個梁國都在其中,朝廷根本沒有什麽威望,說話管事的都是那些大家族與大門派,依附於他們的還有小家族與小門派。他們到了這片國土上,可謂作威作福,舒服自在,可不都要往南走嘛!”

  李仁義躬身行禮,說道:“俗話說大政在野不再朝,我今日方知此話為真。今日聽您說的話,就是讀再多的書也明白不了。”

  李仁義當然是一名教師,可也是一位有社會責任感的教師。他一向反對枯坐書齋,不通俗物,不解民情,一向主張解百姓之憂,赴國家之難。

  今天聽這船主人說了這麽一大堆,心中震驚,同時也起了誌向。

  他的最高理想是宣揚天道,教化眾生。可是眾生尚且連溫飽也不可得,如何能夠修煉?

  如今想來,廣泛教育之事,必須與廣泛溫飽同時進行,缺了後者,前者根本不可能實現。

  他立身在船頭,見那些爛腿戶辛苦工作,將河中的淤泥挖掏上岸,心中悲戚。

  可正在這時,船艙內傳來響聲,有一人尖叫起來。

  李仁義與船主人進了船艙,卻見一處房間的門半開著,一女子癱在過道上,捂著嘴,手指顫抖地指了指房間。

  從房間半開的門下流出了大量鮮血,顯然有人出了意外。

  船主人連忙過去安慰那女子:“乖孫女,沒事了,什麽都沒看見,快點忘了吧。”

  李仁義拔出精鋼長劍,一手持劍,另一隻手推開房門,走進房間。

  卻見房間裏麵躺著一具男人的屍體,他的胸口被剖開,心髒消失不見,大量鮮血從傷口迸射出來,整個房間到處都是血。

  船上的乘客也聽見了女子的尖叫,他們紛紛打開房門,圍攏過來,不少人看見滿地的鮮血,頓時嚇得不輕,又躲了回去,不敢再離開房間。

  唯獨一人,此人也是一副修士模樣,他同樣提著長劍,進了房間,到處查看。

  “看出什麽來了?”此人見李仁義先進來地,所以開口詢問。

  李仁義說道:“死者是船上乘客,心髒消失。”

  “沒了?”

  “我也不是專業的仵作與捕快,能看出什麽來?”李仁義說道。

  “船老大,你來。”

  王三進了客房,看見這地上的屍體,仍舊不適應,他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現在怎麽辦?在你的船上死了人,你可要拿出一個主意來啊。”

  王三問道:“白公子,您說怎麽辦,我就怎麽辦。”

  “現在有兩個方法,一個是老辦法,一個是新辦法,你準備選擇哪個?”

  王三一想,說道:“那還是老辦法好。”

  “去吧。”

  李仁義卻插嘴問道:“何為老辦法?”

  “你不常在白江渠上行走?”

  “我第一次來。”

  那人說道:“這老辦法就是把屍體扔進水裏,清洗現場,當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

  “這算什麽辦法?這可是一條人命!”李仁義怒吼。

  “看來他不同意老辦法,那就隻能選擇新辦法了。”

  “新辦法又是什麽?”李仁義問道。

  白公子說道:“新辦法你一定喜歡,那就是調轉船頭,回白城去,請那裏的官府調查清楚。”

  李仁義心想,若是驚動白城官府,少不得要耽誤好幾天時間。他這次南下,不僅要和瓊林學宮的殺手比速度,也要和那些釋放魃蟲的人比拚速度,一天也耽誤不得。

  “不能回白城!”李仁義立刻否決。

  “那就隻能采用老辦法了,等我們到了江陵,就上報有人失足落水,船上之人皆是見證,這事也就過去了。”

  “這可是一條人命!”李仁義仍舊無法接受,他們對待人命竟然如此輕佻不在乎。

  白公子一笑,說道:“人命怎麽了?這條白江渠上,哪時哪刻不死人?”

  李仁義反唇相譏:“經常死人,死人也就成了正常事?可以不予追究?”

  “說得好!”白公子拱手道:“還請這位公子盡力調查出死因,還死者一個公道。我白某人還是願意配合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