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之外，十方正坐在自家的小水池邊看小藍表演仰泳劃水。

  忽然打了幾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難道感冒了？不可能啊，這病好愈才兩天，正是精力最充沛的時候，怎麽可能生病？

  難道是花粉過敏？他揉了揉鼻子，疑惑的望著院子裏幾株盛開的金絲菊花。

  在外院嗮太陽的肥貓忽然跑來腳邊，直立起身，比劃著說大門外有人在拍門。

  十方放下手裏的小竹棍。

  自從陳子午和段九離開，小院裏就變得空空蕩蕩，隻剩下他和師父兩個人。這兩天老和尚常去隔壁串門，說是佛道要互通有無，一去就是大半天。

  十方就幹脆插了大門，省得城內晃悠的小賊摸進來偷東西，他還要費心去抓賊。至於師父回家還是走正門，每次都要敲門。煩得很。他也暗示過讓跳牆的，結果被罰抄幾十遍經書，以後也不敢再胡說。

  他抬頭看了看天，太陽還沒升到頭頂。這個時候在外麵規矩敲門的，不用看就知道是宮裏來人了。

  他在袍子上擦了擦手，跑過去打開門。看到曹公公笑嗬嗬的站在門口。說是劉博士問他的病好了沒有，什麽時候能回去上課？

  他咬著指甲不吭聲。這兩天日夜不停的運轉心法，好容易才煉化了兩道真氣，讓體內靈力大增。正準備一鼓作氣重修幻術，掌握傀儡術去鬥一鬥小火鳥的。這麽關鍵的時候，怎麽能去上課？

  看他裝聾作啞，曹公公就耐心的說道：“劉博士很關心小大人的病情，說要是一直不好，他就親自來探望……”

  “那不用了！”十方趕忙擺手道，“其實，我的病再養個十天半月的就能好的，不用老先生來探病了。”

  曹公公苦笑道：“小大人哪，您覺得劉博士的脾氣，會讓你再休養十天半月？我看您臉色紅潤，說話清脆有力，病也好得差不多了。不如早去幾天？奴才回去也好有個交代。”

  十方摸了摸鼻子，下決心道：“那就七天？不能再早了！您看我好像沒事，其實是受了內傷的。練字時間太長還會吐血。”

  曹公公嘴角抽動，低頭想了想，無奈道：“那好吧，就七天。我這就回去複命。劉博士等久了，怕是要罵人的。”

  說罷，搖著頭匆匆離去。

  十方目送他離開，才鬆了口氣。劉博士比秦博士年輕，但也有五、六十歲。治學嚴謹，脾氣暴躁，上課還不愛講故事，講課枯燥得很。

  而且總共就兩個學生。稍微走神就能被看到，然後就是打手板。就連少帝都懷念起秦博士，盼著他老人家早日恢複健康，助他們脫離苦海。

  想起恐怖的劉博士，十方哆嗦了一下，趕緊掩上了大門。又舉起橫木插好門，跑回池邊。看著小藍撲騰著小短腿在水池裏轉著圈飛快劃水，樂得哈哈大笑。

  肥貓也坐在草地上看得津津有味，看到精彩的地方還“嘰嘰”的叫著鼓掌。

  十方瞥了一眼在鼓掌的肥貓，又望著水中奮力劃水的小藍，忽然覺得這場麵有些滑稽，摸著下巴道：“難道我是一個被耽誤的馴獸天才？”

  肥貓忽然警覺的豎起身，側耳聽了聽，朝他比劃著說又有人敲門。

  “你這耳朵，比狗都靈？”他放出神識向正門延伸。接近大門時忽然感覺吃力，像是拉緊的皮筋達到了極限。努力凝聚精神，終於“看”情了門外站著的三個人。

  “真煩，也不知道翻牆過來。”他嘟囔著又往外走。心中疑惑，是今天精神不好嗎，

  感知的距離竟比平時少了一大半？

  他快步走到大門前，踮著腳尖打開了門。恭敬的施禮問好，跟著師父和兩位道長走回了後院。

  張真人看他說話做事一板一眼，像個小大人，笑問道：“十方啊，最近的棍法練得如何，那鐵棍還趁手嗎？”

  他抬起頭，可憐兮兮道：“魏真人天天給我喂招，早上練，晚上還練。我現在棍法突飛猛進了。就是屁股受不了，每天都又紅又腫的。”

  許真人聽著好笑，捋著頜下白須打趣道：“南嶽夫人最近心情好轉，原來是這個原因嗎？”

  張真人無奈道：“十方啊，這個事我也不好替你說話的。說到底還是你挖了地洞，拐跑了人家三個女弟子。如今隻是借機出口氣，也沒辦法說啊。”

  十方低頭歎道：“唉，果然是知道呀。那她當初又不阻攔，看著我挖洞把人救出去？”

  張真人拿起酒壺抿了口酒，咂了咂嘴道：“畢竟大勢已定，待在長安城太危險，還不如讓你救走。你可知道南嶽夫人暗中護送了五十裏，還殺了幾個尾隨想打劫的匪首？”

  “咦，還要這事？”十方雙眼發亮，咧嘴笑道，“那打幾下也值得。魏真人的心眼還是不錯的。”

  許真人大笑道：“哈哈哈，這話當著我們說就好，千萬別讓她聽到。不然你的屁股又要開花了。”

  十方下意識的捂住屁股。這女人心地不壞是真的，性格古怪也是真的。萬一說了她不愛聽的話，還真會被暴揍一頓。唉，她這樣在後世算是虐待兒童了吧？

  兩位道長說笑著和老和尚進了屋。端茶倒水自然就是小和尚的事。他忙裏忙外的燒水、沏茶、端盤子，然後想賴在屋裏聽聽說什麽，卻被無情的趕了出來。

  走出門口前豎起耳朵聽了幾句，兩位道長在問心法修煉的事。後麵還提到了烏雲，可惜他已經走到門外，聽不清了。

  出門就不能再偷聽。這是他本心的藩籬，也是他前世做人的原則，不能逾越半分。

  兩位道長坐了幾個時辰才告辭離開，都是從正門離開。十方坐在小凳子上，想著高人走正門也算是一種行為上的自我約束。走路有規矩，心中才會有藩籬。習慣久了會成為性格操守，伴人一生。

  師徒倆開始生火做飯。自從段大廚走後，粗茶淡飯也就隻是粗茶淡飯。豆腐再也做不出肉的滋味。好在兩人都不挑食，坐在廚房裏吃完飯，外麵已是一輪明月當空。

  老和尚放下碗筷，神情鄭重的問道：“十方啊，這兩天你日夜修行，有沒有察覺從前的異能在漸漸消失？”

  “咦，沒有吧？我沒注意啊！”他心頭一緊，想了想，就吹滅了桌上的油燈。停了片刻，在黑暗中興奮的喊道：“哈哈，我的夜視沒有消失呀！我看得好清楚。”

  聽他這麽說，老和尚的臉色卻不好看，皺著眉不說話。

  看到師父這反應，他心裏也咯噔一下，趕緊用火折子點亮了油燈。坐回小凳子上擔心的問道：“都三境圓滿了，我的異能還沒有消失。是不是我的病還沒好呀？”

  老和尚沒說話，帶著他走到屋外。到後院裏瞅了一圈，來到竹林邊，指著一旁的太湖石道：“就這個吧。你去把它抱起來試試。”

  十方端詳了一下，巨石和他個頭相當，沒有當初在懸崖頂的青石大，而且還有那麽多的孔洞。以他現在的力氣，抱起來應該不成問題吧？

  太湖石的大小孔洞很好把握使力。他小心的抓好，接著猛然用力。

  巨石卻仿佛紮根在泥土裏，紋絲不動。

  他皺起眉頭，又大喝一聲，抓著石孔全力上舉。

  太湖石微微晃動了一下，依然沒有被舉起。

  他心中不服氣。心念微動，無名心法運轉全身。力氣也陡然倍增。抱著巨石晃了幾下，便破土而出，被他抱了起來。在半空懸停了十來秒才又放回原處。

  他緩緩舒出一口氣。鼓脹的筋骨肌肉也鬆弛下來。扭頭開心的望著師父。

  老和尚卻搖頭道：“不妥，不妥！唉，是我疏忽了。無名心法隨心念起，看不出原本力氣的大小。你再試試神識外放吧。”

  他穩定心神，閉上眼全力放開神識。感知的世界不斷擴張，卻在方圓十丈的邊界停了下來，似乎達到了極限。這才又想起白天的事，原來不是精神不好，是他的異能在消退啊！

  “我的神識感應變得好弱，感知範圍還不到以前的一半了。”他憂愁的說道。

  老和尚卻鬆了口氣。

  “是嗎？那就好。為師聽烏雲說過，修煉飛劍術也能淬煉神識。你既修煉此術，感知力隻會越來越強。你的神識在兩日內不進反退，就說明封印有效了。”

  十方咧嘴想笑，想著辛苦得來的超能力就要消失，又覺得好心痛，笑得比哭還難看。

  老和尚看他這副表情，便笑道：“你的幻術恢複得如何了？那傀儡術中有共聽、共視之法，也算是一種神識感應了。”

  他歎氣道：“還不行啊。無名心法溝通法訣太費勁，還要再練一個月才行。不過想想除了夜視的能力，我損失的也不太多啊？”

  老和尚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訓斥道：“還在想這事？身外之物沒就沒了。你當初來到這世上，又帶什麽來了？”

  十方想說他是帶著滿滿的記憶來的。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又咽了回去。做杠精就得屁股開花。還是別惹老和尚生氣了。

  七天的時間轉眼即逝。他終於徹底煉化了三道真氣，又將烏雲的靈力融合於臍下靈湖的入口，在此處淬煉劍意。

  再以心念禦劍時，已能同時駕馭五道流光，凝聚的靈劍堅固似鋼鐵。能在半空懸浮小半日才會靈氣消散。

  他試著將三道靈劍並列，讓肥貓試著踩上去。再以心念操縱飛劍，竟真能載著它禦劍飛行。飛劍依然隱形無蹤。在外人看就以為是一隻雪白的鼠妖在禦空飛行。乍一看還挺唬人的。

  肥貓第一次禦劍飛行，既刺激又害怕。等飛劍懸停，哆嗦著跳下地麵，直接趴在了草叢裏。等了一會兒才爬了起來，興奮的比劃著要再來一次。被十方一巴掌拍到了一邊。

  不知想到了什麽，他又把一塊石子丟在飛劍上。等著靈氣漸漸消散，石子透過劍氣墜入地麵，卻在半空炸得粉碎。

  他吐了吐舌頭。原來當靈劍化虛，不能承載重物而下墜交融時，重物便會似劍氣貫體，受到猛烈傷害。回想當初第一次踩著飛劍爬牆，萬一靈劍無法承載他的重量，那豈不是……

  他渾身打了個冷戰，不敢再往下想。

  他收回了神識。如今能感知的天地隻剩方圓五、六丈，再遠處飛劍便會失控。隻是夜視的能力依然堅挺不見消退，讓老和尚也百思不解。

  十方從沒練過輪回九道，卻莫名其妙就已經到三境圓滿了。至於有沒有達到三道境圓滿，他自己也不清楚。

  老和尚不敢貿然確定，隻能讓他多等幾天。而這夜視異能的有無，似乎也成了他擺脫危險的唯一判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