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混沌，茫茫無際。

  一絲亮光也無。

  乍然來到這個地方，秦征韓笑言他們心神緊繃，神色警惕，緊緊圍靠在一起。

  “用遁界符。”

  黃三娘開口。

  事情越來越詭異，已經顧不了這麽多了。縱使落入妖魔道，隻要他們在一起，以她的身份，護住秦征韓笑言不算太難。

  “好。”

  二人依言，五指用力，捏碎手中的遁界符。

  一到白光倏忽而至，包裹二人一妖人。鏡麵碎裂的哢嚓生陡然響起，二人一妖的身影同時消失在原地。

  黑暗破除，映入眼簾的是白茫茫大地。

  盡是雪白，無有一絲別的顏色。

  “這……”黃三娘有些傻眼。

  他們現在所在的地方明顯不是妖魔道，至於是哪裏？可能沒人能給出答案。

  “遁界符壞了？”韓笑言看出黃三娘眼裏的疑惑，出聲問道。

  “也許是界中界。”

  隻有這個解釋比較靠譜，反正黃三娘不會相信自己手中的遁界符會無用。

  老祖宗出品，怎麽也不會太撈的。

  唯一的解釋就是他們所在的地方比較詭異。

  “我們找找看有沒有出口。”

  秦征提議。

  雖然這裏白茫茫無邊無際，連方向都辨不清楚。但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冷靜。

  黃三娘和韓笑言點頭讚同。

  沿著直線不知走了多久，久到他們的神經都有些麻木了，終於見到了除白茫茫之外的景色。

  不遠處有金光垂落，是烈日光輝。

  帶著暖意落在身上，很舒服。

  走近了，一方大城的輪廓清晰的展現在眼前。

  “這是……”

  “雄安城！”

  黃三娘臉色凝重，心中寒意頓生。

  “像是一幅畫。”韓笑言感覺到了怪異，麵前的城池雄偉不凡，卻像是平麵上的一幅畫，有形而無神，充滿扁平感。

  “不是真的雄安城。”

  秦征腦海裏劃過一道亮光，“我覺得倒像是那竹屋主人的手筆。”

  隻是相對來說，這裏是真實可觸碰的，而那竹屋裏就隻是畫而已。

  “書生的猜測不錯，這裏給我的感覺和在竹屋內的感覺一樣。”

  “要小心。”黃三娘提醒。

  “真是憋屈。最煩這些古古怪怪猜謎一樣的東西了。不似打架那般爽快。”

  推開城門，眼前之景再次讓他們驚呆了。

  真真的泥雕木偶，形態各異，喜怒哀樂懼，七情六欲，眾生百相。

  像是某一刻，被時間凝滯成了一幅畫。

  走夫販卒吆喝叫罵，青衫士子悠閑踏青，待字閨中少女嬌羞，耄耋老人嘮叨不停殷殷切切，……

  皮骨肉皆有，眼耳口鼻亦是不缺。

  可此時，卻一個個都像是廟裏泥塑，毫無人氣。

  分明是血肉之軀，卻給人骷髏木偶之感。

  青天白日，秦征他們直如是被一大盆冷水澆頭，從心底透出刺骨寒涼。

  毛骨悚然！

  韓笑言牙齒打顫，戰戰兢兢。

  “哪路凶人這麽狠？這些我看著都是真人啊。”

  摸著身上還有溫度，心髒也是跳動的。可這情態，卻叫人骨子裏發涼。

  “少了城主府！”秦征忽然出聲。

  麵前所見幾於真正的雄安城無異，無論是街道還是商鋪亦或是百姓居所皆是不差，隻是最具標誌性的高塔城主府卻不見。

  聽此，韓笑言和黃三娘也抬頭仰望，果真不見城主府。

  “城中萬萬人都有，唯獨不見城主府。看來對方不是不想做，倒更像是有心無力。”黃三娘思索。

  “我們不妨朝東去，也許能找到出去的契機。”

  “可能性很大。”秦征讚同。

  又前行了許久，二人一妖站在原本城主府應在之地。

  擺在他們麵前的是一方巨大的墨缸，黑亮如玉，散發出剔透光澤。

  有縷縷清香溢出，不似尋常墨香，更像是草木之生命精氣之味，聞之便讓人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這墨有古怪。”

  黃三娘察覺到了異樣。

  墨非墨，手指沾上不見一點黑跡，像是靈光，一碰就碎，點滴都沒有。

  地上散落了一些畫卷，都是落筆未完的。皆是人像，大半身子都未畫完，就棄了。

  而這其中，有些許熟悉的人。

  韓笑言怪叫一聲。

  撿起了一張沾有黯淡血跡的畫卷，隻有半身，雙眼流血，形狀極其淒慘。

  “我認得這人，之前把我當做采花賊追的一個捕頭。沒想到這裏也有他的畫，隻是沒有完成，看起來似乎是突然中止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秦征忽然抬頭，看向黃三娘。

  “三娘，喬老板的畫你還帶著嗎？”

  “有的。”

  黃三娘聞言將畫拿出，展開。

  “嗯？”

  驚疑聲從她口中傳出。

  原本完好的一幅畫，一拿出來，立刻有了不同。頃刻削去半幅，畫上的喬老板雙眼流出血跡，半身也染上了血跡。

  “這……”韓笑言驚了。

  黃三娘目光投向秦征身上。

  “書生，你想到了什麽？”

  “有個猜測，不知道準不準。”秦征臉色凝重，心中猜想若為真的話……

  “你說。”

  “我想，竹屋內的一幅畫，應該對應這裏的，姑且稱之為木偶吧。一畫對一木偶，而一木偶又真切對應雄安城內的一人。而半幅畫，我覺得應該對應城中已經死去的人。”

  “至於為什麽這裏沒有城主府，其實也很好想，對方應該是還沒這麽大的能力把城主府囊括在內。”

  “這麽做又是為了什麽？”

  “總歸不會是好事。”

  秦征想到城中詭夜，現在看來更像是這竹屋主人的手筆。

  陰沉，隱於背後，暗中算計。

  這種種標簽掛上，怎麽看也不像是好人。

  “我覺得我們現在最重要的是想想該怎麽出去？”韓笑言開口。

  “已經想到了。”秦征答道。

  聞言，黃三娘和韓笑言都看向他。

  “書生有辦法？”

  “或可一試。”

  秦征取出在竹屋內獲得的竹筆，在墨缸內沾了沾，雪白狼毫頓時染成墨黑色。

  “少了城主府，我們便添上個城主府。”

  “若我猜的不錯，這城主府應該就是出口。”

  隨著他落筆，城主府輪廓顯現，點點靈光在他筆下同時顯現，賦予城主府真實性。

  “這是……”

  “靈性！”黃三娘震驚出聲。

  以靈性為墨，這是誰？

  太大膽，太狠辣！

  簡直慘無人道。

  這一方巨大墨缸得需要多少人的靈性才能填滿，得需要把多少人化作……

  她忽然想到剛才見到的泥雕木偶，心中寒意頓時生出。

  萬萬人傾覆，靈性化作墨汁，這種做法簡直惡毒至極。比城主府濫殺無辜更加可惡，有過之而無不及。

  轟隆！

  在她心緒翻騰間，天穹上忽然綻放驚雷。

  隨著秦征最後一筆落下，一條水桶粗細的紫電雷龍奔騰而下，肉眼可見，天穹……裂出了一道大不可量的漆黑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