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一點，劉小霞就脫口而出，問劉母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若是真的，她能現在轉身就離開陶家，跟著父母回去，嫁到祥子叔家去。

  得虧再最關鍵的時候，劉父開了口：“說那麽多做什麽，我們都回絕了人家了。”

  “回絕了他們家，那也有其他的選擇，無論如何，我的女兒，是絕對不能嫁給一個種地的。”劉母說道。

  “叔叔阿姨，請你們放心，我現在雖然還沒工作，但我保證我一定不會讓小霞吃苦，我一定可以讓她……”陶連文趕緊說道。

  “保證，你拿什麽保證？你們種個地，都得看老天爺的臉色，收成不好，沒得吃沒得穿，你怎麽保證不讓我小霞吃苦？”劉母的語氣變得咄咄逼人起來，“連文，阿姨實話告訴你，我小霞，在我們那邊受歡迎得很，要不是她一個勁地給我保證你的工作前途好，我是怎麽都不可能鬆口讓她嫁在農村的。”

  “媽，我沒騙你，連文真的有好工作的。”這麽一點時間緩和之後，劉小霞終於明白過來她爸媽的心思了，趕緊開口說道。

  “好工作？”劉母指著蔣荷花反問劉小霞，“你當我是聾了嗎？他媽親口說的沒工作。你這個沒良心的小東西，你為了跟他在一起，你就這樣哄騙你爸媽的嗎？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嫁到農村後悔的，爸媽都是為了你好。”

  “媽，我真的沒有騙你……”

  “你還說沒騙！”劉母氣急了，“我告訴你，你這門親事我是不可能同意的，你還小，你不懂，但我是你媽，我得為了你的將來考慮。你回到城裏嫁給誰不比現在好，你是……”

  “媽，連文真的有工作，我真的沒騙你。”劉小霞似乎是忍無可忍，再一次打斷了劉母的話，“連文的大哥二哥在外麵救了人，那人給了他們家兩個工作的名額呢，怎麽著，那都得給連文一個吧。”說完這句話，劉小霞衝著陶連文，急急說道，“連文，你倒是說話呀，你告訴我媽，快告訴她。”

  那一瞬間，陶連文似乎又回到了前幾天，劉小霞每每來找他的時候，都是這樣質問他：你們家有兩個名額，為什麽你就不能要一個過來？

  有一次，兩個人吵得太厲害了，劉小霞還脫口而出，說陶連海自己找到工作了，自己過上好日子了，卻不幫他這個弟弟一把，那兩個機會肯定是他想要留給自己的兒子。

  這句話，可是把陶連文給說得生氣了，那一次，算是兩人處對象以來，陶連文第一次先離開。

  而現在，這樣的場景再度擺在了他的麵前，他總覺得這一切似乎是不太對勁。

  但仔細想，他又找不到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我、我……”被劉小霞連聲催促，陶連文神色尷尬，那軍人給的機會，原本當場陶連海就拒絕了，後來陶連文自己還跟著陶連海說過一次這事，兩人定下的，也是要陶連文先努力跟著雲裳學習。這事經過這麽兩次之後，陶連文早就定下了決心，可他無論怎麽給劉小霞說，都說不清楚，現在再麵對劉父劉母，他就更加有些說不清楚了。

  當然，陶連文內心也有些心虛。

  原本在他的內心深處，就覺得自己配不上劉小霞，現在再被劉母當場告知劉小霞原來有更多更優秀的選擇之後，他的心，簡直都是恐慌的了。

  “你還在幫他說謊！”劉母是真的氣上頭了，“他這像是有工作的樣子嗎？劉小霞，今天我就把話放在這裏，你要是非得嫁給這樣的人，我就當沒生過你這樣的女兒，省得你以後過得不好了，還怪我頭上來。”

  這話可是相當嚴重了，蔣荷花在一邊聽得臉色都變了，她張嘴，想要把事情認下來軍人給的那個機會，他們家肯定是不要的，但蔣荷花知道，陶連海現在在紡織廠混得非常好，若真陶連文想要去紡織廠上班，也是有機會的。

  可是，她沒能說出口，被雲裳攔了下來。

  見到雲裳衝著她搖頭，蔣荷花本就有些搖擺的心陶連海現在滿打滿算去了紡織廠也不過四個月的時間，若是這麽快就安排自家兄弟，連她自己都覺得有些說不過去霎時就像是得到了答案一般，安定了下來。

  而這個時間裏，劉小霞再次催促陶連文表態：“你倒是說話呀，難道你真的想要讓我跟我爸媽斷絕關係，還是我跟著爸媽回家，嫁給其他人，你才高興嗎？”

  “我、我那個、那個已經被拒絕了，我不是給你說過了嗎？”陶連文眉毛皺得死死的。

  “但是推薦信，你二哥不是收下了嗎？”劉小霞反問。

  “收下是收下了，可我二哥也跟人說好了，不會用那推薦信的。”當初這事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定下來，陶連文如何能讓陶連海反悔？

  再說了，他原本也覺得自家的人做得對，他們都收了人家那麽多的東西了，實在是沒臉再用那麽大的便宜。

  “這麽說，你們家是有推薦信的？”劉母插入到了陶連文跟劉小霞的對話中。

  “阿姨，那推薦信不能用，我二哥已經答應人了。”陶連文解釋說道。

  劉母突然問了一個其他的問題：“我聽說你那二哥是在鎮上的紡織廠上班？”

  陶連文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荷花大姐，那我可得好好說說你家這個老二了，”劉母一副長輩的嘴臉，對蔣荷花說道，“你家這個老二，自己當了工人，卻攔著不讓自己的弟弟成為工人，這未免有些太不顧忌兄弟情分了吧？”

  蔣荷花一愣，一下子沒明白劉母的邏輯，解釋說道：“連海什麽時候攔著不讓連文當工人了？”

  “他要不是不想要讓連文當工人，為什麽要拒絕那封推薦信？”劉母一副言之鑿鑿的樣子，幫著蔣荷花推斷，“他拒絕了就算了，最後還不是收下了那封推薦信，這已經不是很明白了嗎？”

  “明白什麽了？”

  劉母終於將自己的全部推斷說了出來：“他這是舍不得把那機會給連文，人家這是要留著給自己的兒子呢。”

  “你放……”這樣的推斷，簡直就是對陶連海的羞辱，陶連文霎時就變了臉色，差點就要罵出口，結果看到了劉母，又硬生生地將都快到嘴邊的髒話吞了回去，勉強平靜下來自己的情緒，解釋說道：“阿姨，你誤會了，我二哥不是那樣的人。”

  “就算是又怎麽樣？”一直沒說話的陶杏兒，實在是看不慣劉母這一副理所應當的嘴臉，氣憤反問，“那推薦信就是我二哥得來的，他想怎麽處理、想要給誰都是他的事。”

  “那推薦信，不是還有你大哥一份？憑什麽就能讓你二哥一個人處理了？”劉母反彈地就反問陶杏兒。

  陶杏兒回：“我大哥也聽我二哥的。”

  “荷花大姐，你聽到了嗎？”劉母轉身看向蔣荷花，“你家這兩個兒子是聯手起來不讓你家老三有個好日子過。連文好歹也是你的親兒子吧，依我看，要是你家老大老二非得這樣針對連文，我覺得你不如就把你們家原本的機會給連文。反正老大老二都有推薦名額，你也得為你家連文考慮不是。”

  劉母前半截的話，就已經讓蔣荷花不高興了，推薦信的事情，怎麽處理，他們家的人可都是上下達成了一致的，根本就沒有劉母所謂的針對的意思，相反，老大老二將自己不能實現的大學夢放在了老三的身上，這對陶連文來說，是多大多好的機會。可就在蔣荷花想要反駁劉母的時候，就聽到她巴拉巴拉地說出了後麵一串話來，聽得她是一頭霧水。

  “什麽，什麽原本的機會？”這劉母到底在說什麽，都給蔣荷花說懵逼了。

  “你家老大老二能去紡織廠上工，那還不是家裏給找的機會嗎？”劉母頗為有些語重心長地說道，“荷花大姐，這不是我說你，連文也是你的兒子啊，他大哥二哥不為他的將來考慮，你也得為他想想……”

  “不不不，”蔣荷花打斷了劉母的話，“妹子，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

  “你家老大老二都有推薦名額了，你就應該讓他們去用那個推薦名額，讓他們把紡織廠的工作騰出來給連文。”雖然被蔣荷花給打斷了，但劉母最終還是把自己的想法給說了出來。

  她的這一番話，直接讓陶家全部的人都變了臉色，一直微笑的蔣荷花，臉色也沉了下去。

  對劉母來說，她可沒覺得自己這番話過分，反而覺得自己心心念念的都是在為蔣荷花考慮，但對蔣荷花乃至陶家的人來說，她這話就是在誅心了。

  陶連山陶連海對陶連文這個弟弟的好，根本不是劉母能想到的，蔣荷花還一直都覺得陶連文性子跳脫、不靠譜，那就是被他的大哥二哥給縱出來的。那兩個哥哥對他就跟當兒子一樣地偏心疼著，現在劉母什麽都不知道，竟然就指責陶連山陶連海不但隻顧著自己發展，而且還要阻撓陶連文，不許他過得好。

  這是人話嗎？

  這是人該說的話嗎？

  再說了，這些話也是對蔣荷花這個當母親的侮辱。

  如果陶連山陶連海真的如劉母所說的那樣自私自利，她早就出手教訓那兩個小子了，哪裏來的她把好東西給了老大老二，卻忽略老三？！

  “這位大嬸，你調查清楚了嗎？就在這裏汙蔑我哥哥們。”陶杏兒真的是被劉母的一番話給氣到了，連事先被蔣荷花叮囑的一定要叫“阿姨”這是蔣荷花從其他人那邊聽來的，說是城裏的人都是這樣稱呼，也就早叮囑了家裏的人，等劉父劉母來了，一定得叫“叔叔阿姨”的叫法都不叫了，“誰告訴你我大哥二哥有工作不給三哥？誰告訴你我大哥二哥的工作是家裏給找的？又是誰教唆你讓你提出把我大哥二哥的工作讓出來給三哥？”

  陶杏兒一邊反問的時候，她的目光其實都沒看向劉母那邊，而是緊盯著劉小霞。

  她不傻，反而很聰明，劉父劉母不是大季屯的人，在大季屯唯一認識的人就是劉小霞，現在劉母張口就是推薦信推薦機會，還口口聲聲地說陶連山陶連海阻礙陶連文的幸福。這些信息的來源，除開劉小霞，根本沒有其他的人。

  劉小霞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正想要躲避開陶杏兒的目光時，自己又察覺到這樣做，顯得自己很心虛，又強製性地定下了目光，心中不斷地給自己暗示：她也沒說錯啊，陶連海有那麽好的工作機會卻不給陶連文，這不但是事實，而且還是大季屯的人，都知道的事實。

  “你這閨女怎麽說的話呢？”劉母被陶杏兒叫嬸子的那一聲稱呼，確實是弄得心裏不怎麽舒服，但她也知道事情都有個輕重緩急，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搞定陶連文的工作問題，於是她回了陶杏兒的話，“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你大哥二哥是不是在紡織廠上班？你二哥是不是當眾得了推薦信？你二哥是不是表麵上推拒了別人，但最後還是收下了那推薦信？你……”

  “夠了！”一直忍著性子，不想把氣氛弄得難堪的陶連文終於再忍不住了，他突然從自己的位置上站了起來，吼了一聲“夠了”之後，他的目光看向劉小霞，“小霞，我給你解釋了那麽多次，在你的心中，結果還是這樣想象我的家人的嗎？”

  劉小霞的神色也不好看，說不上是心虛還是氣憤陶連文竟然當眾這樣跟自己說話，她張嘴，結果還沒說出口，就又被陶連文給截了：“不要告訴我不是你，除開你，你的父母怎麽可能知道得那麽清楚？”

  “連文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麽回事？”劉母先被陶杏兒擠兌，心中本就不滿意，加上她從頭到尾都覺得自己是真心實意地為了陶連文好，“我說的難道錯了嗎？我說這些話，是為了誰？小霞這麽做是為了誰？你自己捫心自問下，小霞對你多好，你怎麽能跟那個不懂事的丫頭一樣？”

  為了誰，陶連文的臉上出現了諷刺的笑容，如果是先前他還想著劉小霞是為了他，那麽現在他已經知道了，劉小霞這麽做就是為了她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