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解惑
作者:浮沉仙人      更新:2020-04-20 05:45      字數:5359
  而在外間的司馬元三人頭頂,似有一道無形的清光一閃而逝,仿若一道屏障般隱匿著此處場景。

  即便是道尊,都難輕易探查。

  此刻的司馬元正陷入一種玄奇詭秘之境地,一片赤紅世界中,司馬元正極速墜落,觀其態勢,似永無止境。

  但這不過是萬化邪刀迷惑司馬元的顯化,此刻環聚在司馬元身側的乃是一陣陣如同暴風般的邪風赤雨。此風可**蝕骨、穿腸破肚,更是腐蝕修士靈神,於昏沉朦朧中被磨滅性靈;此雨可浸透筋骨、滲入血肉肌理,讓人在極致痛苦中隕落身亡。

  風雨如晦,君子殆危。

  司馬元正麵臨著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機。

  邪氣攻勢如火如荼,手段更似通靈,隻見其步步為營、穩紮穩打,一旦侵入司馬元某個竅穴後必是據城以守,待後續邪氣跟進補足之後,方才再繼續掘進,若非司馬元在被邪氣籠罩的瞬間,便下意識地開啟‘靈劍域’以防守而確定其卻無任何修士意識的話,司馬元還以為自家被人操控邪靈侵入奪舍了呢。

  可即便如此,司馬元處境依舊不安,譬如在如此通神攻勢之下,這股邪氣即便無人操控,也必然誕生了邪氣之靈。

  此刻在司馬元識海之上,誅神劍嗡鳴不止,如同警戒、告誡,同時在如同幽冥的識海四周,一股股細若遊絲般的赤紅長蟲竭力突破心神洞壁,向著識海中心進犯以來。

  不待司馬元神識吩咐,誅神劍鏘地一聲便散出數以萬計的銀白劍氣,呲呲聲此伏彼起,一道道淒厲哀鳴聲自四周傳來,繼而那些赤紅色遊絲便砰然炸裂,化作點點赤紅靈光、飛煙以及血塵散落開來。

  甚至還有些被堪堪斬滅的赤絲上還浮現出一張張扭曲的怨毒麵孔,它們或是猙獰人臉,或是咆哮獸顱,亦或者是青麵獠牙鬼影,盡皆麵露嗜殺之氣,瘋狂而怖恐。

  四周淒厲嘶吼聲不斷,徒作恐嚇與驚懼;耳畔風煙散盡,更添倉惶與悲愴。

  然司馬元冷眼旁觀,置若罔聞,毫不理睬。

  少頃,他眉頭一挑,豁然轉身看去。

  隻見在背後朦朧的赤霧之內,似有一道樸素光影在竭力抵禦著邪氣進犯,但奈何法力卑微,實乃抗衡源源不斷的邪靈之氣。

  司馬元眉頭稍皺,似有遲疑,觀光影後背,似與素姨有三分相似。

  但因其時而破滅,時而聚攏,令司馬元有些不確定。

  他尤記得在蓮花秘境內,素姨為營救司馬元而舍命抵禦東荒金仙國半神的一幕,待此人光影焦急臉色匆忙向後一瞥,見司馬元安然無恙後那大鬆口氣的神色落入司馬元眼中時,他當即心神一震,脫口而出地道:“素姨!”

  不錯,正是素姨!她還在!

  莫非她當初隕落之際在自家腦海留有一絲殘魂,以便庇護自家安危?

  司馬元臉上陰晴不定,如此情況不是沒有可能,若是他人也許不可能,但素姨必定不會輕易離他而去,何況當初素姨自龍駒寨神秘消失本就令他大感奇怪,其後複又突然現身以命相救,這一切都表明素姨確實還在自己身側。

  她還時時守護著自己。

  司馬元眼神複雜,不管他修為多高、法力多強,地位權勢有多高,素姨在他心中地位永遠不容取代,她的形象更是不可磨滅。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司馬元臉色漸漸變差,眼中留戀、思念之色稍有緩和,眼中似有清明之色。

  少傾,司馬元心神漸安,眼中留戀悄然流逝,歎息聲響起。

  此人不是素姨,她隻是自己心中的一份思念與牽掛,卻被身前邪刀給無限放大出來。

  俄而,司馬玉眼中赤紅色癡迷漸漸散開,待其再次觀看眼前那道雍容背影時,卻隻是一團翻滾的邪氣。

  他微微垂首,麵色模糊不清,沉默不語。

  半晌後,當其再次抬首時,朦朧潤眼已然恢複平靜。

  今非昔比,他要承擔的更多,不可再向以往那般任意多做兒女之態了。

  即便他是個內柔外剛的人。

  司馬元瞥了眼手臂上大點點繁星,隻見其等如同一粒粒微小銀粒般遍布在手臂之上,數不勝數。

  他眼中露出明悟之色,輕聲呢喃道:“原來你還在啊”。

  ‘繁星’正是丹珠的碎片所化。

  這時,隨著丹珠力量傳入體內四肢百骸,司馬元頓感法力強盛,前所未有的強大。

  他抬手便是一揮,眼前邪氣如臨大敵,瘋狂翻湧間便是一陣陣氣勢磅礴的滔天邪氣呼嘯而至,如排山倒海、雷霆萬鈞之勢。

  司馬元目光平靜,輕輕吐出一句:“靈域,驅逐。”

  話音剛落,一道道淒厲的呼嘯聲自四麵八方蜂蛹而來,宛若是最後的瘋狂、垂死掙紮。

  隨即便有一股股無形之力將其向外驅逐,緩慢而堅定、強大的無從妥協。

  同時,當司馬元眼瞼一斂後,‘素姨’身影緩緩淡化,直至輕砰一聲,便炸裂開來。

  此同時,在司馬元體外的二人正皺眉暗急之際,他們忽然似有所感,不約而同地向後撤去,及至百丈之後,一道狂躁、暴虐以及激烈的血紅刀氣霎時間充斥整個天地,似有進行最後一搏。

  隨即便是一陣陣激烈的碰撞與鏘鳴聲,還有司馬元數聲冷哼聲傳遞開來。

  盧希夷二人旁觀處,似有一道無形的屏幕升騰而起,將二人籠罩在內,除非聖人降臨,否則外人難以探測絲毫。

  盧希夷眼神一動,看著前方人刀相鬥場麵,狀若無意地笑道:“果然是隻小狐狸”。

  酈瑤眸光閃爍,雍容臉色悄悄一緩,待聽聞盧希夷話語之後,眼眸中笑意更盛,點頭道:“示敵以弱,積蓄力量,即便未曾令蕭老兒徹底放下殺機,也能讓其戒心有所緩解。”

  盧希夷搖了搖頭:“蕭老兒的殺機?戒心?你若真是如此想,就錯了。”

  酈瑤眉頭一顰,稍稍一皺後,扭頭問道:“怎話怎講?”

  盧希夷眼眸深邃,看向太清宮方向,不言不語。

  酈瑤隨之抬首,沉默片刻後,緩緩言道:“據妾身所知,司馬洞主與蕭氏一族恩怨頗深,估計難以化解。”

  她語氣一頓,看了太清宮後,方才繼續言道:“倘若連那位都不站在他身邊的話,恐有傾覆之危。”

  盧希夷眼神平淡,有些高深莫測地道:“禍福相倚,誰能說這又不是一種福氣呢?”

  酈瑤輕輕頷首,卻不再言語,卻是不知其究竟是否聽懂盧希夷言外之意,盧希夷也不再在此話題上多言。

  皇甫氏族倘若真向司馬元拋出非比尋常的橄欖枝,那他日後所要付出的代價自然非同小可。

  他們自然想到了那位。

  山中的那位。

  俄而,一陣震蕩之後,赤紅劍氣飄散,觀司馬元閑庭信步之態,似是塵埃落定。

  隻見他袖袍一揮,空中血紅劍氣頃刻歸攏,於身前驟然凝聚於一體,再次複歸為劍身模樣。

  眼看司馬元走來,盧希夷撤去屏障,靠近後司馬元對著二人肅然保全道:“多謝二位前輩護持”。

  有盧希夷、酈瑤二位道尊坐鎮,司馬元降伏萬化邪刀自然無人敢擾。

  何況此地還毗鄰太清宮,自然無有宵小之輩冒犯。

  盧希夷頷首言道:“司馬小友再添一件異寶,實乃可喜可賀。”

  酈瑤頷首道:“萬化邪刀堪比半步道器,你雖將神霄洞天煉化,勉強算是不死之身,但我觀你身上本命法寶似仍是初階神兵,且還有所損傷。日後此刀或許可成為你臨時法寶。”

  司馬元單手散開,露出掌心,一柄赤紅色小匕首映入眼簾,隻見其滴溜溜亂轉個不停,一股鋒芒畢露的氣息倏忽乍現,令人猝不及防的眯眼肉跳。

  盧希夷當即讚道:“此刀本乃昔日外派一魔頭所煉,後被我浮黎俘獲,但因其煞氣太重,很少有人能將其完全掌控。”

  司馬元苦笑道:“正如前輩所言,此刀煞氣之重超過往日所有,以小子之能也隻是將其禁錮、封印住,暫無法將其鎮壓。”

  酈瑤笑道:“邪刀終究非道門之器,一個不好便會迷失心智、走火入魔,你若強行鎮壓隻會適得其反,不若徐徐圖之,無需急功近利。”

  司馬元聞言肅然,回道:“前輩所言有理,小子記下了。”

  隨後盧希夷伸手一邀,對著司馬元言道:“走吧,先代你去看看隱神宮。”

  卻說司馬元將布滿玄色符的赤紅長劍納入掌心緊握,隨後一陣恍惚之後,司馬元便將萬化邪刀收起,但收起的瞬間發出了數道悶哼聲,聞言卻道:“兩代稍待,小子而今新近掌執司馬氏族,諸多事情尚未解決,暫時無法前去。”

  盧希夷神色一動,瞥了言酈瑤後,再問道:“可是司馬道友之事?”

  司馬元精神一振,當即問道:“前輩莫非知曉家父而今在何處?”

  盧希夷搖頭,正欲直接撇清時,忽然心中一動,大手再次一揮,三個人身形頓時隱藏在空宇之中。

  司馬元臉色一動,似有振奮之色。

  哪知盧希夷開口第一句便讓司馬元陷入穀底:“據盧某所知,自當年那場變故之後,司馬道友便已失蹤三百多年了。”

  司馬元眼神一黯,垂首默然,輕輕點頭;旁側酈瑤斂眉低目,默默無言。

  盧希夷繼續言道:“不過這些年貧道明查暗訪之下,倒是有些線索了。”

  司馬元猛然抬首,脫口而出地道:“還請前輩明言”。

  酈瑤眸光一閃,抬眼看來。盧希夷對著司馬元無奈笑道:“雖有些線索,但也並不確定其具體位置。”

  司馬元神色肅穆,初始身體似有些緊繃,及至此刻稍稍放鬆了片刻,複又再次提起,無奈地道:“還請前輩將詳情告知,司馬好作下一步打算。”

  盧希夷輕輕頷首,沉吟少許後,徐徐言道:“三百年前,自你父親失蹤之後,老道便尋找過一段時間,但卻收效甚微,毫無所獲。”

  至於搜尋原因卻絲毫未提,司馬元也明智沒問。

  盧希夷繼續言道:“不過這些年經過走訪得知,你父司馬元並未離開浮黎,但卻不知藏在何處,或許是隱居在某處洞天,或是小天地。”

  司馬元輕輕點頭,忽而心神一動,問道:“連前輩都知道其在浮黎,其他洞主是否有可能是知道此事。”

  盧希夷搖頭道:“這老道就不知了”。

  司馬元心中一動,張智簡知道父親在浮黎,盧希夷也知道,那還有多少人知道,畢竟可浮黎就這麽大,父親又能藏在何處?

  司馬元留了個心眼,卻不動聲色地道:“原來如此”。

  隨後三人撤去隱蔽陣法,倏忽略過長空,朝著司馬氏族地前去。

  途中盧希夷忽然心神一動,轉首看向司馬元言道:“莫非貴族老族長未曾留下何遺言?”

  司馬元聞言一歎,心中悄然一動,但臉上不動聲色,喟歎道:“老族長為家族貢獻太多,日夜操勞,心神損耗早已嚴重不堪,哪還有精力去打探家父之事。”

  提起老族長,盧希夷也是一臉感慨,再聞司馬元回話之後,他頷首言道:“老前輩鞠躬盡瘁,希夷也是頗為仰慕,可惜因為貴族當年之事,我等若貿然接觸,非但無法提供援助,反有招災引禍之可能”。

  司馬元自知其話中之意,以昔日司馬氏族夕陽殘燭境況,貿然與盧希夷、酈瑤等山門頂尖強者接觸太多,隻會讓敵對勢力更加警惕,乃至再次感受到威脅,而以司馬氏族當時實力,恐怕難以抵擋山門的明潮

  暗流。

  司馬元當即回道:“前輩無需介懷,司馬氏族承惠太多,這些年明裏暗裏更是頗受諸位前輩都照顧,司馬元銘記在心,當圖厚報。”

  善言良語自然人人喜歡,更何況司馬元所言非虛,這些年司馬氏族處境艱難,尤其是在蕭陳蘇三族打擊之下,更是舉步維艱,倘若沒有盧希夷、酈瑤等暗中援助,或許司馬氏族就不僅僅隻是趕出神霄大洞天那麽簡單了。

  思及此處,司馬元莫名想起一人。

  楊旭。

  此人曾為父親司馬乾首徒,傳聞當初父親遭受諸方勢力圍攻之際,此人正是‘居功至偉’,此事不管是從張智簡、老族長司馬毅還是酈瑤洞主那裏獲得的解釋都是如此。

  但在楊旭被司馬元滅殺之際,他似乎從未從對方眼中窺到一絲仇恨乃至不甘。

  反而,有一絲,愧疚?

  司馬元下意識皺眉,心中自語道:“莫非這其中還另有隱情不成?”

  倘若楊旭身死之際果真有何隱情,那這隱情究竟為何?

  他眼中深處悄然掠過一絲幽芒,這其中隱情是否涉及到盧希夷、酈瑤他們?

  這時酈瑤看了司馬元一眼,輕聲道:“你我幾家皆為世交,理當互相扶持,共同進退。”

  司馬元聞言當即收心,輕輕頷首道:“前輩兩位前輩俠肝義膽,能得兩位之助,實乃司馬氏族之幸,亦是小子之福。”

  盧希夷慰心一笑,看了酈瑤一眼後,眼中掠過一絲寬慰。不怕辛苦白費,就怕忘恩負義,他們二人之所以不遺餘力地幫助司馬元,除了當初因為當年未能救其父司馬乾於危難時的遺憾,更多的還是相信司馬元地為人,既是對盟友的扶持,更是一種對長遠的投資。

  隨後行神霄洞天之外,盧希夷、酈瑤相繼告辭而出。

  盧希夷臨走之前,對著司馬元傳音道:“還請小友前往隱神宮之前,來我希夷洞天一趟。”

  司馬元回音道:“小子必會登門拜訪,還望倒時前輩勿怪小子冒昧叨擾。”

  “好說”。

  酈瑤待盧希夷離去之後,對著司馬元言道:“今次宮主大人助你一臂之力,你可千萬不要辜負其人信任。”

  宮主之助?

  司馬元想起先前太清宮內那位大舅皇甫道神迥異舉動,不禁心中一動,嘀咕道:莫非真錯怪那位了?

  司馬元心中玩味,臉上露出笑意,看向太清宮方向破天荒露出真誠,頷首言道:“前輩放心,宮主體恤下方,實乃我等之福。”

  酈瑤神色無奈,顰眉稍蹙,清撚青絲,輕聲言道:“宮主體統山門上下,機務萬裏,少有訓誡下方,更不會輕易動用太清宮之力鎮壓山門師弟。”

  司馬元聞言垂目,“前輩之言,司馬元必會牢記在心。”

  酈瑤淺淺一笑,言道:“我與你父相識多年,你而今雖不記得我,但往昔你父母遭難之際,還曾在我處寄身國一段時間勒。”

  司馬元聞言羞赧地道:“前輩大恩,司馬沒齒難忘。”

  酈瑤素手輕擺,眸光愈發溫柔,輕聲道:“還叫前輩?”

  司馬元暗道,據他在族中所獲訊息,酈瑤乃父親司馬乾在世紅顏。於情,司馬元不可造次逾越;於禮,其多年來幫助司馬氏族太多,更不可在恩人麵前放肆。

  他當即心中一動,恭恭敬敬地喚聲道:“侄兒拜見瑤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