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受杖罰!
作者:浮沉仙人      更新:2020-04-20 05:45      字數:4079
  鄰近之人自然注意到這兩個不速之客,尤其是司馬元身上銀白色劍袍已然並非凡品,定是山門內某個大家族弟子。

  不過他們畢竟是浮黎的破落貴族,雖然對於司馬元如此奇怪舉動感到突兀,但也不會太多驚訝。

  因為,而今的司馬氏族早已一無所有。

  族長召開的族會也並非是什麽機要秘密,隻是大夥兒聚聚罷了。

  就像他自己說的,咱們司馬家幾百年前也闊過,上至浮黎太清宮,下至東域轄境內的仙閥、天宗,什麽珍貴靈丹神物沒看過。

  不必大驚小怪。

  初始不少人還頗為不適應,自殺者有之,悄然叛族離去者有之,甚至偷盜族中僅存的靈神兵也有,幾百下來,司馬氏族隻有百十來人了。

  這些人,恰恰不是那些昔日享盡族中絕大部分資源的嫡係族人,反而是那些吃著嫡係不要的殘羹剩飯的庶族弟子。

  司馬氏族尚且如此,更勿論那些家族供奉、長老了,都是逃的逃、散的散,走了一幹二淨。

  樹倒猢猻散,這就是司馬氏族的淒涼下場。

  甚至若非張智簡的暗中庇護,以及太清宮的不忍心,才讓司馬氏族保留下來。

  否則,這個在三百年前權傾浮黎,主宰靈神域九分之一地域、近百億生靈的龐大家族就要頃刻間消失在曆史的塵埃之中。

  不過,而今僅僅隻有百十來個大貓小貓的靈神域九大家族之一的司馬氏族,距離徹底的分崩離析已然不遠。

  鄰近之人微微詫異之後,對著司馬元輕輕點頭後,便收回目光。

  司馬元遍覽場中眾人,共計一百一十三人。

  金丹五十,元嬰十餘,還有兩位半步靈神。

  其餘五十餘人,都是築基、煉氣修士。

  這,就是而今的司馬氏。

  與那個正掌執太清宮乃至整個浮黎仙山的姻親皇甫氏族,簡直是天壤之別。

  司馬元沉默不語。

  這時,老祖司馬易講到了老祖臻至元嬰、享受千年,場中頓時人人挺起胸膛,即便是那兩個半神都不禁肅然起敬。

  司馬元心中五味雜陳,聽著老祖訴說著老祖宗登臨元嬰時的意氣風發與返老還童,他眼中不禁露出恍惚之色。

  尤記得他踏足元嬰之際的傲然與不可一世,還有君臨紫霄派的威勢無雙,那種站在修道頂峰、權勢頂峰的感覺是何等令人著迷。

  那種滋味,司馬元一輩子都忘不了,也不會忘。

  不然,他也不會將紫霄派牢牢抓在手裏了。

  更不會在‘卸任’紫霄掌門之後,還要讓對他言聽計從的鍾靈韻掌執宗門。

  因為,都是他授意的啊。

  他眼中露出複雜之色,隨即眼斂低垂,似有呢喃聲傳出:

  百年籌謀掌中權,一朝散盡天道變。

  非花似霧天上月,原是夢中渺飛煙。

  呢喃聲出,司馬易眼簾一顫,渾濁雙目中似有精光悄然飛逝。

  隨後,老人將老祖生平事跡盡皆訴之於口後,方才緩緩言道:“老祖修為最終不過靈神初境,甚至不及我司馬氏族當年的一位供奉高,但是.....。”

  他語氣一頓,本是癱坐的佝僂身形緩緩挺直,雙目的渾濁霎時一掃而盡,宛若鷹視狼顧地炯炯有神,威嚴無盡,直視場中每個人。

  目光扁及之處,人人俯首,莫敢直視。

  即便是兩大半神,都低眉斂目,沉默不語。

  老祖為何有如此威嚴,連修為臻至半步靈神的存在都不敢忤逆?

  因為,正是這位老祖將司馬氏族從二流家族扶上了一流。

  將它扶上了靈神域十大家族。

  這位老祖活了整整九千年了。

  他手中的木杖打過司馬氏族前任族長、上任族長以及這任族長,也打過那幾位被楊旭鎮殺的半步道尊。

  更打過剛剛晉升大道尊者便犯下大罪的司馬元生父司馬乾。

  甚至連而今正掌執太清宮的皇甫氏族族長皇甫道神!

  可以說,隻要被他看得上眼,或者說值得打、該打的後輩子孫,他都打過!

  而且,但凡被他打過的人,都不敢忤逆。

  也不會忤逆。

  即便他們是半步道尊,甚至道尊。

  他們都絕無怨言。

  因為,這位老人為了這個家族,整整撐了九千年了!

  整整七萬年無時不刻不在為了司馬氏族奔波勞累。

  年輕時為了家族的存亡而與諸方勢力勾心鬥角,中年後為了司馬氏族的長足發展的絞盡腦汁、嘔心瀝血。

  本以為到了晚年,可以安然看著司馬氏族昌盛繁榮,然後安詳離去。

  但未曾料到,出了司馬乾那檔子事兒。

  私藏至寶,不僅禍及妻兒,還害得司馬氏族從靈神域十大家族之一一朝跌落神壇。

  最後,前任族長司馬乾與妻子皇甫靜齊齊失蹤,兒子司馬元杳無音訊。

  司馬氏族更是遭受到了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幾近滅族!

  最後,還是他,在被楊旭當場廢除半步道尊修為之後,強撐著半廢之軀將司馬氏族僅剩的人聚攏。

  三百年來,不斷教育後輩子孫,給他們打氣、鼓勁。

  一直到今日,司馬元的到來。

  當張智簡將老祖的生平履跡一一告訴司馬元後,他沉默了好久。

  好久,好久。

  張智簡還告訴他,他這位司馬氏族嫡長子的名字,正是由這位老人取的。

  乾,元。

  乾元,啟泰。

  這,就是老人的心願。

  這一刻,司馬元眼神怔怔然地看著前方那位幾近聲嘶力竭地蒼發老人。

  隻見他近

  乎一字一句地道:“但是初代老祖的掛像一直懸於諸位老祖最中央、最上方,是他,告訴我們這些子孫後輩,我們真正應該傳承發揚的不是那些神兵利器,也不是仙道功法,更不是什麽洞天秘境,而是堅持!堅持不懈!不屈不撓!”

  “正是這些東西,我司馬氏族方才能從一個凡間的破落戶一步一步爬出秘境,也是這些東西,讓我們一步步成為靈神域十大家族!”

  “它們,才是我們應該要傳承的!”

  他身形前傾,眼神前所未有地明亮、威嚴、浩大,“記住了嗎?”

  這一百多司馬氏族人人神色肅穆,抬頭挺胸地喝道:“記住了!”

  司馬易募然一撐手中木杖,厲聲道:“大聲點!”

  眾人血目充盈,雙拳攥緊,仰頭嘶吼道:“記住了!!!”

  “記住了!!”

  “記住了!!”

  ......

  聲音不大,卻傳遍四方;氣勢雖小,卻震撼了司馬元。

  他眼神怔怔然,看著場中每個人臉上露出的堅毅,他默然無語。

  他知道,這些人,都是發自內心的敬服這位半廢老人。

  族會之人,百餘人陸陸續續地散去。

  臨走之前,人人叩首拜別。

  老人緩緩閉眼,置若罔聞。

  煉氣首先叩頭離開。

  隨後金丹、元嬰拜首之後,默默離去。

  最後兩位半步靈神默默跪倒,砰砰地磕頭之後,長跪不起。

  老人擺了擺手,兩位半神沒有任何不滿,反而齊齊鬆了口氣。

  那種害怕老祖震怒的鬆了口氣。

  直至所有人離去之後,司馬元默默走到老人台階下緩緩跪下。

  他語聲哽咽,沙啞地道:“不肖子孫司馬元,替家父司馬乾、家母皇甫靜,替司馬元給老祖磕頭了!”

  砰!砰!砰!砰!

  砰!砰!

  ......

  磕了九顆響頭。

  當他喚出司馬乾時,老人明顯一顫。

  本是緊閉的蒼老眼瞼緩緩睜開,蒼老、渾濁以及疲憊的滄桑眼神落在司馬元身上。

  他沉默了好久。

  他沉默著,司馬默默地跪著,不敢有絲毫異動。

  亦不敢擅自抬頭。

  更不敢起身。

  不知過去了多久,也不知外間何時再次聚攏了百餘人。

  更不知天色何時黑了,何時掛上了燈籠。

  眾人沉默了多久,老人的身軀就顫抖了多久。

  終於,在院外百餘人仇恨、埋怨、冷視以及漠然冷冽的眼神下,老人開口了。

  他聲音沙啞,帶著顫音、帶著複雜、帶著澀然地道:“抬起頭來”。

  近乎匍匐在地的司馬元渾身一顫,緩緩抬頭。

  這一刻,司馬元淚流滿麵。

  血淚。

  老人目光落下,一點一點地掃過

  司馬元臉頰。

  一點一點地掃過司馬元全身。

  他顫顫巍巍地抬起手輕輕的摁在司馬元臉上。

  這種似乎還殘留著兒時的天真笑容的俊逸臉頰。

  老人喃喃自語地道:“大了一些,也比小時候瘦一下。”

  “還有些棱角”。

  他目光複雜,眼中終於露出慈祥,露出一絲久違的笑意。

  “你是小元兒!”

  “跟你爹,一模一樣。”

  司馬元再也抑製不住,淚水猶如泉水般狂湧出來,當即嚎叫道:

  “老祖!”

  當年,正是他看著這個小家夥出生。

  看著這個被他親自取名司馬元的小家夥對著他傻笑。

  也看著他被司馬家的媳婦兒皇甫靜抱走。

  他對司馬元,抱有的希望比任何人都大啊。

  當年這個還不過半臂大的小家夥一直看著他笑啊。

  一直笑,一直笑。

  本以為,直到閉眼都無法再看到小家夥,沒想到今日又見到了。

  他眼中露出慈祥、複雜以及心酸之色,滿是皺紋的蒼老大手輕輕撫摸著司馬元俊逸臉頰,他輕聲道:

  “小家夥,這些年,是不是吃了很多哭。”

  司馬元無聲流淚。

  但他聽到這句話後,反而笑了。

  他拚命地搖頭,又哭又笑地道:“沒有,元兒過得很好,都挺順的。”

  老祖輕輕一歎,笑意收斂,收回雙手。

  臉上再次恢複漠然,威勢盡顯,沉聲道:“取我杖來!”

  當即有人將旁側木杖拿起,恭敬地送至司馬易手中。

  老人拿起手中木杖,緩緩站起身來,側了側身,身垂目看著跪著的司馬元,厲聲喝道:

  “對著祖祠,跪直!!”

  司馬元應聲跪直,抬頭挺胸,不敢有絲毫敷衍。

  俄而,嘭地一聲。

  木杖狠狠地抽打在司馬元後背上!

  “這一棍,是你替你爹受的!”

  一股久違的疼痛傳入心神,他不禁悶哼一聲。

  這一刻,他將一切修為、境界以及法力收斂。

  如同一個凡人。

  一個正在承受家訓的凡人。

  嘭!

  “這一棍,是你替娘受的!”

  嘭!

  “這一棍,是替你自己受的!”

  嘭!嘭!嘭!

  “這幾棍,隻是我想打你!”

  司馬元悶哼聲不斷,額上豆大汗水滾滾落下。

  他正咬緊牙關,死死地受著。

  如同受家法。

  但他臉上,流著淚,合著汗。

  露著笑。

  一種天真無邪的傻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