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來得太慢了。”

  甕聲甕氣，絕對不是卓加在說話，更像來自天頂的傳音。眾人順著聲音抬頭，星光透過蛋殼狀實驗室外壁，黑夜映襯，搖曳多恣。突然間，所有人的視角都化作天上星辰，從高處俯望，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粒懸浮魔方，魔方慢慢放大，拉塔索姆纖毫畢現。視角繼續下沉，向流星墜落般急降，烏黑中出現了杈杈丫丫的森林，森林正中心有顆紫色的水晶卵。再湊近一點，水晶卵尖頭的那邊好像有根筆直的原木。喔，不是原木，是314米高的石雕十字架。眾人的視角複原，齊齊仰視遠處，隻見李未濟被捆在十字架上，張開雙臂，像極了舊日某些教派的神。

  履霜和堅冰至對這位神的形象非常熟悉，爺爺還在世的時候總是向它祈禱，但它顯然無法庇佑這個破碎的家庭。好在有【深藍】，這個家庭的基礎生活總算有了保障。爺爺便說【深藍】是神的具現，那時候他們還小，便信以為真。等到爺爺過世，他們悲痛欲絕，跪著向神乞求寬慰，但是神像冰冷。友愛係統及時觸發，一係列關於喪葬以及我不強求生活的安排有序執行。兄弟二人徹底明白，爺爺信奉的神根本不存在，神像與爺爺一起化成了灰。如今又見此神，早有新主的履霜嗤之以鼻，堅冰至眼見倒是浮現爺爺的臉龐。

  “你們來得太慢了。”

  李未濟再次重複這句話，眾人這才從自己的情緒中走出來。

  黎易根本不管李未濟能不能聽道，大聲吼著：“老濟，我錄像了，我錄像了。”

  很奇怪是不是？

  沒什麽好奇怪的，這是兩人很早之前的約定，遇到驚奇的事一定要拍下來分享給對方。當然，這些視頻最後多半都變成了李未濟寫作的素材。

  聽到好友的吼聲，李未濟很欣慰。他一直覺得被捆在巨大十字架上這個畫麵充滿了藝術感，但他自己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拍攝下來。幸虧黎易來了。然而，感激的話並不能說出口，他必須要等待正確的關鍵詞觸發，這是遊戲給他的命令。

  早先在［魔術庭院傳送點］被魔像火炮連擊，他以為自己必死，卓加卻從天而降反彈了所有火力。機警的他立刻意識到這事與卓加有關，他立刻想在團隊頻道發出通知，卓加卻更快一步摧毀了他的通訊器。與團隊失聯，他乖乖成了卓加的戰利品。卓加並沒有折磨他，隻是把他係在十字架上，祭在斯奈夫的墓碑上。

  “我知道你要什麽。”李未濟以為自己明白了卓加的心思，他在十字架上扭曲著手腕，試圖掙紮。

  卓加並不理他，隻是坐在實驗室中心的大理石磚壘上，目視前方外殼破損電線裸露的中型魔像，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好半天，她才說：“我曾聽聞你們有燒黃紙祭拜先人的儀式，據說通過這個儀式能看到先人活著時的影像，真的嗎？”

  “假的。”李未濟在這種事上不會說謊，“但值得一試。”

  卓加微微搖頭：“不必了。我想這個儀式真正的作用隻有一個，就是照見本心。故去之人的生前影像本就在你們大腦裏，燒紙隻是你們強迫自己麵對這件事的一種客觀行為而已。”她說得很冰冷，冷得她好像照過自己卻什麽都沒看見一樣。

  李未濟完全理解這種冷痛，他也是死去了至親的人。

  “要不了多久，你們朋友們甚至連同審訊團的人肯定會來找你。”卓加依然看著那台破敗的魔像，“我要你做一些事。”

  “什麽事？”

  “遊戲要求我講述一些背景設定，但我不想提及這些東西，所以我把這個任務轉嫁到你頭上。等你的夥伴到達，你就說‘你們來得太慢了’，如果他們答對了關鍵詞，遊戲就會借你之口講一些曾經的故事。講完，我就會開啟這個副本最後一條主線。到那時，通關得獎或者失敗受死，一切都將塵埃落定。”

  “好，我也在這個副本待夠了，咱們就做個徹底的了結。”

  “徹底？”卓加輕喃，顯得李未濟像是在說笑話。

  “有什麽不對嗎？”

  卓加搖頭說：“沒什麽不對的。你猜你的朋友們多久會到？”

  “猜對了有獎勵嗎？”

  “沒有。”

  “我猜二十分鍾後。”

  “為什麽？”卓加略有吃驚。

  李未濟終於將手從繩套中掙出，但是沒了繩子的拉力他反而要非常小心地保持平衡，以免一個不慎栽倒磕死在十字架上。“還能為什麽呢？”他揉著被扯疼的手腕，“我的台詞是‘你們來得太慢了’，這說明遊戲內置了一套時間判定邏輯，隻要超過這個時間點就會被定義為太慢了。而且我相信遊戲肯定對我同伴做了十足的數據分析，分析認為我同伴必然在判定時間點之後到達，所以才讓我說‘太慢了’。結合以往的遊戲經驗和跑腿找人的事件難度來看，5分鍾之內到達應該是極快，10分鍾內是快，15分鍾內是普通，20分鍾內就是慢，20分鍾以上就是太慢了。”

  卓加笑了一下，又沉默起來。

  四十五分鍾之後，履霜終於搞完了他的羞辱大會帶人來到斯奈夫紀念實驗室，望眼欲穿的李未濟激動得伸出雙手發出來自靈魂的納喊：“你們來得太慢了。”

  無人回應。

  他又喊了一句，雖然欣慰地聽到黎易大吼，可這終究不是遊戲要的關鍵詞。

  迫不得已，他隻好非常沮喪地重複了第三遍：“你們來得太慢了。”（眾人心聲：都也媽的怪作者更新慢啊。）（正式上傳時記得刪除。）

  百人大團中終於意識到這可能是個暗號，可是這種沒有前因後果的暗號要怎麽接呢？

  “是啊，我們來得太慢了。”錯誤。

  “這不是要仔細謀劃策劃規劃嘛。”錯誤。

  “有人救你就不錯了，盡也馬的瞎逼逼，瞎逼逼，逼逼。”錯誤。

  又連續錯了好幾個膚淺的答案後，實驗室靜了下來，那些腦筋稍微好點的玩意開始結合環境來推導關鍵詞。

  看眾人默不作聲的樣子，李未濟突然間悟到了關鍵詞是什麽，可惜他沒辦法將這個詞匯分享出去，隻能幹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