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寡君
作者:迷惘的小羊羔      更新:2021-03-30 21:33      字數:3367
  翌日,西周公姬共之奉天子之命,前往河南城郊,秦軍大營門口迎接秦王蕩。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東周公姬根早已到了那裏,還跟甘茂有說有笑的交談起來!

  姬共之趁著甘茂離去之時,將姬根拉到一邊去,吹胡子瞪眼地道:“姬根,你到底是何意?陛下命寡人到此迎接秦王,你為何來此?”

  “嗬嗬,西周公莫急。”姬根淡淡的一笑,說道:“天子是命你出來迎接秦王,命寡人在雒陽王畿接待秦王是沒錯。但那是天子年幼,不諳世事!秦王駕臨雒陽王畿,河南是你的都城,於情於理都是西周公你迎接沒錯,但是西周公與秦國有何交情?與秦王有何交情?又如何能探求秦王之心意?”

  “姬根,寡人與秦王沒有交情,難道你就有嗎?”

  “還真有!”

  姬根哼了一聲,說道:“西周公,你可別忘了。寡人之公父,昭文君曾資助落魄的張儀入秦,終使張儀輔佐秦惠文王,東出函穀,南下商於,西並巴蜀,北定義渠,此舉薦之功,豈能沒了情分?”

  “那是你父親昭文君幹的事情,與你何幹?”姬共之撇了撇嘴道:“再者說,張儀早已故去,秦王與你又有何舊情?”

  “西周公,話不能這麽說。張儀雖卒,但是他為秦國立下了不少的汗馬功勞,秦王繼承惠文王之基業,於情於理,都應該感念先人之恩德才是。寡人想,就算秦王看在張儀的麵子上,也應該照拂寡人一二不是?”

  真是癡心妄想!

  姬共之心中很是不屑,還想要數落姬根幾句,但是這時,前方不遠處已經響起了充滿肅穆之氣的號角聲。

  秦王蕩來了!

  甘茂得到哨騎的探報,故而早已領著一眾將士出到營寨門口等著。

  萬餘名銳卒橫陳在兩側,他們頂盔摜甲,手持一杆又一杆筆挺的長戈,站如蒼鬆,麵容冷肅,身上都不自覺的流露出讓人瑟瑟發抖的煞氣。

  畢竟是剛剛從戰場上下來的銳士,這煞氣不是一般的重!

  旌旗蔽空之下,自上而下的望過去,隻見一片蒼茫的黑色塗抹在大地之上,密密麻麻的人頭,這偌大的場麵,除了戰馬在不安分的打著響鼻,秦軍的方陣當中沒有一絲雜音。

  這就是大秦的鐵軍!

  看到秦軍這般聲勢,東周公與西周公不禁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駭然之色。

  再看前方的官道上,最先出現的是一隊披堅執銳的宿衛。

  宿衛們全身被銅甲包裹著,手持戰戟,腰間別著一柄闊劍,或者背負箭壺,腰懸弓弩。他們不是騎在雄健的戰馬的背上,就是在搭乘戰車,秦軍特有的黑色的旌旗迎風招展。

  隨後,一麵點綴玄鳥圖案,圍繞著偌大一個小纂字體的“秦”的纛旗,出現在眾人的眼前。這種玄色旌旗,是為王旗,與大纛不同,但是更顯霸氣。

  秦王蕩終於抵達營寨的門口。

  他是如此的年輕,如此的魁梧,如此的英武,一身玄色的冕服穿在身上,長條玉冠襯托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眼中折射出不怒自威的神光,讓人不敢與之對視。

  “王上萬年!大秦萬年!”

  “王上萬年!大秦萬年!……”

  看到站在夏車上的秦王蕩,兩側的秦軍士卒頓時漲紅著臉,帶著敬重、崇拜之情,大聲叫嚷起來,這偌大的喊聲充斥著整片天地,以至於河南城內的趕集的百姓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秦王蕩抬手虛扶了一下,止住眾將士的喊聲,隨後緩緩走下戰車。

  甘茂領著白起、魏冉等一眾將領,異口同聲地行禮道:“臣等參見大王!大王萬年!”

  “免禮。”

  將領們甲胄在身,不便行跪拜之禮,故而隻是作揖,幸好這個時代的規矩雖多,但是繁文縟節還是不會太過拘泥的。

  “謝大王!”

  等到眾將各自站好,姬根與姬共之這才上前,作揖道:“寡君姬根(姬共之)見過秦王!”

  “東周公、西周公有禮了。”秦王蕩隻是微微頷首,並不做其他表示。

  姬根與姬共之在秦王蕩的麵前,自稱“寡君”不是沒有道理的。

  在這個時代,天子與諸侯一般都自稱“寡人”、“孤”或者是“本王”,而在平級的諸侯之間,勢力弱的一方,欲討好強的一方,是可以自稱“寡君”的。

  這是在捧高對方!

  不管怎麽說,姬根與姬共之都是諸侯,都是一國之君,與秦王蕩並無上下級關係,故而後者表現得不冷不熱的,教人揣摩不出他的想法。

  “甘茂,你做的不錯。”

  “這都是托大王的洪福,都是眾將士浴血奮戰之功,臣,不敢貪功!”甘茂忙低著頭回答道。

  秦王蕩瞟了他一眼,朗聲道:“甘茂聽詔!”

  “臣接詔!”

  “甘茂為大秦破韓軍,斬獲甚豐,益地三川,功在社稷。特,擢升卿為左丞相,輔弼國政,爵升左更,賜金五百鎰,增食邑涇陽三千戶!”

  甘茂聞言,頓時喜不自禁,跪下道:“臣,叩謝王恩!王上萬年!大秦萬年!”

  雖沒能封侯,沒能封君,但是能得到這麽多的賞賜之物,晉升左丞相之位,甘茂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秦王蕩又掃視眾將道:“二三子皆有封賞。望諸君再接再厲,為大秦再建不世之功!”

  “謝王上!王上萬年!”

  又撫慰眾將幾句,秦王蕩終於搭理待在一邊的東周公與西周公。

  “東公、西公,天子遣爾等接見寡人,不知道可有諭詔?”

  “並無諭詔。”

  聞言,秦王蕩將雙手攏進大袖子裏,幽然道:“西公,這河南是你西周公國的都城吧?”

  “是的。”

  “那西公為何不讓我大秦的將士們入你的國都休整?”

  “這……”姬共之訕訕地道:“秦王說笑了。秦軍十萬銳卒,小小一個河南城怎能容納得下?不過請秦王寬心,寡君有感於貴軍勞師遠征,甚是辛苦,故而早已命人送來酒肉犒勞過了。”

  “西公有心了。”

  秦王蕩問出這種沒頭沒腦的話,其用意無非是在提醒西周公與東周公,他有銳卒十萬!

  河南城內的百姓,不過萬人,縱觀整個西周公國,人口亦是數萬,如何養得起這麽多的秦軍?

  麵對秦王蕩這般炫耀武力,姬共之屁都不敢放一個,隻能做個悶葫蘆。

  這時,西周公姬共之又道:“秦王,寡君已經在禁宮大擺宴席,為秦王接風洗塵,萬望秦王賞光。”

  秦王蕩聞言,意味深長地道:“西公,你該不會打算留寡人在你的禁宮住一宿吧?”

  “哈哈,這是自然,自然。秦王千裏迢迢的自鹹陽而來,一路車馬勞頓,當養足精神,再朝見天子也不遲啊!”

  姬共之一臉恭維之色,說道:“再者,寡君及我西周國上下之臣民,仰慕秦王久矣。秦王能留宿於西周一晚上,那是寡君的榮幸,西周公國之子民,也會深感榮幸之至的!”

  秦王蕩眯著眼睛道:“西公這麽說,寡人再不領情,就是寡人的不是了。”

  “哪裏,哪裏。”姬共之誠惶誠恐,這才意識到自己話語中的異樣之處。

  這不是在威脅秦王蕩嗎?

  看到姬共之這般慌亂的模樣,在一側的東周公姬根暗笑不已,終於出聲道:“秦王,寡君想西公亦是好意的。蓋因秦王來得迅疾,天子亦是才知道秦王將至雒陽朝拜,故而準備不周。秦王應該知道,禮不可廢!”

  “諸侯入王畿朝見天子,需要經過一套完整的流程,不然於情於禮都不合,未免讓人貽笑大方。”

  “好。”

  秦王蕩微微頷首道:“西公已在禁宮設宴,又準備留寡人住一宿,盛情難卻,寡人便卻之不恭了。”

  他絕口不提天子禮法之事,隻是在給西周公一個麵子。這無異於是在對周王室的一種挑釁,這種毫不掩飾的忽視,徹底將秦王蕩的野心暴露無遺!

  “秦王,請!”

  西周公作了一個“請”的手勢。

  秦王蕩亦是不矯情,在西周公姬共之的引路之下,走向自己的夏車。

  但就在這時,樗裏疾搭乘一輛戰車匆匆疾馳過來。

  “王上。”下了戰車,樗裏疾就來到秦王蕩的身旁,低聲喚了一句。

  “東公、西公,寡人先失陪一下。”

  “秦王請便。”

  秦王蕩隨後與樗裏疾走到一邊,後者詢問道:“王上,情況如何?”

  秦王蕩看著不遠處並不交談的東周公與西周公,淡淡的笑道:“看來,天子還想維持周王室的那老規矩,以及維護自己那卑微的尊嚴。跟寡人提什麽禮法,搞這種虛幻的東西,他姬延還不夠格。”

  “王上打算怎麽做?”

  “東公與西公是天子派過來擋駕的。也罷,寡人先留在河南跟他們虛與委蛇一下,王叔你就率領兵車百乘先至雒陽王畿,先問鼎之輕重,再求見於九鼎,若天子都沒有拒絕,可提出將寶器九鼎遷於鹹陽,以鎮大秦。”

  聞言,樗裏疾啞然失笑道:“王上,但凡天子姬延還有一些骨氣,都不可能容忍咱們將九鼎遷走的。”

  “若姬延拒絕,這就更好辦了。王叔你可趁機將天子逐出王宮,強遷至河南城,讓他跟西周公一塊兒住吧!”

  樗裏疾一聽這話,不由得眼前一亮,垂手道:“王上聖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