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公子嬴政
作者:迷惘的小羊羔      更新:2021-03-30 21:33      字數:3698
  鹹陽,秦王後宮。

  “啊!啊嗚!嗚嗚嗚!……”

  “王後!使把勁兒!再使把勁兒!”

  在椒房殿的一間宮室內,王後魏紓躺在床榻上掙紮不已。她咬著銀牙,滿臉油膩膩的汗液,烏黑的秀發混雜著汗水濕漉漉的。

  魏紓一臉痛苦的神色,纖纖玉手緊緊的抓著被褥,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她的口中慘叫不已,忍無可忍之下,就讓人拿了一團棉布塞到嘴裏,隻能“嗚嗚”的哀嚎著。

  穩婆還在床榻邊上鼓勵著,給魏紓加油打氣。

  生孩子這事兒,在這個時代著實是要依靠孕婦自身的毅力的。

  宮室內外,宮女們端著染血的銅盆在匆匆忙忙的走著。

  秦王蕩亦是難得放下手裏的政務,跑到椒房殿探望。

  聽見魏紓的慘叫聲這般淒厲,還有宮女們手中帶血的銅盆,秦王蕩的眉頭緊緊的擰著,在宮室外麵不停地踱步,顯得有些焦灼。

  古代的醫療水平十分低下,條件又是這般簡陋,尤其是生孩子這事兒,難產是常有的事情。

  不是孩子沒保住,就是大人沒保住。更有甚者,是直接大人小孩都沒保住的!

  “大王,你不能進去!”

  看見秦王蕩想要跑到宮室裏去,早就堵在宮室門口的兩個宮娥忙將他攔下。

  秦王蕩的臉色一沉:“寡人要進去看看,別擋道!”

  宮娥苦笑道:“大王,你今日就算是處死奴婢,奴婢都不敢讓你進去的。產房大陰大穢,且忌陽氣,恐衝撞了大王的金軀,請大王莫要讓奴婢為難!”

  你這是迷信!

  秦王蕩雖心中腹誹不已,但終究沒有進去。

  這時,惠文後領著一群妃嬪已經到門口,見著秦王蕩這般模樣,便黛眉一蹙,道:“蕩兒,你進去添什麽亂?生孩子那是女人家自個兒的事,能不能過這道坎,全看紓兒自己的了。”

  項萌亦是道:“是呀。大王,太後說的沒錯,在臣妾的老家,有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的說法,產房陰氣太重,實在不能讓男人靠近,以免沾染了汙穢的東西。”

  秦王蕩沉默不語。

  就在這時,宮室裏麵忽而響起一陣嘹亮的啼哭聲。

  “嗚哇!嗚哇!……”

  這是嬰兒的啼哭聲!

  “生了!生了!王後生了!母子平安!”一名宮女喜笑顏開地跑出宮室。

  惠文後忙問道:“是男孩女孩?”

  “是一個小公子!恭喜王上!賀喜王上!”

  秦王蕩亦是興奮不已:“哈哈哈哈!好!好!賞,統統有賞!”

  “謝王上!”

  等到穩婆出來,告訴秦王蕩可以進去。

  秦王蕩這才進到宮室裏麵,看著搖籃裏麵仍舊在啼哭不止的嬰兒,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暖意。

  這就是血脈相連的感覺嗎?

  秦王蕩伸出手,想要抱出尚在繈褓中的孩子,但是無從下手,或者又怕自己傷了他,一時之間手忙腳亂的,不知如何是好。

  看見秦王蕩的傻樣,魏紓“噗嗤”一笑,一臉恬靜地道:“王上,你抱抱他吧。這是咱倆的孩子。”

  聞言,秦王蕩會心一笑,旋即緩緩的將搖籃裏的嬰兒抱在懷裏,跟抱著一塊寶貝一般,輕輕的抱著,學著過去看人家抱孩子的模樣,有模有樣地晃著。

  “咦?他不哭了?”

  一到秦王蕩的懷裏,這嬰兒原本嘹亮的啼哭聲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嬰兒皺巴巴的小臉,看上去又醜,又可愛,粉嫩嫩的臉上,嵌著一雙黑寶石一般的小眼睛,看著秦王蕩,似乎充滿了好奇感。

  魏紓笑了笑,道:“王上,你為這孩子取個名吧?”

  “嗯。紓兒,其實這孩子的名字寡人早已取好了。”

  秦王蕩意味深長地道:“政,嬴政。”

  “政?”

  “政,正也,君子以明庶政。《周禮·天官·大宰》曰:建邦之六典,四曰政典,以平邦國,以正百官,以均萬民。寡人相信,寡人的政兒,將來一定能成為了不起的國君,寡人沒做到的事情,他一定能做到的!”

  聞言,魏紓不禁眼前一亮。

  秦王蕩為這孩子取名“政”,可謂是寄予了厚望。

  貴族取名,往往很有深意,尤其是王室子弟之名,都有內涵。

  譬如秦王嬴蕩,這“蕩”之名,蓋因當年秦王蕩降生之時,秦國正在打通東出中原的道路,秦惠文王為其取名“蕩”,是有“蕩滌中原”之意。

  公子嬴政的降生,亦是具有非凡的意義。

  這是秦王蕩的第一個兒子,又是嫡長子,身份不可謂不尊貴,是果真含著金勺子出生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嬴政將來會是秦國的儲君,未來的秦王,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而魏紓不知道的是,秦王蕩為其取名“政”,具有更深一層的含義。

  在原來的曆史上,秦始皇就是嬴政,是後者“揮劍決浮雲,諸侯盡西來”,一統天下的。自秦國商鞅變法之後,曆代秦國君王皆以東出為大誌,皆以掃滅列國,一統天下為己任,秦王蕩自然是不例外的。

  更何況,他曾跟秦惠文王說過,自己這一世,即便無法一統天下,他的子子孫孫,惠文王的子子孫孫一定能做到!

  這不是一句虛言。

  秦王蕩很有信心,他就算不能掃滅列國,也能進一步打下大一統的基礎,讓自己的兒子或者孫子完成未竟之誌!

  公子政的出世,讓秦王宮上上下下洋溢著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

  秦王蕩更是罕見的騰出一天的時間,陪在魏紓母子的身邊,逗弄著小家夥。

  ……

  時間飛逝。

  一轉眼,冬去春來,已到秦王蕩四年,即公元前307年的正月。

  秦王蕩又在四海歸一殿召開大朝會。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禦史大夫李曇出列道:“王上,臣有事啟奏!”

  “請講。”

  “王上,宜陽的戰事已經進行三個月。甘茂無日不攻宜陽城,傷亡極大,且天大寒,道路阻塞,為支援宜陽之戰事,大秦當需投入更多的民夫與糧秣輜重,恐力有不逮!臣請王上將軍隊撤回國內,罷兵止戈!”

  罷兵止戈?

  秦王蕩的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不以為然的。

  戰事已經進行到這一步,如何能偃旗息鼓?

  若非秦王蕩了解李曇的為人,知道其公忠體國,廉潔自律,他都要懷疑李曇是不是收了韓國人的賄賂,不然為何要停止宜陽之戰?

  這樣一場國戰,怎能虎頭蛇尾的結束!

  不料,公子雍亦是道:“王上,李大人所言極是!宜陽城高池深,守軍眾多,屯糧不少,韓軍更是在以逸待勞,若戰事陷入拉鋸,恐於秦國不利啊!”

  “再者說,齊國已經與韓國議和,齊軍將撤離韓地,將得韓城池十座。沒了齊人在東麵牽製韓軍主力,實則為宜陽之戰造成了極大的變數啊!”

  “王上,臣請將軍隊撤回國內,占得武遂,已有收獲了!”

  “臣附議!”

  “臣附議!……”一眾大臣都跑出來,讚同公子雍與李曇的說法。

  但秦王蕩仍舊不為所動,將目光放到樗裏疾的身上,說道:“嚴君,你意下如何?”

  “回稟王上,老臣以為,絕不能在這個時候撤兵!”

  秦王蕩為之眼前一亮,問道:“哦?這是為何?請嚴君試言之。”

  樗裏疾哪裏能不明白秦王蕩的意思?

  故而,他垂手道:“王上,伐韓一戰,我秦國付出甚多,不僅是前線的將士們在流血犧牲,而且為籠絡魏、齊,秦國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和時間。戰者,非勝即敗,而今宜陽一戰,我秦軍不過是遇到了一點小挫折,又何必輕易放棄?”

  “嚴君此言差矣!”

  李曇肅容道:“王上,嚴君所言,實乃誤國誤民。鹹陽距離宜陽甚遠,幾近迢迢千裏,五萬兵馬每日所需之糧秣更是不在少數,至於戰鬥中所損耗的石彈、箭矢、兵器等物,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王上若要戰,與韓之戰事,宜陽之戰必須盡早結束!”

  秦王蕩聞言,眉頭皺了皺,但沒說什麽。

  公子雍更是道:“王上,李大人所言甚是。為今之計,擺在咱們秦國麵前的隻有兩條路,一則撤軍,二則增兵!若不撤,唯有增兵宜陽,不然等韓國真的割地於齊,與齊國簽訂城下之盟,宜陽之秦軍,唯恐遭韓軍主力之包圍,危矣!”

  聽到這話,秦王蕩在心中暗暗的盤算了一下,又道:“寡人絕不撤兵。”

  這時,憋了好久的少府魏冉出列道:“王上,臣有事啟奏!”

  “請講。”

  季君之亂時,魏冉在沒有虎符與詔令的情況下,率領邊軍勤王,這已經屬於謀反的性質,但秦王蕩不忍殺他,故意隱瞞下來。

  但錯就是錯,魏冉已經被剝奪了領兵之權,明升暗降,成了九卿之一的少府。

  少府是做甚的?

  少府,掌山海地澤收入和王室手工業製造,為國君的私府。

  少府的屬官有太官令掌宮廷膳食、釀酒、種菜、食用珍禽野獸及獻四時果品,有湯官令主供餅餌果實、貨食之事,還有湯官飲監,協助湯官令監督宮廷飲食。

  少府在朝廷和地方都設有分支機構掌管各項事宜。

  總而言之,少府就是國君的大管家,權力不小,油水不少,但壓根兒就不涉及國事和軍事,魏冉自認為沒有絲毫的用武之地。

  往日,魏冉這個少府一直沒有表現的機會,上朝隻是走個過場而已,沒成想,今日魏冉卻破天荒的站出來發言了!

  “王上,臣要彈劾客卿甘茂!”

  “為何?”

  “甘茂日日圍攻宜陽城,而久攻不下,是為作戰不力;死傷幾萬將士,屍體都能填平涇水,卻未能前行半步,平白犧牲兵將之性命,平白耗費國家之糧秣輜重,是為不恤將士,是為不恤國家;而伐韓之舉,乃是甘茂提出來的。”

  魏冉朗聲道:“今伐韓受挫,皆乃甘茂一人之過也!韓國有勁卒,宜陽城堅,難以攻下,伐韓實則得不償失!再者,甘茂說魏,今事與願違,魏王必定認為這是王上在欺騙他,在欺騙魏國!甘茂這是在陷王上於無信之境地!”

  “甘茂罪莫大焉!臣請罷黜甘茂,擇日押其回鹹陽受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