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城。

  何夢到家正好趕上晚飯，外公外婆也在，二老每年都會留在市裏過完元宵佳節。

  “夢夢？你出差回來啦！”何媽媽手裏正端著一盤菜，聽到拖動行李箱的聲音轉頭看向門口，驚訝出聲。

  一家人都玩門口看去。

  何夢提著行李箱跨過門檻，“爸爸媽媽，外公外婆，我回來啦。”

  “怎麽今天到家也不提前說一聲，你爸爸好去機場接你。”何媽媽卷著圍裙擦了擦手，連忙迎過去。

  何爸爸起身過去幫女兒提行李放到一邊，還挺沉的，“你箱子裏裝了什麽？”

  “謝謝爸爸。”何夢彎腰換鞋，笑著說，“給你們帶的禮物。我昨晚喝酒喝多了，忘記告訴你們我今天回來了。”

  “回來得正好，快來吃飯啦夢夢。”外婆朝她招了招手，何夢甜甜地喊著“外婆”走過去，坐下。

  飯桌上，外婆問起何夢去哪出差，何夢說完“滄溟島”三個字，家裏忽然陷入一陣靜默，每個人眼裏的神情各異，相同的是臉上逐漸消失的笑容。

  “怎，怎麽了？”何夢弱弱地出聲。

  何媽媽忽然放下筷子，認真地問：“夢夢你去滄溟島，真的隻是出差嗎？”

  “是，是啊。”何夢點點頭，見媽媽放下筷子，也跟著放下筷子，仿佛在接受審訊一樣。

  何爸爸歎了一口氣，“你媽媽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去見了鹿隱？夢夢，你和鹿隱的事我和你媽媽很早就知道了，隻是不說穿而已。”

  “鹿隱？”外婆好奇地問。

  何媽媽：“夢夢的男朋友。”

  不是男朋友，已經是合法丈夫了。何夢張了張嘴，還是把這件事咽回肚子裏。

  哥哥是她男朋友爸爸媽媽都有意見，要是知道她和哥哥已經領證結婚，爸爸媽媽會特別生氣吧？

  隻能隱瞞了。

  外公一臉開心地說：“夢夢有男朋友了呀，這個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找個男朋友了。你表姐才比你大一歲，都結婚兩三年了。夢夢，什麽時候帶男朋友來給外公外婆瞧瞧？”

  一直都想帶哥哥回來正式介紹給你們，隻是她現在不敢。

  何夢掃了一眼父母，默默地閉嘴不說話。

  “夢夢，”外婆拉過何夢的手，“你男朋友是滄溟島的人？姓鹿？哪個鹿？”

  “麋鹿的鹿。”何夢如實回答。

  外婆的眉心一擰，看向坐在對麵的女兒和女婿，“何釗，慧蘭，你們知道這個鹿隱是誰嗎？”

  何釗點頭，“鹿隱是滄溟島的王子。”說罷又歎了一口氣。

  外婆的瞳孔微縮，一時驚愕不已，看向何夢的目光逐漸變得深沉，“夢夢，你怎麽會認識滄溟島的王子？”

  “他，他是鹿鹿的哥哥。”何夢抿了抿唇，“鹿鹿就是我當初跟你講過的那個很好的朋友。”

  “那她應該是滄溟島的公主，怎麽會和你在一個大學？”外婆覺得實在很離譜，滄溟島的公主怎麽會跑到臨城來上大學呢？滄溟島王室是決不允許的。

  “鹿鹿是我們學校的校花呢！還破過好多殺人案，超級厲害。”何夢一臉驕傲，“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鹿鹿是滄溟島的公主。”

  何媽媽沉著一張臉，張口要說什麽，被何夢的外婆瞪了回去。

  外婆笑盈盈地說：“出差很累吧，坐飛機也很累人，咱們先吃飯，吃完飯了上樓好好地睡一覺。”

  “好的外婆。”何夢咧嘴一笑，拿起筷子給每個人夾了他們愛吃的菜，自己才慢慢地吃起來。

  長輩發了話，大家隻好安生地吃飯。

  何夢從小就喜歡和家裏人分享自己在外麵遇到的事，小時候什麽都會講，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長大以後學會了報喜不報憂，隻講一些她覺得有意思的事。

  她講起了那個沒有名字的廣場和那尊雕像的故事。

  何夢提起“女伯爵”三個字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外婆的手抖了一下，夾在筷子上的蔬菜掉進碗裏。

  當故事講完，外婆的眼睛變得渾濁，眼眶紅了一圈。

  外公默默地從衣服口袋裏摸出一顆糖，放到妻子的麵前。

  “呀，”何夢看到了那顆糖，笑嘻嘻地說，“外公你又給外婆變出糖來啦。”

  眼睛一瞥，她看到外婆的眼眶泛紅，立馬緊張起來，“啊，外婆你怎麽啦？你怎麽哭了呀。”

  “還不是你在這講什麽故事。”外公埋怨道，“你外婆想起她的好朋友了。”

  “嗯？”何夢疑惑地看過去。

  外婆眨了眨眼睛，勉強地笑了笑，“你說的那個老婆婆，讓外婆想起一個好朋友，後來因為一些事情就斷了聯係，我也沒告訴她我去了哪裏，不知道也好。她十八歲生日那天我給她送了一本書，本來想寫點祝福的話，結果啊……”

  外婆的聲音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看向窗戶的位置，回憶起年輕時的友誼，嘴角掛著淺淺的笑。

  “我一打開新買的書就習慣性地寫上自己的名字，寫完了才發現壞事了，準備重新買一本，但是被她發現了，搶過去說她就要這本。”

  “夢夢，你說的老婆婆和女伯爵一定是關係很好的朋友，很難受，女伯爵不知道她的朋友這麽惦記她，也不知道好朋友已經過世了，都沒有去吊唁。”

  說著說著，外婆的眼淚掉下來，抬手抹了抹眼淚，故作無事地笑了笑，“誒，人老了就是容易觸景生情。”

  “不老，我外婆才不老呢。”何夢雙手抱住外婆，腦袋蹭了蹭外婆的肩膀。

  真是個貼心的小棉襖，安撫了外婆難受的心。

  用過晚飯，何夢打著哈欠上樓，包和行李箱蓋被遺忘在角落裏。

  外公外婆問起了何夢和鹿隱的事，何爸何媽把知道的如實道來，最後何媽媽憂心忡忡地說：“鹿隱是滄溟島的王子，我們家夢夢配不上他，他們兩是沒有結果的。”

  外公不以為然，“怎麽會沒結果，靜姝和承景不就結婚了，兩口子的關係還特別好。”

  “爸，鹿隱他不是普通的豪門少爺。”何媽媽仍舊憂心。

  “靜姝要嫁給承景的時候，你姐和姐夫的態度還不是和你們現在一樣，覺得攀不起時家這個豪門，結果你看承景還不是處處護著媳婦，時家哪個人對她不好。”外公擺擺手，“孩子喜歡就行，哪來什麽配不配得上，我當初還覺得自己一個泥腿子配不上你媽媽這個文化人呢。”

  “這……”何媽媽一時語塞，看向丈夫。

  何爸爸站出來解圍，“我們怕的是鹿隱家看不上我們家，怕的是夢夢會有壓力，網上會有人拿她的家庭背景來攻擊她。”

  “是啊。”何媽媽一直愁眉不展。

  “配得上。”一直沉默不語的外婆鄭重其事地說，“配得上，我說夢夢配得上，她就配得上。”

  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這話裏的真正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