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原來如此
作者:一點不聰明      更新:2020-04-30 09:08      字數:2607
  一聽沈燃是來看醬的,鳳兒爹忙引著他往存放醬缸的土房裏去。

  才一進屋,沈燃就覺的比屋外暖和不少,順嘴問道:“籠火了?”

  鳳兒爹淳樸一笑道:“郎君吩咐,我們豈有不聽的道理。一直小心謹慎著呢,就怕壞了郎君的大事。”

  沈燃微微點頭,伸手取來長勺,從近前的缸中提了一小勺清醬出來,正愁沒地方盛放,鳳兒爹卻已經遞了個陶碗過來。

  他將清醬盛在碗中,迎著日光細看。

  清醬濃稠得當,色澤紅亮發黑,細聞還能辨得出些許酒香,確實不錯。

  他端碗略抿了一下,甜中帶鹹,雖鮮味不比現代,但發酵的香氣還是有的。

  這才問:“這醬已經搬進來兩月了吧?”

  鳳兒爹陪笑道:“可不,小郎上次托醍醐姑娘來說時,我們一刻也不敢耽擱,就都搬進來了。開春都沒顧上種地,全包給鄰居了。”

  沈燃點點頭,看來自己搜刮遍了所有養父留給自己的知識後,找出來的這個十日造醬法,完全經受住了大規模生產的考驗。

  他看看滿屋的醬缸,欣慰道:“還按之前說的,這次就放五十缸出來,留十缸窖藏,過些年再賣。”

  他粗略算了一下,這醬缸約莫一米二高,半米來粗。

  一缸至少有三十鬥,五十缸就是一千五百鬥。

  即使今年隻賣這一批,自己也能有二百四十多貫的進項,全家吃喝三五年的錢都夠了。

  因而又跟著道:“還是照原先說的,一鬥三十文給你,下個月來裝車時結賬。”

  鳳兒爹是莊戶人,一聽這錢數,已經高興的算不過來了,又驚又喜道:“謝過郎君,謝過郎君。”

  沈燃趁勢從懷中掏出半吊錢遞給他道:“劉二怎麽樣?”

  鳳兒爹還要推讓,聽他問劉二,便將錢收了才答:“就在後頭屋裏,不敢叫他拋頭露麵,沒人疑心。”

  “嗯,”沈燃輕歎一聲,“到五月上就能製豆豉了,到時候雇些人來,人多了就方便給他落籍,他本就是因為沒有戶籍才淪為逃奴,落了籍也就沒什麽大事了。”

  鳳兒爹連連點頭。

  沈燃也就邁步出屋道:“到時候要用錢活動再來找我,他在哪間屋裏?”

  鳳兒爹抬手指了後頭一間廂房,剛要領他過去。

  沈燃虛扶了一把他的胳膊,阻攔道:“你們去忙吧,我和他說說話。”

  劉二早聽見了動靜,因而在屋中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滿地亂轉悠。

  一見沈燃推門進屋,馬上迎上去道:“你可來了。”

  “怎麽了?”

  “太無聊了,真的太無聊了。我還不如下地割麥去。”

  沈燃瞥他一眼:“這才三月,春耕還差不多,割哪門子的麥子。”

  劉二一臉痛苦,抱怨道:“我天天就在這屋裏待著,和鳳兒家三口又說不到一起去,再憋下去非得成個悶嘴葫蘆不行。”

  沈燃隻顧四下打量,漫不經心道:“慌什麽,到五月招上幾個工人,你也能渾水摸魚了。”

  這下,劉二老實下來,一屁股坐在茅草席上道:“那我就放心了。”

  沈燃見屋幹淨利落,雖然家具還是不多,但好歹寬敞,該有的東西都有。

  便知道劉二被照顧的不錯,也就不多廢話,一屁股坐在木箱上。

  他眯起眼來,頗凝重的盯著劉二,思索再三還是決定有一說一:“你知不知道,景龍二年四月,有什麽要來上黨?”

  劉二仰著脖子一臉驚愕:“你不知道啊?”

  “我該知道什麽?”

  “沒...沒什麽,”劉二說著聲音漸低下去,“我看你天天和韓凝禮混在一起,以為你什麽都知道呢。”

  沈燃嘖了一聲,不耐煩道:“要說就說,不說拉倒。”

  “我說我說,”劉二難得抓到一個說得上話的人,怎能隨意放過機會,“要來的這人,就是咱們說的唐玄宗,他們說的臨淄王,李隆基。”

  “什麽?”

  劉二翻了個白眼,絮絮叨叨的從李隆基就任潞州別駕開始,將他如何搭上銅鞮縣令張煒,如何收攏一夥幕賓鬥雞走狗一一說了,末了還添油加醋的講了一遍韓凝禮如何忽悠李隆基回京陪祭的事情。

  沈燃歎了口氣:“你是說,是韓先生拿幾根能立起來的筷子忽悠他回去的,就為了跟他一道回長安,給自己謀出路?”

  “可不,”劉二虛著聲音故作神秘道,“我看許多書上說,他也是受人收買。畢竟來的是一位王爺,保不準能爭上那把椅子,肯定有人願意把腦袋掛在褲腰帶上賭一把。”

  “他什麽時候回京?”

  “這個嘛,不是明年就是後年,我也記不清了,反正他沒在這裏待太久。”

  劉二說著,見沈燃一臉凝重,便嘀咕道:“我覺得你可得想好了,畢竟不知道韓先生到底怎麽想。你與他走得近,別到時候被拉下水。好日子沒有了不說,保不準還得和我現在一樣。”

  沈燃剛明白,為什麽趙一平一直不歡迎韓凝禮,為什麽韓凝禮問他要不要屈居上黨。

  他和掌櫃的還有醍醐都是普通人,隻要自己不犯傻,避開異人司不難。

  韓凝禮卻有任務在身,即便他自己不願攀附,也保不準被命運捉弄,最後還是要照著史書上記載的老路走。

  平頭百姓遭遇異人,最多也就是受騙上當而已。

  皇族中人卻絕對有立場懷疑每一個異人都有傾覆政權的能力。

  萬一韓凝禮攪和進名利場的渾水裏,會英樓與他走的太近,難免沾惹是非。

  但若說就這麽和韓凝禮切割開,沈燃也不能同意。

  如果同類之間還要為求自保互相疏遠,一來不大義氣,二來韓凝禮可能死得更慘。

  好在這事不急於決斷,他隻默默的記下,留個心眼也就罷了。

  再回過神來,隻見劉二一臉疑惑的看著自己,隻好尷尬道:“在這兒吃的怎麽樣?”

  劉二有些訕訕:“和會英樓自然沒得比了,但還算湊合。”

  沈燃怕他實在無聊,更容易腦子一抽再生事端,隻得接著話頭陪他聊上一會兒。

  這一聊,就是一個多時辰,等他坐上回程的馬車時,隻感覺自己頭暈眼花快缺氧了。

  馬車徐徐而動,雖則一路顛簸,好在總算是在宵禁前進了坊門。

  他付清車費,便急匆匆往店裏趕。

  小麻掌廚不久,他還是難免憂心。

  進店門時正趕上最後一個食客結賬出門,沈燃與他寒暄幾句,就關了店門。

  一進廚房,小麻已經將廚房打掃幹淨,笑眯眯看著他道:“阿兄回來了,掌櫃的他們早用過飯了,我留了兩隻雞腿給你。”

  沈燃也不客氣,一屁股坐在胡床上等著小麻端菜。

  邊等邊問:“今天沒什麽錯漏吧。”

  小麻一聽就皺起眉頭,邊擺著盤子邊道:“如果問食客們的話,沒什麽錯漏。但是那幾個學徒,好像有點不大高興。”

  沈燃才咬了一口蒸餅,這又沒了吃飯的興致,挑眉問道:“又怎麽了?”

  小麻回身將通往後院的門關了,才答道:“今天是做了一日的醃肉,清醬也由著他們用的,可是...”

  “可是什麽?”

  “可是他們鬧著要學做清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