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福兮禍兮
作者:一點不聰明      更新:2020-04-23 09:25      字數:2709
  那縣令既然要吃飯,沈燃也隻好招待。

  “既如此,就坐吧。”他手腳麻利的收攏起桌子上的雜物。

  畢竟眼前隻有這麽一桌空著,他又不能冒著劉二暴露的風險,讓這一行人上二樓去單獨坐著。

  若他們不願和平頭百姓擠在一起,也隻得出去,自己也省的費力氣和當官的打交道。

  畢竟趙一平反複強調過,萬事小心為妙。

  可那縣令實在算的上深入群眾,也不計較什麽環境,直接一屁股在那架矮幾旁坐下。

  “不知貴店有什麽美味?”縣令問他。

  他剛想報個菜名,就被打斷。

  縣令打量著四周道:“罷了,隨意安排幾個菜吧,那麽多同僚都議論著,想來這會英樓的菜也差不到那裏去。”

  沈燃點點頭就反身回廚房,守著灶上的蒸籠發愣。

  他其實並不在意要給誰做飯,無論是一縣之尊還是販夫走卒,給一樣的錢就吃一樣的飯。如果能產生足夠的利潤,就算將他精心烹飪的珍饈喂給一頭豬,他也毫不在意。

  他冥思苦想的是今後的日子,剛才鬧事的三個混混糾纏醍醐的畫麵在他腦中揮之不去,如果繼續依靠這種傳統的方式來吃飽穿暖,那麽風頭正盛的會英樓,理所當然會麵臨更多上門訛詐的地痞混混。

  在這種情況下,他可以選擇仔細的培訓店裏的每一個人,教他們如何保護自己,如何打發無賴,卻不能時時守在他們身邊,替他們與這樣惡心的客人周旋,更不可能替他們消化被惡心之後的負麵情緒。

  就算不是為了躲避唐人,這樣拋頭露麵的生意也不能再幹了。

  所以,那個他已經權衡過無數次的方案,就十分自然而然又順理成章的的浮現在他腦中。

  醍醐是不會再下樓來的,沈燃隻好囑咐剛回來的小麻上樓去喊趙一平支應櫃台,由自己去給縣令上菜。

  他恭敬的踞坐在矮桌邊,將一碗碗的美味鋪排在縣令麵前,還沒等碼好席麵,縣令就急不可耐的端碗嚐了一口羊羹。

  “確實不錯,”他頗粗野的將碗墩在桌上,發出滿足的哈氣聲,“你就是滿街傳的三兩金吧,竟然如此年輕。”

  沈燃心裏驚訝這官倒不擺架子,手還是穩穩的將最後一個菜擺好,才應了個是。

  正趕上趙一平急慌慌的下樓,猛勁給他遞眼色,沈燃眨眨眼算是表示知道了。

  趙一平也湊上前行禮,卻被師爺擋了,隻道:“掌櫃隻管忙,我們這裏不用伺候。”

  沈燃聽了也想趁機回去,反被師爺扶了一把:“小郎不驚慌,我家明府一向沒什麽架子。”

  “對,與民同樂嘛,本官最愛與民同樂。”那縣官也嚼著肉應聲,“上回吃這麽好的條子肉還是回京述職時,小郎想必師承名家吧。”

  他本想上了菜就回廚房去規劃他的改行大計,這樣一來隻好留下沒話找話說。

  他點頭笑笑算是回應。

  縣官又道:“這樣好的手藝,在這店裏著實是屈尊了,就算放在哪家王府,也是配的起的。”

  “明府謬讚了。”

  沈燃隻是在嘀咕,就算他在官府眼中已經成了萬大發的替代品,也用不著一縣父母來給他伸橄欖枝,何況是離著上黨城八丈遠的銅鞮縣令。

  “不知小郎怎麽稱呼?”縣令頭都沒抬專注吃飯,好像隻是隨口一問。

  他心知這無非明知故問,卻也規規矩矩答道:“在下沈燃,親近的客人都喊我一聲阿燃。”

  “哦,阿燃。”那縣令吐出豬骨重複了一遍,“往後再有今日這等潑皮,隻管到縣衙去報我的名字,在上黨縣衙也好用。”

  沈燃拱手:“還未請教...”

  師爺低聲朝他道:“我家明府姓張,諱一個煒字。”

  “那麽小人先謝過張明府照顧了。”他恭敬行了一禮就往後退回廚房。

  這一次,沒有人阻攔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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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最後一撥晚餐的食客,沈燃隻想趕快睡一覺。

  他從小年夜就開始休息,到今日上元燈節已經休息了大半個月。

  這麽猛地一恢複勞作,疲勞就加倍來襲。

  店裏所有人都沒精力去看花燈,他更沒力氣,所以隻是幫小麻洗了幾個碗盤,就要上二樓替換了照顧劉二的醍醐,自己也好鬆快鬆快。

  卻不想還沒來得及走出出廚房,他就被掌櫃的堵在裏麵。

  他隻好哈欠連天的告饒:“掌櫃的,有什麽事不能明天再說嗎?我實在是困了。”

  趙一平一臉憤懣:“那我長話短說。”

  沈燃隻好止住嗬欠,一臉認真的看他。

  “無論如何,不能叫那個縣令再來了!”掌櫃的語氣比斬釘截鐵還要斬釘截鐵。

  “咱們這是飯鋪,又不是衙門,”沈燃十分無奈,“我也不能挑揀客人啊。”

  “我不管你想什麽辦法,出什麽歪招,就算要會英樓關門大吉也行,總之那個張煒不能再和我們見麵!”

  沈燃徹底被趙一平這股無名火弄的沒了脾氣,更沒了困意。

  倒不是自己多好奇,畢竟掌櫃的對穿官衣的有自然的恐懼。

  有上次那兩個不良人例行巡查的珠玉在前,今天掌櫃的絮叨些閑話也算不上什麽怪事。

  隻是掌櫃的還是頭一遭如此暴跳如雷。

  因而,他幹脆抱著膀子靠在桌子上,一臉玩世不恭的歪頭問道:“為什麽?”

  掌櫃的眉頭深鎖,不正眼看他,隻是凝神盯著地麵反問:“沒有為什麽,你隻管告訴我,咱們這飯鋪還能不能開了!”

  沈燃一臉淡然,也不回話,隻是擺出一副願聞其詳的樣子。

  “阿燃,你看不出來那縣令在拉攏你嗎?”掌櫃的總算稍微平和了一點,看起來是要曉之以理。

  “這我自然知道,可我就是想不通啊,”他抓起一條蘿卜嚼著,“就算萬隆豐現在江河日下,也輪不到一縣父母屈尊降貴來我這裏套近乎。”

  趙一平也嘖了一下,一臉愁容的問他:“你沒稱他大人吧。”

  “那怎麽會,”沈燃盡力想讓氣氛輕鬆下來,笑的一臉諂媚,“掌櫃的日日耳提麵命,我還能記不住大人是稱呼親爹的嗎?我一口一個明府,叫的絕無錯處。”

  趙一平似乎不關心他說的話,隻是一個勁的補充道:“一旦那個張煒開了這個頭,店裏往後怕是少不了穿官衣的食客了,可咱們終歸與普通唐人不同,實在不能不小心提防。”

  沈燃回頭去問小麻:“小麻,你看我們幾個人,臉上有沒有寫著異人兩個字?”

  小麻凝重的觀察了一下才答:“大家整天和那麽多人說話,在人前做那麽多事情,也是一直安安穩穩的沒出什麽亂子,說明那麽多外人都沒看出來,小麻就更看不出來了。”

  沈燃攤手道:“你看,小麻都明白的道理,掌櫃的您怎麽倒犯糊塗呢。”

  “你就鐵了心往官府身上靠嗎?”掌櫃的十分激動,看來曉之以理不行,得動之以情。

  “不是我要往人家身上靠,”沈燃一本正經,“是咱們實在無法挑揀客人,他到這裏花錢買飯,我還能把他打出去嗎?咱們好日子還沒過幾天,我也知道您說關店不幹就是氣話。何況您在這兒這麽多年,已是久經考驗了,還能讓這點陣仗嚇怕嗎?”

  他正說著,韓凝禮從前廳掀開簾子探頭:“就是,掌櫃的你自己也算了,還打算讓阿燃窩在這裏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