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都有秘密
作者:
一點不聰明 更新:2020-04-19 15:32 字數:3543
從韓凝禮送來這個受傷的異人至今,已經過了十幾天。
一千個錢換來的一隻小人參已經用的差不多了,他還是麵如黃紙,氣若遊絲的躺著。
這十幾日中,市麵上並沒有流傳絲毫有異人逃獄的消息,沒有緝捕,沒有搜查,甚至沒有貼出一張尋找逃犯的告示。
沈燃與韓凝禮聊過無數種猜測,最終也無法分辨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所以店裏的日子大致上還是照舊。
往來的食客沒有斷過,沈燃白天做菜,晚上照顧病人,雖然累點,倒也充實。
在趙一平神經質的杯弓蛇影下,他又不向小麻隱瞞了有病患居住在二樓的事情。
隻是告訴小麻趙一平的房間漏水了,需要修繕,所以趙一平暫時和小麻一起住在後院裏。
小麻本來就對他有全然的信任,加上他有意用學做菜來分散小麻的注意力,這孩子也沒有疑心什麽。
沈燃自己則在二樓上大桌子湊合著睡,隔幾個時辰起來看看病患而已。
這一夜沈燃卻沒準備睡覺,已經到了臘月二十三,明日一早開始,會英樓就要進入年節的歇業期,他也不用忙著做菜了。
隻剩這個病患讓沈燃實在放心不下,他若再不醒,恐怕大家都過不好年。
所以此時,他就坐在病患的榻邊緊緊盯著,不敢有半分鬆懈。
“唔...”病患似有所感,竟從嗓子裏擠出一個聲音。
“你醒了?”沈燃伏在榻邊低聲問,“要喝水嗎?”
“我...”他雙眼迷離,聲音嘶啞的像被砂紙磨過。
“你放心,這裏很安全,沒有人會傷害你。”沈燃說著就起身去給他倒水。
瓷杯未滿,醍醐卻直接推開房門,喜上眉梢問道:“他醒了?”
“你都不睡覺嗎?”沈燃嚇了一跳。
醍醐卻滿臉興奮:“這叫醫者父母心,你們這屋有什麽動靜我都能聽見,快讓我檢查檢查。”
她說著就坐在榻邊,屏氣凝神診起脈來。
“還是有點虛,問題不大。”醍醐鬆開手又去扒他的眼皮,舉著燭燈仔細照看眼球。
在問過他這是幾個手指頭這種常規問題之後,醍醐得出了結論:“恢複的很好,要不了多久就能下床了。”
沈燃總算放下心來,對正在四處觀瞧的病患道:“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去端碗粥來。”
醍醐卻摁住沈燃的胳膊道:“我去吧,還得再補一副藥,你看著他別亂動。”
“先別驚動掌櫃的,他睡眠本就不安穩。”沈燃叮囑了一句。
醍醐點點頭去了廚房,屋內隻剩下沈燃和病患。
沈燃也放鬆下來,低聲問他:“感覺好點了嗎?”
“我...”病患的聲音沙啞。
“你放心,這裏沒人會害你,我們都和你一樣,不知道怎麽就穿越到了這兒。”
他略略沉吟了一下又接著道:“那個女孩是大夫,會治好你;救你到這裏來的人也會來看你,這裏也有吃有穿,你都可以放心。”
病患努力的想點頭,卻隻是下巴微微的動了兩下,沈燃小心扶起他來喂了一口水。
可能扯到了他骨折的部位,病患在低聲嗚咽。
“你叫什麽名字?”沈燃問。
“劉二。”他的嗓音非常沙啞。
“休息吧,不著急說話。以後有的是時候說話。”
沈燃小心翼翼的將他重新放平躺好,又在屋中坐了一會兒醍醐才端著藥回來。
燈火如豆,映著醍醐的半邊側臉,朦朧之中竟有幾分柔美。
他看著她給劉二喂藥的樣子,仔細周到,與平時的潑辣性子判若兩人。
“看什麽?”醍醐回頭時又切回了平時嬌蠻。
“沒什麽...”沈燃別過頭看別處。
“有話出去說,病人還要休息。”醍醐收攏了藥碗就往外走。
沈燃跟在後麵:“明日就是臘月二十三,店裏也歇業了,你還去莊子上嗎?”
“去呀,過年前總得照管照管幾個病人。”
“我和你一道去吧,我想去買頭生豬來做年菜,正好帶上小麻一起去玩玩。”
“去倒是沒問題,”醍醐有點猶豫,“但是他才剛醒,你不會想把他和掌櫃的單獨放在店裏吧。”
沈燃沒有答話,但事實上他就是這麽想的。
如果不讓掌櫃的一次問個痛快,恐怕劉二沒法留在店裏很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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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醍醐的叫早,一行三人在清晨就已經出了上黨城。
小孩貪睡,因而小麻一路走著眼皮都在打架,沈燃隻好背著他趕路。
為了讓小麻安心睡著,二人都不說話。這一路走著沒什麽滋味。
行至半途,醍醐突然一臉擔憂的小聲問道:“你說掌櫃的這會兒在幹嘛?”
“左不過端茶送水熬藥,”沈燃語氣平淡,“估計已經把劉二問了個底朝天。”
“我怕掌櫃的趕他。”醍醐咬著嘴唇,路邊揪的狗尾巴草在手中搓的沒了形狀。
沈燃卻很淡然:“不會,咱們要是在店裏,掌櫃的隻會邊審他邊和咱們對著幹。讓掌櫃的一個人照顧病患,他反而同情心泛濫。”
醍醐歎氣答:“但願吧。”
一直迷迷糊糊半睡半醒的小麻卻驚醒:“阿兄在說誰?”
沈燃與醍醐交換了一個眼神。
沈燃隻好尷尬的咳嗽兩聲才答:“沒誰,睡你的吧。”
小麻揉揉眼:“小麻不困了,阿兄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他一咕嚕從沈燃背上滑下,卻站在原地不動。
“怎麽了?”沈燃以為他要方便。
小麻盯著沈燃和醍醐看了一會兒才滿臉期待的問道:“咱們快到了吧!”
醍醐明顯鬆了口氣:“快了,再有一刻就到了。”
小麻聽了喜出望外,竟蹦蹦跳跳的追著小鳥往前去了。
沈燃看著小麻雀躍的背影問醍醐:“在你我之前,掌櫃的有沒有收留過其他的異人?”
醍醐否認的直截了當:“我來後沒有,你是第一個。”
“你之前呢?問過掌櫃的嗎?”
“沒有,他沒提起過。怎麽了?”
沈燃摸摸下巴:“我隻是奇怪為什麽掌櫃的這麽抗拒劉二。”
醍醐撇撇嘴:“我隻知道你我二人都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他發現的。”
“這麽說,掌櫃的很怕自己找上門來的,韓凝禮和劉二他都不願意接受。”
“好像是,這又怎麽了?”
沈燃故作輕鬆:“隻是好奇,掌櫃的為什麽處處縮手縮腳,以至於坐吃山空。”
醍醐似乎有些顧左右而言他:“沒什麽可好奇的,來了這裏這麽久,誰還沒點故事。”
沈燃也隻好半開玩笑道:“就比如說,你為什麽倒貼錢也要給窮人治病。”
她卻聳肩回敬道:“還比如說你,為什麽非要和萬隆豐過不去,掌櫃的天天嘮叨你針對萬隆豐,太過高調,擔心會招來官府。”
沈燃同樣沒有回答,隻是故作高深的一笑,就快步去追小麻了。
醍醐在後麵跺跺腳,也喊著小麻的名字追上去。
其實他很清楚,能在一地排的上號的高檔酒樓,多半會與官府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也不是多複雜,互為方便而已。
且不說小打小鬧官府會不會介入,即使真的要介入,也隻會因為原來的互為方便現在不大方便了。
那麽結果也很明顯,誰方便就和誰互為方便好了。
官府不是傻子,更不是萬大發家開的。
可如果真的要和官府互為方便,沈燃和醍醐不會覺得有什麽,甚至還會為發財的機會而暗自高興。
但在掌櫃的看來,這無異於一枚定時炸彈。
問題是,掌櫃的為什麽畏首畏尾到如此地步呢?
他能在自己人麵前舌燦蓮花,但在唐人麵前卻說不出整話;收留了他自己發現的異人,但找上門來的異人能嚇得他有如驚弓之鳥。
沈燃隻能安慰自己,掌櫃的隻是天生膽小,或者見了太多當街問斬的血腥場麵。
即使沈燃自己沒有麵臨過什麽險境,但那個小販口中被當街斬殺的瘋子還是在他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小心駛得萬年船終究沒錯。
幾人追跑打鬧了一路,不多時就行至在農莊的邊緣。
地裏的莊稼早就收割完畢等待春播,光禿禿的沒什麽看頭,小麻也老實的跟在沈燃身邊不再亂跑。
沈燃則來回觀察著農田,這莊子上的田地不少,土質蓬鬆濕潤,也算得上肥沃。
但目光所及之處的農舍都是破茅草房,別說磚房,連土房都算少見。
他開口問醍醐:“這樣好的田還養不起一莊子的農戶嗎?為何農舍這麽破爛不堪。”
醍醐不無鄙夷的道:“地主不是好人,連年漲租,農戶手裏留不住蓋房錢。”
不等他繼續問為何農戶不去別處租地,醍醐已經和莊子上的人寒暄起來。
無論是在路邊曬太陽做針線的婆婆還是行色匆匆的路人都對她非常熟悉。
他們一口一個趙大夫的喊著醍醐,熱情的邀請她到自家坐坐喝水吃飯。
沈燃很是不解,壓著聲音問她:“為何他們都喊你趙大夫?”
醍醐卻大方答道:“我的戶籍上寫的就是趙氏,我是掌櫃的養女。”
沈燃心下一驚,自己忙著支應起飯店來,竟忘了戶籍這等大事。
雖然有戶籍的不一定是唐人,但沒有戶籍的,除了逃奴就隻能是不知情的異人。
等晚上回了店裏,自己一定得和掌櫃的想想辦法。
不多時,醍醐就站定在一戶農舍前:“到了。”
沈燃伸手拽住還要亂跑的小麻,才上下打量了一下麵前的房子:“這屋...”
醍醐也是一臉窘迫的幹笑:“鳳兒家真的日子尤其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