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鴻門之宴
作者:快樂的高山      更新:2020-03-03 03:03      字數:4677
  半個時辰之後,趙玉和集合所有隊伍,簇擁著柳子衿一行,來到撫州的南門。

  城門外早已排列了一大隊人馬,盔甲鮮明,繡旗獵獵。為首是兩員大將,其中一個金盔金甲,綠戰袍,麵如鞋拔,一對眯縫眼,偏偏留著一部長須飄灑在前胸,時不時拂上兩拂,遠遠一看,還真有點低配版關雲長的感覺。眾人裏蘇黛雲認得,此人正是自己夫君的仇敵,黃河鎮撫使牛忠武。

  那牛忠武遠遠望見柳子衿的隊伍來了,單人獨騎趕到近前,飛身下馬,站立等待。此人在官場上打磨了不少時日,也是個慣會識人的角色。他一眼看見車駕,兩邊有不少護衛,就知道五夫人到了。

  等車駕停穩,他衝著車駕畢恭畢敬地施禮道:“卑職黃河鎮撫使牛忠武拜見平鄉侯五夫人。”

  柳子衿掀開車簾,看了牛忠武一眼,用溫和但不失威嚴的語氣說:“牛大人,不必多禮。我等路經貴府,多有打擾,還請牛大人見諒。”

  兩個人你來我往地寒暄一番,牛忠武打頭,領著隊伍進城。到達城門的時候,牛忠武帶來的隊伍分為兩隊,一隊先行,作為前導。一隊斷後,負責保護。車上的柳子衿和蘇黛雲等人互望了幾眼,心中都有些惴惴,這是把我們這五百人看管起來了。

  一行人到達一座房子前,牛忠武下馬,帶著那員將領來到柳子衿車前,又是躬身一禮道:“請夫人下車。”

  柳子衿等人下了車,隻聽牛忠武道:“夫人,這裏是撫州訓戰堂,是我們撫州訓練軍官,操練士卒的所在。地方寬敞、居住舒適。卑職鬥膽,將夫人一行人安排在這裏,請夫人移駕。”

  他又一指自己身邊那員將領,說:“這是我的副將,撫州都督孟路,夫人等在這裏的起居全由他來照顧。”說著一指那人,“快過來,見過夫人一行。”

  那人趨步上前,對著眾人深施一禮:“末將孟路,參見夫人,參見小姐,見過各位。”

  這些人裏,柳子衿、嶽真真是平鄉侯夫人,對孟路的施禮坦然接受,蘇黛雲恨牛忠武恨得牙癢,別過頭去不理。其餘人要麽比孟路官職小,要麽是從人,看孟路這麽大的禮數都有些不太自然。倒是高九笑嘻嘻地,受了孟路一揖,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也不還禮。

  等這孟路抬起頭來,眾人再看,又都吃了一驚。

  大夥兒雖然知識水平參差不齊,但好歹都學過一條成語“陰險狡詐”。這孟路尖嘴猴腮,獐頭鼠目,那一對亂轉的小眼珠配合著滿臉讓人極度不適的諂笑,竟然和這條成語高度契合,眾人想想,也是暗暗稱奇。

  高九不由自主地和戴琦對視了一眼,兩人臉上都寫著一句話,此人不可不防。

  在孟路的帶領下,眾人進了撫州訓戰堂。進的大門才發現,雖然大門不起眼,可是裏麵卻是好大一處地方。進門是個極寬敞的天井,看那尺寸,估計站的了上千人。此時的天井裏已整齊地擺放著數百張條案,上麵有肉有酒,噴香撲鼻。天井的盡頭是一座大殿,殿門全開,雖然是白天,裏麵卻是燈火輝煌。

  孟路的手下安排趙玉和的五百士兵在天井中坐下,每張條案前都有斟酒的軍士。五百人走了一天,還沒吃喝,看見美酒肥肉,那肚子裏的饞蟲早就已經鑽到嗓子眼了。

  牛忠武和孟路則是一路領頭,引著柳子衿等人進了大殿。大殿裏布置得更加堂皇,酒菜自然極盡精美豐盛。柳子衿一路走來,心中一路在想,即便是鴻門宴,這個牛忠武也確實舍得下本錢。

  高九和戴琦走在隊伍的最後,他們故意和前麵的人拉開了不小的距離。兩人邊走邊往四下看看,眼見前麵的人走得遠了,他們接著低頭的機會咬了咬耳朵。

  戴琦悄聲說:“天井外麵是夾牆,牆裏全是人。”

  高九拿眼掃了一圈,說:“有多少?”

  “起碼五百。”

  高九白了她一眼:“什麽眼力,還千裏燈?明明是五百零九十二人。”

  戴琦知道他的無賴脾氣又上來了,懶得搭茬。走了一陣,戴琦又說:“房上也有人,藏在屋脊背麵。聽聲音,是弓弩手,很麻煩。”

  高九又向上掃了一眼,說:“房上的歸你,牆裏的歸我。”

  戴琦看他一眼,道:“那

  大殿上的牛忠武誰管?”

  “還不是我來!我一專多能。”

  戴琦沒聽懂他的俏皮話,自顧著說:“擒賊擒王。我先抓住牛忠武,房上的就不敢亂動。你頂住夾牆的出口,讓這幫刀斧手出不來。”

  “要是房上的用短弩招呼怎麽辦?”

  戴琦冷笑一聲,低低說道:“你不是號稱雲裏針嗎?拿手的本事都忘了?”

  兩人就這麽邊說邊走,進了大殿,柳子衿他們已經落座了。

  戴琦本能地走到柳子衿背後站住,牛忠武就在她旁邊,動手的時候一伸手就能抓到。

  高九則大大咧咧地坐在趙玉和的身旁,自顧自地撕下一塊牛肉啃起來。他的身邊是孟路,高九心中的打算是,隻要一動手,首先拿酒瓶把孟路的腦袋給砸了,因為那張臉他怎麽看怎麽不舒服。

  牛忠武看眾人都落了座,於是舉起酒杯,向著柳子衿道:“五夫人遠來,卑職有失遠迎,還望恕罪。這杯算是賠罪的。”說罷,一飲而盡。

  除了高九,柳子衿等人卻不去碰那杯子。都知道牛忠武和郭韜不睦,這次他如此熱情,未免讓人生疑。一邊的孟路笑道:“鎮撫使大人,五夫人是平鄉侯爺的心上人,您才多大的麵子,怎麽請得動夫人喝酒。來來,我們大家一起請夫人。”

  說罷一使眼色,原來每條桌案旁都有一個牛忠武安排的陪客。他們見孟路示意,立刻拿起桌上的小酒壇,給自己杯中倒了一杯,都是一飲而盡。又齊刷刷地夾起一筷子菜吃下,這才舉著空杯子對著柳子衿眾人道:“五夫人,諸位,請!”

  柳子衿等是何等聰明,立刻明白人家這是在示意,酒菜無毒,隻管大膽吃喝。既然如此,他們也隻得端杯在手,勉強喝了一口。隻有蘇黛雲,冷眼望著他處,動也不動,渾然眼裏就沒有牛忠武這個人。

  牛忠武放下杯子,問:“五夫人,今日從敝州經過,敢問是去何處?”

  “廣平!”柳子衿回答得很簡潔。

  “哦,”牛忠武裝作很吃驚的樣子說,“廣平那裏亂的很那,去那裏可危險!”

  黛雲再也按奈不住了,騰地站起來指著牛忠武道:“姓牛的,你造謠說我夫君造反,還鬧得滿城風雨。這是要讓我們郭家滿門抄斬哪。我家夫君和你有何愁何怨,你要這樣對付他?”

  牛忠武這才轉向黛雲,像是剛剛看見她一樣:“原來是大小姐。自從夫人到此,還沒來及行禮,真是失敬失敬。你剛才說誣陷郭韜造反,那可錯了。如今邊關數家守將都密報朝廷,所說之事和我一模一樣,怎麽是我誣告呢?”

  蘇黛雲氣憤憤地說:“那些人都和你沆瀣一氣,自然都是你的應聲蟲。”

  牛忠武還要爭辯,柳子衿一擺手道:“行了。牛大人,是否誣告,朝廷自有公論。我們此去廣平,也是想查個清楚,還請牛大人行個方便,放我們過去。”

  牛忠武一副很為難的樣子,說:“不是我不放。如今的廣平不但郭韜造反,而且還盤踞著東虜的五萬大軍。雙方混雜一處,夫人一去隻怕凶多吉少。到那時,平鄉侯怪罪下來,我可擔待不起。”

  柳子衿正要說話,孟路插話了:“五夫人,您可能不太了解廣平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這樣,我找個人給您詳細說說。”

  說著他衝著殿前的一個將官一揮手:“你過來。五夫人,此人叫王年,前幾日還在廣平,你讓他給你說說廣平的事兒。”

  眾人的目光都投向王年。這人吞吞吐吐地哼哧了半天,說:“郭韜在廣平要把韃子全都放進城了,還商量要合兵一處打到撫州。我是氣憤不過才跑過來給鎮撫使大人報信的。”

  柳子衿冷眼看著這個王年,半晌才問:“你在廣平是什麽職務?”

  “巡營小隊的隊長。”

  “你這麽小個官職怎麽會知道郭韜和韃子的謀劃。”

  “我聽我們營官說的。”

  “這麽機密的事情你們營官會透露給你?”

  “哦,是這樣的。我們營官喝醉了告訴我的。”

  “聯絡韃子是叛國大罪,一個小營官也配參與進去?”

  柳子衿咄咄逼人的口氣讓這個王年有些驚慌失措。他回頭看看牛忠武,那意思明顯是這

  話不是你教我的?老牛卻低頭喝酒,裝作沒看見。他又去向孟路求援,那家夥更絕,顛顛兒地跑去給蘇黛雲、嶽真真布菜去了。

  這下王年可真有點無助了,張口結舌,呆呆地傻站在那裏。

  猛然間聽到半空中一聲暴喝:“王鐵棍,是你小子!”

  眾人齊齊往往發聲的地方一看,原來是趙玉和。此刻,他正怒視某個方向,被喚作“王鐵棍”的人就站在那裏。

  聽到這一聲暴喝,王年就像被人打了一拳,渾身一抖,回頭一看,顫聲道:“趙,趙大哥!”原來他就是那個“王鐵棍”。

  就聽趙玉和還在那裏怒吼:“王鐵棍,你這個喪良心的狗雜種。三年前我和你一起逃難到廣平,你背上生了惡瘡,躺在城門邊上疼得哇哇亂叫沒人理你。你女人硬是要賣了自己給你換錢治病,幸虧遇上郭軍門,把你帶到醫館治病,還留下十兩銀子生活。要沒有郭軍門,你他娘早喂狗了。今天你在這裏昧著良心給郭軍門扣髒盆子,老天爺咋不讓你這狗雜種早點死呢!”

  王年的臉騰地一下紅得像個番茄:“趙大哥,我,我...”

  忽然酒席上有人嗚嗚地哭了起來,大家一看,卻是站在蘇黛雲身後的小紅。黛雲以為她是被趙玉和的大嗓門給嚇到了,連忙拉住小紅的手,溫顏安慰道:“小紅別怕,不是說你呢。”

  小紅一邊抽泣一邊說:“小姐,我不是害怕。我想起了我爹娘。當初我和爹娘從北邊的洛州逃到南邊,爹爹得了重病,我和娘連走了幾座州府,守門的都不讓我們進。我娘在城門邊上把頭都磕破了,可這些人心腸硬的像石頭。後來大夥兒說隻有廣平的郭將軍是活菩薩,願意放我們進來。

  我們進城的時候,郭將軍還特意在城門口設了粥棚,讓我們這些餓肚子的人吃了個飽。我記得郭將軍看見我爹爹病得皮包骨頭,還特地問了病情,還塞了五兩銀子給我娘去請郎中。幸虧有這五兩銀子救命,請了個郎中吃了藥,爹爹的病慢慢就好了。

  郭將軍還說,要是願意留在廣平,可以尋戶人家讓我們做小工,賺點生計。要不是爹爹非要繼續往南邊來,也不至於餓死在逃難的路上。”說罷又是一陣痛哭。

  她這一哭,天井裏不少撫州的士兵也哭了起來。原來他們很多都是流民,基本上都受過郭韜的恩惠,後來郭韜為了安置這些人,選了青壯年成了巡營分隊,讓王年做了隊長。前些時他們跟著王年到了撫州,如今一聽小紅的述說,勾起了心裏的往事,紛紛流淚。

  趙玉和上去一把揪住王年的衣服領子,惡狠狠地說:“狗雜種,你不是一樣?沒有郭軍門把你安置在巡防營,你小子的小命早就喂狗了。還他娘髒心爛肺地害人。”他本來是鐵匠出身,身高體壯,手上有把子力氣,這一下愣是把王年提了起來,差點沒被勒死。

  牛忠武自知理虧,沒看做聲,一杯一杯地喝酒。孟路不知跑到哪裏,連人影也不見。

  柳子衿看看不對,喊了聲:“趙將軍,暫且住手。”

  她的話趙玉和不敢不聽,恨恨地鬆開手。這邊廂戴琦趁機在柳子衿耳邊嘀咕了幾句,柳子衿臉上顏色一變,麵朝牛忠武道:“牛大人,這位王年說的是真是假咱們暫且不論。可是我們一行不過是路經此地,並無惡意,牛大人何必在周圍安排這麽多伏兵?”

  牛忠武正拿著一杯酒,還在裝模作樣地喝著,聽到這話,手一抖,差點把酒杯弄掉了。他磕磕巴巴地說:“什麽伏兵?”

  高九一副笑嘻嘻的模樣說道:“夾牆裏,房脊上至少埋伏了七八百人,還有短弩手。我高九要是連這點都看不來,就枉在勇手團裏混了。”

  孟路湊上來道:“五夫人,我家大人是一片好意。派這麽多兵,是保護你們的安全!”

  黛雲冷冷一笑,道:“保護安全?難道你們的撫州是個賊窩,還需要這麽多人來保護?”

  嶽真真氣乎乎地衝著牛忠武道:“你要,跟戲台上狗官一模一樣。你知道我們這次去廣平幹什麽嗎?東邊的韃子要殺進廣平燒殺搶掠,我們這是去給郭韜助陣的。你們這些人要是攔著我們,那可真是昧了良心,幫著韃子害自己人了。”

  話剛說完,就聽見天井的夾牆裏一陣騷動,緊接著,從那裏一下子站出了幾十名士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