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一團亂麻
作者:快樂的高山      更新:2020-03-03 03:03      字數:3742
  蘇白塵又對蘇福等人慰勉了一番,也就通知散場了。大夥兒一起向蘇白塵告退後,就依次出門。柳子衿起身正外走的時候,後麵千月白跟上道:“妹妹,你那日送來的西洋藥效果極佳。你屋裏還有嗎,待會兒再送幾瓶來啊。”她說話的聲音不小,眾人都聽得清楚。子衿一愣,忽見千月白暗暗地扯扯自己的衣襟,心中頓時明白,也就回道:“待會兒我就給您送來。”

  蘇福四個人出門的時候走在了一起。他們尋個僻靜的位置停下,郭勝道:“福哥,這下咱們該舒坦了吧。老爺都說了,月會不開,繼續讓二太太主事。她那點本事,咱們還不是手拿把攥啊。”

  蘇福摸著下巴,沉吟一會兒說:“即便如此,咱們這幾天腦子還是要繃緊一點兒,別出了紕漏。”

  王大慶道:“可惜,老大的大殺器算是無用武之地了。”

  蘇福冷笑一聲:“別忙著斷言。真要是大太太或者五太太要插手了,這招還能用上呢。記住,到時候,咱們可別射亂箭,全都要往那邊招呼,知道嗎?”說著他用手指了指儷園方向。郭勝笑道:“對,這叫殺雞儆猴!”蘇福喝了一聲:“胡說,你敢說侯爺是...記住,這叫敲山震虎!”眾人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子衿回到自己房裏,將前晚的西洋藥又準備了四瓶,帶著廖媽媽出門重又往千月白住處走去。這次她走得不快,心裏在琢磨著大太那裏會有什麽事情和她說。

  進屋之後,小紅讓廖媽媽留在外間,帶著子衿進到裏間。果不出所料,蘇白塵、蘇青陽、千月白都在房中。

  在場的都是蘇白塵的心腹,於是他就將自己這幾天的遭遇包括剛才景元殿的召見原原本本講述了一遍。

  蘇青陽道:“爹爹,你這就把大權交出去了。”

  蘇白塵歎一口氣道:“如今挫動了銳氣,怎能不暫時隱忍一下呢。好在何老六這次還沒傷到我的筋骨,咱們私底下的較量才剛開始呢。”

  他又對子衿道:“子衿,我今天說暫不開月會,是不想動靜弄得太大。府裏是怎樣個狀況,我心裏大致也有數。隻是如今這個局麵,我還是需要府裏安定一點。當然你可以旁敲側擊,暗中查訪。這方麵,月白可以幫助你。少媛雖然為人生硬,其實人不算壞,需要協助的,她也會盡力幫忙的。”

  蘇青陽問:“爹爹,朝裏的事情今後怎麽處置?”

  蘇白塵撚著胡須笑道:“依著皇帝的意思,有大事再說。無大事的話,我就在府裏靜養,正好躲一躲明槍暗箭。嘿嘿,這也算是大隱隱於朝吧。“他又看了柳子衿一眼:“我雖然名義上退隱,不過青陽會隨時將朝政方麵的公文奏報送到我這兒。子衿,有時間的話,陪我一起看看,多學一點本事總沒錯的。”

  柳子衿心中一震,隻見蘇白塵麵色嚴肅,不象是在開玩笑。又看看蘇青陽和千月白,兩人都衝著自己點點頭。她心中驀地冒出那兩句話:不為呂高後,便做武昭儀。當年高宗因有風疾不能上朝,便讓武後理政,這就是曆史上著名的二聖臨朝。武後由此磨練了處理朝政的能力,為後來的武周開國奠定了堅實基礎。

  蘇白塵今晚這一番談話,不但讓她理家,更讓她理政。用心如何尚不明朗,但足見信任了。

  幾個人又談了一會兒,蘇白塵讓柳子衿先去休息。子衿走後,房間內

  隻剩下蘇氏父子和千月白三人。

  蘇白塵問蘇青陽:“青陽,顯義說你身體又不舒服,怎麽樣啦?”

  青陽笑笑道:“我的身體沒問題了。富禦醫前幾日還來看過,開了幾副方子。吃過之後感覺強多了。今晚上孩兒之所以沒去,主要是在忙於公平道的檢視。”

  蘇白塵關心地問:“情況如何?”

  “公平道被何畏破壞的都是外層組織,應該都是王璨向他交代的。幸好這個叛徒知道的還不算太多,所以咱們的核心組織都安然無恙。”

  蘇白塵心中正有一件需要迫切了解的事情,於是問青陽:“林建淳找到沒有?”

  蘇青陽搖搖頭,臉上滿是困惑:“這是我最頭疼的事情。自從爹爹你出事之後,林建淳就失蹤了。我遍尋了多日,也沒有找到他的下落。我判斷,林建淳十有八九被何畏給抓住了。真要這樣的話,那麽公平道就危險了。他可是知道我們核心機密的。”

  蘇白塵微閉著眼睛想了一會兒道:“以我對建淳的了解,即便被何老六抓住,他也不會吐露半字。更何況他要是背叛我們的話,公平道如今早就不複存在了。現在的關鍵是找到林建淳。他是個難得的人才,眼下公平道還需要這樣的大梁支撐。”

  “如果他真的在何畏手裏怎麽辦?”

  “不惜任何代價也要將他救出來。實在不行的話,”蘇白塵突然一睜眼,眼內寒光四射,“就讓他永遠閉嘴。絕不能讓他留在別人手裏。”

  第二天開始,平鄉侯府就進入平靜的狀態,大家都在竭力遵守蘇白塵當晚的規定,安分地完成自己的職責,將“惹是生非”這個詞死死地按住。

  但是平鄉侯府就像一個熱鬧的舞台,平靜根本就不是它應用的標簽。臨近中午的時候,子衿在廚房裏準備了飯菜,喊著廖媽媽和滿兒、臻兒過來吃飯。她一向對自己的要求甚是嚴苛,平日讀書寫字從不停歇。隻要無事的時候,她便親力親為做些家務,免得整日做少奶奶疏懶了筋骨。

  沒想到隻有滿兒、臻兒兩個人過來吃飯,廖媽媽卻遲遲不見。臻兒說廖媽媽一早到三夫人房裏送緞子,現在還沒回來。原來前兩日子衿的姐妹送來幾幅自製的蘇繡。那姐妹的手藝傳自祖上,構思精巧,圖案秀麗,繡工細致,即便在好手如雲的蘇州同業中也屬佼佼。子衿除自己留下一幅外,剩下的讓廖媽媽分送到各房夫人那裏。其他幾位夫人前日都已接受,隻是三夫人葉芷瑩有事不在,所以今日廖媽媽又再送一次。

  子衿笑道:“隻怕又碰上耍油嘴的好場所,去施展她的能耐去了。”話音剛落,廖媽媽已經推門進來。臻兒一向和廖媽媽不拘禮性,見她闖進來,笑罵道:“老婆子,隻怕又有什麽新聞塞住你的耳朵吧,怎地這麽晚才回來?”

  廖媽媽表情嚴肅地道:“小蹄子,這次你可真說對了。真是大新聞,比上元節武德門的炮仗還有大上幾倍!”

  子衿在一旁不以為意說:“可不又是那房裏的丫頭看上府裏的夥計,大晚上的被抓個正著?”廖媽媽一向喜歡這些風月閑事,所以子衿才會這麽說。

  廖媽媽撇撇嘴道:“這回可不是丫頭,變成姑娘了。”子衿一怔,問:“哪房裏的姑娘?”

  廖媽媽神秘兮兮地朝屋外看看,關上房門這才道:“黛雲大小姐!”眾人一時驚得說不出話來。子衿

  皺皺眉頭,卻不多問,因為她知道廖媽媽必會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果然,廖媽媽篤篤定定地坐上餐桌,端起一杯女兒露呷了一口,這才道:“說起來,都是郭韜大姑爺的那封信種下的禍苗。自從那日裏大小姐接到姑爺從廣平傳回的書信,就再也沒出過屋子。據說三天水米不粘牙,反反複複將書信顛倒來看。今兒早上老爺上她屋裏瞧她時,也是費了老半天力氣才開的門。結果裏麵隻有個童兒小環,大小姐和貼身丫頭小雲都不在了。老爺作好作歹問了半日,才知道小姐帶著丫頭昨日一早就出門,說是要上廣平找姑爺,做個了斷。老爺一聽就急眼了,立刻上樓翻找那封書信,結果信已經被小姐給帶走了,隻是臥室裏的情景嚇了老爺一跳。”說到這裏她故意賣個關子,拿筷子去夾桌上那盤扣肉,子衿和滿兒知道她的脾氣,也不催促,隻等她講出下文。臻兒卻耐不住性子,一把摁住她的筷子,急急問道:“老婆子,你倒是說呀!”

  廖媽媽是個積年的說書客,最喜歡講到關鍵時刻欣賞聽眾的焦急表情,眼見臻兒毛躁火辣地跳腳,這才滿足地道:“原來大小姐的臥室裏全是抄寫的詩文,扔得滿房都是。不曉得的,還以為抄家的模樣呢!”

  子衿問:“抄的是哪些詩文,你可打聽出來了?”廖媽媽一拍胸脯道:“這府裏還有我打聽不出的東西。隻是我,”說到這兒她撓撓頭,嬉笑道:“我老婆子學堂隻上過三天,要說詩文嘛,可真是說不完整。不過聽他們說滿紙寫得就一首詩,一首詞。倒也好記。這詩嘛,”她又撓撓已經稀疏的頭發,眼珠轉了半天道:“好像是什麽‘月明’,什麽‘日暖’,什麽‘生煙’。”子衿是多麽穎悟的角色,一聽之下就知道是李商隱的《錦瑟》: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隻是後麵二句是“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莫非黛雲在追悔自己當初的輕率?

  又聽廖媽媽道:“這詞嘛,我就更說不上來。要說府裏這些哥兒、姐兒的,唱起詞來就是一大串,有長有短。還不如詩文都是五、七個字一行,念起來順口。我就記得詞裏有個地方好玩兒,什麽‘錯錯錯’,然後是....,然後又是‘莫莫莫...’子衿(在儷園中隻要沒有外人,子衿就讓廖媽媽稱呼自己的名字),你說就這也算一首詞?”

  子衿心裏卻是明白,這是陸遊哀歎和表妹唐婉終生難成眷屬,作下的一首詞名叫《釵頭鳳》

  紅酥手,黃籘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看來黛雲的確深陷在這段感情糾葛之中。隻不知郭韜信中說了些什麽,或許是願和她重續前緣,亦或是決然地與她斬斷情絲。這隻有去問他們本人了。她心中陡地一酸,想到那日在汀蘭小築的窗外看見的薛少白和曉蘭,一對璧人終成眷屬,隻是自己這顆心上為何在反複吟唱“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但她總有個狠勁兒,轉眼間,就將這股子感情甩到一邊,接著問道:“那老爺後來怎麽安排的?”

  “老爺也沒辦法,此刻正發愁呢。要說這大小姐發起癡呆了,大羅神仙也拽不回來,所以就算老爺找到她,可怎麽勸她回來呢?”

  子衿心中一動,忍不住脫口道:“我倒有個法子試試。”眾人一起看她,還沒開口,門外就有人道:“你有什麽法子,快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