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要報複嗎？

  有個聲音這樣詢問著。

  尚準從床頭驚醒，環顧四周，一片漆黑。

  “又做噩夢了？”他一邊念叨，一邊下床開了燈，房間裏的東西立刻從黑暗中顯現，各式各樣的視頻拍攝器材零散地擺放在房間的各個角落，能夠供人站立的地方就隻有那麽一點點。尚準坐到一張折疊小桌旁，上頭擺放著一台電腦，他就是用這台電腦剪輯視頻，之後再傳到網上來賺錢的。

  他是一個視頻博主，而且還是不太紅火的那種。

  他看了看自己的粉絲數，現在已經從之前的一萬五掉到一萬出頭了，評論區還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罵聲，在他新出的道歉視頻底下，熱評第一是詳細分析自己視頻作假證據的評論，他看了看，感覺驢唇不對馬嘴。

  尚準做視頻已經有將近一年的時間，他感覺自己視頻的質量是不錯的，但是粉絲一直就隻有幾百個，突然有一天，他突發奇想，如果找不到有爆點的東西，為什麽不自己創造爆點呢？於是他就看準了打擊不良商販這條路，結果正碰上賣煎餅果子的老夫婦。

  剛發視頻的時候，他還有點擔心被別人識破，但是隨著視頻被推倒首頁，播放量一下漲到五十萬，他就突然有了底氣，即使別人質疑他，他也無所謂，那個視頻也為他吸了足足八千粉絲。

  不過這一切都是過去的事了。

  現在他的視頻底下，全都是清一色的罵聲。那所謂健身房的朋友也立刻收回了與他的所有推廣合作。

  “還說是朋友呢。”他咒罵一句，點上一支香煙。

  他這個苦心經營的賬號已經不能再要了。

  “真是倒黴。”他說了這句話後，立刻警惕地向四周看看，他還處在草木皆兵的恐懼中，生怕老太太的亡魂不知從何處冒出來，他害怕，但是他的心裏卻有一股無法磨平的怨恨。

  那個老太婆不會真的死了吧？他暗暗思忖道，但是這樣的話，那個老頭兒為什麽沒有任何動靜呢？

  難道是老太婆根本沒死，隻是用了什麽異術？

  但是，這一切都太過於匪夷所思了，這幾天尚準都會被各種噩夢驚醒，然後坐在床上愣神到困得不行才能勉強睡過去，他做什麽事都生怕惹老婦人不滿意，因此一言一行都謹小慎微，他也去看了所謂“頂仙”，對方在收了他三條中華以後，跟他說“你麵相不錯”。

  突然，尚準麵前的屏幕黑下來，黑色的屏幕中映出他自己的臉孔，把他嚇了一跳。

  當他回過神來，長舒一口氣：“什麽啊……原來隻是我自己的臉……”

  但是那屏幕中尚準的臉突然發生了一些異變，他張嘴的頻率似乎和尚準有微小的出入。

  尚準狂叫一聲，宛如脫韁的野狗一般四肢並用向後爬去，然後他看見屏幕中的自己緩緩而出。

  “臥槽……貞子啊！”尚準極力後退著，已經跟牆貼在一起。

  對方隻伸出了一個腦袋，隨後便停在那裏，這在燈光下顯得尤為詭異。恐怖。

  “啊啊啊啊啊啊腦袋！腦袋！那個“尚準”呻吟著，那是一段淒厲地長號。

  “怎麽了？”尚準驚恐地問道，“腦袋要掉下來了？”

  “不是，腦袋卡著了。”

  ……

  ……

  “哦。”

  “幫我一把。”

  “怎麽幫？”

  “拉我一把。”

  這幾天尚準也算是經曆了大風大浪，逐漸不再害怕，走過去拉著那個自己的腦袋，但是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實在是太小，而且根本沒有著力點，在經曆了使電腦哀嚎數聲，幾乎要被擠壞的一陣拉扯之後，那邊的人還是沒有被扯出來。

  “尚準”氣喘籲籲，脖頸疼痛，歎息道：“行吧，你找個茶杯來。”

  “幹嘛，你要喝水？一次性塑料杯行不行，我這人比較講衛生。”

  “行啊，隻要是小物件都可以。”

  “那這個可以嗎？”尚準翻找著。

  “行，隨便是什麽，隻要比這個電腦屏幕小就行。”那個人有些著急了。

  尚準把一組套娃放在筆記本電腦前。

  電腦中的腦袋縮回去，隨後電腦又恢複了黑屏，這次映在屏幕上的自然是套娃的影像，詭異的一幕出現了，套娃的倒影開口說道：

  “行了。”

  隨後它便一蹦一跳地從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中蹦出來。

  “臥槽，太神奇了，能不能讓我拍個視頻傳到網上。”

  “絕對不行！”套娃把身子打開射出一個小套娃砸在尚準臉上，“你最好不要聲張我的存在！”

  尚準揉著臉，看著小套娃跳回大套娃體內：“這該不會就是新馬泰那塊兒所謂的‘小鬼’吧？”

  “什麽玩意？”套娃動著紅紅的嘴唇，“聽好了尚準，我是妖怪‘鏡’，最近不知道為什麽從長久地睡眠中醒過來了，似乎在我之前還有些醒來者。”

  “妖怪？那你該不會要……”尚準驚恐地退卻著。

  套娃搖了兩下身子：“不，你不用害怕，我對你沒興趣。”

  “那你要幹嘛？”

  “我感受到這附近有一股非常強大的靈，強大到壓製住了其他靈的存在，但是這股力量似乎還沒有被解放，所以我希望你能幫助我。”

  尚準打量著眼前這一拃長的套娃，突然露出了輕蔑的笑意：“你這小身子，不是我說，對付我都有點費力吧？我憑什麽要幫你？”

  套娃微微一笑：“我早就猜到你這家夥會這樣，不過你還真挺遲鈍的。”

  尚準眉頭一皺：“怎麽說？”

  “你還沒意識到嗎？”套娃道，“我已經說了，我是妖怪，而在我之前還有一些醒來者，你現在已經明白之前自己遇到的所謂‘老太太的亡靈’是什麽東西了吧？”

  “難不成……那也是妖怪？”

  “這麽簡單的事，還需要我來點破嗎？”

  “可是，”尚準有點疑惑不解，“那老太婆怎麽會擁有這種驅使妖怪的力量。”

  “不是老太婆，而是之前被你痛揍一頓的那個小子。”

  “什麽？是他？”

  “沒錯，這一切我都在鏡子裏看得一清二楚了，隻不過我的能力不借助人類使不出來，所以隻好靠你了。”

  “可惡，”氣血倒灌入尚準的臉頰，“沒想到我辛辛苦苦做的視頻竟然是被這麽個小把戲給毀了，你說吧，要怎麽辦才能報複他們？”

  “很簡單，我現在把能力交給你，然後你就使用這能力，不出幾天，他體內的靈就全都歸我了！”

  “我要去找他嗎？”

  “不用，”套娃搖搖身子，“不知道你覺不覺得，用你們這些攝影設備照出的人像遠不如鏡子好看，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尚準得意地說：“在這方麵我可是相當專業的，那是因為焦距的問題，如果把焦距調到35mm的話，照出的人像就會貼近於人眼效果了。”

  “放屁！那是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被封印在鏡子中的另一半，一旦人被鏡中的自己眩惑，鏡中人就會出來取代真人。”

  “那鏡中人有什麽特征沒有？”

  “沒有任何特征，他們出來一段時間，就會完全適應鏡子外麵的生活，取代本體，最後甚至會忘記自己的是鏡中人。不過所有的鏡中人都受到我的控製。”

  尚準撫掌感歎道：“好，我知道了，世界上現在有很多鏡中人，所有集結他們組建一支軍隊打那小子一頓！”

  套娃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不是，實際上，因為剛剛蘇醒，世界上壓根沒有鏡中人。”

  “那怎麽辦？”

  “我的意思是，把他換進去，然後那個鏡中人就會聽你的控製了。”

  “可是怎麽眩惑他？”

  “要是一個人被自然眩惑是很困難的，但是隻要我親自發功，那他很快就會被眩惑，而且我發現這家夥本來就有點自戀。”

  “好，就這麽辦！”

  ……

  李牧看著自己的習題冊，過了大約一分鍾的時間，就穩定下自己的心神。

  鏡子。

  “鍾表並沒有壞。”李牧望向鍾表，此時分針又往回走了一截，“果然……”

  李牧大概已經猜出對方是個什麽樣的妖怪了。

  一切都反過來了。

  鍾表。

  習題冊。

  還有畢方。

  畢方沒有食欲，情緒低落，但是家務活兒卻搞得非常好。

  李牧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手表的內容沒有反轉，這和他的預期相符，因為手表是跟他一起進入鏡子世界的。

  他感覺有些麻煩，因為雖然現在他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處境，但是卻沒有想出任何應對的方法。

  不知道敵人的位置，也就無法擊敗敵人。

  李牧暫時還能保持冷靜，他坐到床上，感覺床鋪的質地變得非常堅硬，簡直像一塊兒冰冷的大石頭，李牧倒抽一口涼氣，就在這時，他又聽見窗戶傳來一陣敲打聲。

  李牧頓時心驚肉跳，說到底，他沒有正經地和妖怪作戰的經驗。

  他聽見一陣聲音，就像是一隻手指捅穿了古時候那種油紙窗戶一般，他下意識地後腿了兩步，隨後看到窗簾微微抖動了兩下，然後一股水隔著窗簾從外麵射進來，水落到地上，頓時冒出一陣煙氣。

  “臥槽，這情節我好像在《聊齋》裏看過啊。”

  窗簾緩緩拉開，從裏頭走出一個臉部業已腐朽的老婦人，其狀猙獰，非常可怖，正緩緩向自己走過來。

  “這不是聊齋《噴水》那個故事裏的嗎？作者我非告你抄襲不可……”李牧心中感覺頗為蹊蹺，但是卻說不出哪裏奇怪。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想起了畢方敲門的聲音：“怎麽了，李牧？”

  不會吧？李牧心道不好，既然這世界都是為那不知名的妖怪控製，恐怕這個“畢方”也是衝著自己來的。

  客場作戰實在是艱難啊。

  但是不容李牧拒絕，一陣響亮的爆破聲便夾雜著房門的碎屑衝出來，李牧歎道：“行啊，這也就是鏡中世界，可以讓你這麽搞破壞。”

  李牧望著闖入的畢方，苦笑兩聲：

  “下次進房間一定要經過我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