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放學以後，李牧像往常一樣，先是收拾被畢方破壞得一片狼藉的客廳，將遊戲機裝回盒子，然後刷一會兒手機，等待畢方做好飯。

  李牧不知道別人是否跟自己一樣，反正他是有種惰性，比方說晚飯還沒吃，作業也沒寫，此時他絕對不會在畢方做飯的時候寫作業，而是會想“反正做飯也用不了多長時間，玩會兒手機吧”。

  李牧躺在板床上，現在這張床已經變成了他的專屬睡眠區，而比較舒服的床則讓給了畢方。

  畢竟每天的夥食問題都是靠畢方來解決，雖然李牧知道畢方作為妖怪，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不過畢竟外表還是小姑娘，天天讓她做飯自己也怪過意不去的。

  李牧刷著手機，這幾天他每天都要看一下視頻博主的視頻有沒有更新。

  星期一的時候博主就已經發視頻向老夫婦道歉，今天又發了一個視頻《為自己視頻作假向觀眾道歉》。此時評論區風向又出現了變化，熱評變成了一大段“理性分析視頻作假”，撰寫評論的觀眾指出自己早就發現該視頻作假，隨後條縷清晰地舉出了諸多證據，評論總計獲讚三萬，李牧看得津津有味。

  但當他看到評論者的頭像和ID時，忽然發現有點熟悉，他點開自己的“消息”，在“消息”欄中，自己發布的評論不會因為刪除而消失。這幾天他都沒有寫評論，所以之前被舉報刪除的評論就在第一條。他記得那天自己稱博主視頻造假的評論被刪除前，有個粉絲義憤填膺地罵了自己一番，叫自己“別洗地了”，他一看那人ID，果然沒記錯，這不就是熱評第一的評論者嗎？

  李牧無奈地歎息一聲，不過他也沒有閑心去發表新評論爭辯了，評論區不能發圖片，自己空口無憑，而且就算發出來，此時樓中樓已經堆了兩百層，自己的評論估計分分鍾就要被刪除。

  李牧看了一眼手表，此時縛靈槽裏已經積累起813靈，還有不到200靈，自己就能購買縛靈眼了。

  他把筆記本拿出來，看了一下，就目前已知的信息，縛靈眼起碼有以下功能：

  1.解鎖其他道具和裝備。

  2.能夠直接吸收靈，不用依靠進食的方式。

  李牧覺得這未免有些過於簡單了，據他估計，隻是大魚體內就有幾萬靈，等到獲得縛靈眼之後，豈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升到接近滿級的程度。

  李牧現在思考的問題就隻有兩個：

  1.什麽時候變成世界第一？

  2.變成世界第一以後幹什麽？

  “年紀輕輕就要體驗無敵的寂寞，還真是爽得不行啊！”李牧已經墜入了幻想的深淵。

  他默默地望了一眼畢方，當初聽王騫的那一番危言聳聽，他還以為自己之後的生活馬上就會淪落到不事學習，每天都跟妖怪打交道的地步，不過到目前為止，已經過去一個多星期，他所見過的妖怪就隻有安康。畢方和影妖這幾隻，而且從危險程度看來，畢方和影妖都屬於比較良善的妖怪。

  “就隻有這樣麽？”李牧把手枕在腦後，懶散地嘟囔著，“騫哥說得也太過了，就小畢方和影妖來看，這些妖怪十有八九都是些人畜無害的家夥。”

  說來也是。李牧望著天花板心中念叨著，實際上，像是“剿滅妖怪”這種任務，怎麽看也應該交給專業的組織來解決，而不是這樣秘而不宣地交給自己這種忙著應付高考的高中生吧？這麽說來，妖怪的影響力還極為有限，所以王騫才能把這個任務交給自己。

  那也就沒必要著急忙慌地了，李牧站起身，穿上拖鞋，吹著口哨去上廁所。

  廁所裏光線稍顯昏暗，隨著一陣水聲，李牧衝了馬桶，來到臉盆跟前洗手。

  他一邊洗手一邊望著眼前的鏡子，望了約麽足有一分鍾的時間，然後冷不丁憋出一句極其不要臉的話：“嘖，怎麽這麽帥呢？”

  其實李牧一早就有這種感覺了，同樣是自己的臉，如果用前置攝像頭拍就有點慘不忍睹，用手機遠遠地拍就稍微好一些，但還是免不了拉胯，但是如果是用鏡子照出來，就顯得那麽英俊，簡直是天神下凡，要是配上廁所裏稍顯昏暗的暖黃色燈光，那就可以極其不要臉地說一句光華區吳彥祖。

  李牧看著鏡子，恍恍惚惚就出了神，水龍頭開著，流水衝擊在他的手上嘩嘩響個不停，直到畢方敲門他才回過神來。

  “李牧，我要洗手。”

  李牧將水龍頭關好，歎道：“畢方，你已經染上了我們現代人的陋習了，你作為火之鳥隨便燒一下不就可以消毒了麽，非要浪費這點兒水資源。”

  畢方開門進來，沒理他，默默地洗手。

  李牧感覺畢方似乎有點悶悶不樂的，在一旁看著她，畢方道：“看什麽看，吃飯。”

  李牧暗道：我擦？難道讓我這麽說了一句心情就不好了？

  李牧嬉皮笑臉地解釋道：“畢方，我可不是葛朗台式的小氣鬼，跟你說別浪費水呢，其實也就是鬧著玩，你天天給我做飯，洗手再不讓你洗，那還是人嗎對不對哈哈哈……你別不開心啦，走，吃魚去吧。”

  他便照往常一樣和畢方一起來到餐桌前，李牧看畢方坐在自己對麵，還是一臉不愉快的樣子，這可就讓他有點撓頭了，自己也不是什麽哄小孩的能手，對方這麽一生氣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恢複。

  “哦，對了！”李牧往畢方碗裏夾了一塊兒魚肉，“吃吧畢方，你不是說隻要吃了東西，心情就會好起來嗎？”

  畢方乜斜了他一眼，沉吟道：“沒食欲。”

  俗語有雲“天塌了地陷了，小花狗不見了”，意思就是說世界麵臨重大的危險時，其預兆卻往往是極為簡單的。假如這種說法真的能成立的話，那麽再也沒有什麽預兆比畢方沒有食欲更加鮮明，按照這些天來李牧對於畢方的了解，畢方說自己沒胃口的可能性遠遠小於其作為一隻火鳥噴水的可能性。

  李牧再也想不出任何辦法，索性埋頭吃起來，他剛一下嘴，頓覺一股惡心的感覺從嗓子裏衝上來，李牧低眼看了一下自己的碗中，裏頭全是半生不熟的魚肉，那些未熟的魚肉表麵尚有未除去的魚皮，皮上鋪滿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疙瘩。

  李牧頓覺反胃，但是偷眼一看，畢方正在用一種難以言說的眼神盯著自己，她隻是持著筷子，並沒有一點動作，臉上依然是烏雲密布。李牧強忍著惡心把魚肉咽了下去，感覺自己的胃猛地一激靈，似乎被不知哪裏來的臭氣一下子填滿了，擠得其他肺腑都要從喉嚨裏鑽出來。

  他衝畢方笑笑，又衝著自己碗中的魚吞了一口唾沫，當然，這種吞咽行為隻是單純的恐懼導致的。

  李牧怎麽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麽，偏偏要受到畢方如此對待，但是他也不好發作，就算發作，估計也夠嗆能打得過畢方，所以他隻是歎息一聲，起身走向飲水機：“我去接杯水。”

  “為什麽？”畢方問道。

  我擦，大姐，我為什麽接水你難道還不清楚嗎？吃這個魚肉過不了多久我就得瘋狂嘔吐，脫水而死！

  李牧估計著畢方此時一定在偷偷笑著準備看自己笑話，於是他又回身瞥了畢方一眼，眼前的景象讓他有點崩潰：畢方絲毫沒有開玩笑的一絲，臉色鐵青著，望著自己。

  李牧人都傻了，沒想到自己才處理了倆妖怪就要死在這兒，興許這就叫出師未捷身先死吧？

  他也有點生氣了，沒有理睬畢方，自顧自地接了杯水喝，水剛一入口，一股難以言說的味道就迫使他把水吐了一地。

  “你看看你幹得好事！”畢方跳下椅子，拿了墩布走過來。

  李牧被嗆得眼淚都出來了，但一見畢方要收拾，連忙攔住她：“別，畢方，我來就行，你又不擅長。”

  畢竟讓畢方做家務隻會把事情搞得更亂，但是畢方顯然沒有要聽他話的意思，仍然自顧自地上前，將地板的水擦幹淨，她的行動非常麻利，簡直就像專業的保潔人員。

  李牧目瞪口呆地看著畢方在自己腳邊收拾著地麵。

  “畢方，你……不生氣了嗎？”

  “生什麽氣？”

  李牧心中暗喜：雖然不知道怎麽惹到畢方了，但是趁著她不生氣的這段時間還是趕快溜比較好。

  他帶著那碗肉奔向屋裏：“我去寫作業了，這碗魚拿到屋裏吃！”

  隨後他便衝到屋裏，同時關上了房門。

  李牧明顯感覺到豆大的汗珠順著他的額頭流下來，有什麽東西，似乎有點反常。

  李牧抬眼看著正對自己那扇窗戶，窗簾還沒有拉，窗外一片漆黑，偶爾傳來風刮過的聲音。

  黑夜宛如一塊黑色的幕布，墊在玻璃窗後麵，使李牧看清自己的身影，他望著窗戶中的自己，那身影頗顯狼狽。

  不知為什麽，李牧有點害怕，走過去將窗簾拉上，然後坐到書桌旁，他拎過一旁的書包，準備做數學作業。

  “是時候奮發學習了，”李牧這樣寬慰著自己，同時隨意地朝掛在牆上的鍾表望去，“咦？怎麽才三點多，鍾表壞了？”

  看來今天自己是有些點背，先是不知道什麽事惹畢方生氣了，之後鍾表又壞了。

  “希望今天的數學題好寫點兒吧。”李牧歎息一聲，從書包中拿出習題，翻開一頁。

  “果然，”一縷頭發緊貼在他汗津津的額頭上，李牧看著自己的習題，“看來是被妖怪給盯上了啊。”

  一陣風吹過來，習題冊的書頁隨風陸續翻動，映入李牧眼簾的那每頁習題，全部都是反向的，宛如鏡中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