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鴻鵠將至(上)
作者:奧洛爾史官      更新:2020-03-03 00:52      字數:2729
  大胤欽天監最新章節

  那或許是個人,也同樣可能是個怪物。

  昏暗的房間中幾乎空無一物,隻有房間正中,擺著一個書案,而書案之上,是一個如同地形沙盤一樣的東西。這棟建築同樣是一座高兩丈多的二層小樓,但是卻沒有二層,從地麵到屋頂,被整個打了個通透,而屋脊之上,則懸掛著一盞盞鐵製的提燈,昏黃的燈光反射到一麵麵滿是汙垢的,毫無規律地被裝在四麵牆壁上的無數鏡子上,隨後照亮了麵前的書案,和書案後麵的怪物。

  那個怪物,看上去或許像是個人。他至少有著人形的軀體,頭部、軀幹、四肢還有其他部分,這些部分,讓他看起來至少有一個人形。

  但是除去他身體的外形,他無論怎麽說都是一個怪物。

  以身體中軸為分界線,他的右半邊身體,沒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毛發,上麵長滿了青白色,反射著光芒的水泡,或大或小的水泡之間的溝壑裏,則是密密麻麻的紅色疹子,他的右眼眶是空著的,裏麵朝外探出了幾條如同腸蟲的肉紅色細線。

  而他的身體左邊,則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幅光景。慘白的皮膚上是一條條纖長的細縫,他頭頂雜亂的黑發一路鋪到地上,而他頭上的那隻眼看到莊赦走進來之後,身上的細縫也紛紛張開,露出了密密麻麻們的一片片眼球。

  看到這怪物的一瞬間,莊赦毛骨悚然,渾身打了個激靈,而下一秒,那怪物則張開了嘴,從嘴裏探出了一條有銅錢粗細的肉蟲子,那肉蟲的最前端微微張開,吐出人言。

  “來此所為何事?”

  “我來找。。。棋叟。”

  “就是我。”那肉蟲說罷,身體用胳膊指了指案子這一邊的一個軟墊“請坐。”

  那個坐墊幹淨卻十分破舊,接合的地方已然開線,深藍色的墊子已經有些褪色。莊赦坐上去,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麵前的沙盤,或者說棋盤,則看起來十分眼熟。

  九州地形圖。

  整座沙盤由黃金鑄成,上麵的河流都仿佛是真實的,正在流淌著的銀色河流,而在山脈之中,隱約間似乎能夠看到紅色的異光順著山脈的走勢流轉。

  而就當莊赦坐在棋盤前的一瞬間,周圍無數鏡子反射的光芒緩緩地扭曲起來,狹小的房間和高大的屋脊變成了一座漆黑色的天幕似的穹頂,而其上,則綴著無數寶石般的星辰。

  莊赦一瞬間驚得朝後倒了過去,而倒了過去的一瞬間,他發現周圍的一切又變成了那昏暗的,滿是鏡子的房間。

  “剛剛。。。那是哪?”

  “那是一個能安靜下棋的地方,”那個肉蟲子低聲道“你若是沒準備好的話,我不逼你。”

  莊赦回頭看了眼站在他身後的兩位霞衣女,長發霞衣女苦笑著搖搖頭“這件事我們幫不了你,下棋,隻能你自己下。”

  莊赦點點頭“沒問題,我來搞定。”說罷,他直接坐到那個坐墊上,周圍的場景,再一次變成了那片星空。

  “這棋,是怎麽個下法?”

  “我的目的是打通九州龍脈,你的目的是斷絕九州龍脈,怎麽下,你很快就懂了,”那蟲子低語道“輸贏不重要,直到你贏我之前,都可以一直下棋。”

  說罷,天空中落下了數顆不大的寶石,這些形狀規整的寶石落在莊赦麵前,也同樣落在那個怪物麵前。莊赦的,是閃著光輝的祖母綠,而那個怪物手邊的,則是如鮮血般的紅寶石。

  莊赦的雙眼掃過棋盤,果然,他在許多地方看到了能夠將棋子——也就是他手邊的寶石嵌入其中的孔竅。

  那怪物將紅寶石先嵌進了其中一座山脈之中,那座山脈中紅色的異光頓時變得更加閃耀起來,就如同許多鮮紅色的小蟲被一塊血食鉤動了食欲一般,躁動起來。

  怪物把棋子放下之後,所有的眼睛一齊盯著莊赦,而莊赦在這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視之中,拿起了其中一塊祖母綠,找了一處巨大的山脈,也將其嵌了上去。

  “不錯的一著,你學得很快,”那怪物口中的蟲子低聲說道“我們聊聊別的事情吧,畢竟現在,棋局也仍處於一個比較無趣的階段。”說罷,他把棋子放到了一處朔州以北的山脈上。

  “聊?能聊些什麽?”莊赦目前大概看明白了這棋的下法,之前怪物給他解釋過雙方的目標,隨後幾個棋子落在棋盤上,一切變得明了了許多。

  “比如外麵的事情,”怪物看著莊赦將棋子落在另一處大山脈處“隨便說些什麽,我現在對外麵一點了解都沒有,上一個來的小姑娘。。。大概是兩年前來的,你應該見過她了。”

  莊赦皺起眉,他簡單地算了下,兩年,如果說這裏的時間每天對應外麵的一百天,那麽上一個人來的時候,已經是七百三十年前了。

  “現在外麵是大胤朝,外麵的時間,應該已經過去七百三十年了,”莊赦看著紅色的棋子緩緩地在朔州一帶連成一片,鮮紅色的光芒染紅了北方的河水,連同著水銀的大海也有一半被染上了紅色。

  “七百三十年,那的確是很久了。現在,外麵的局勢呢?”

  “我不知道,我在這幻境裏麵過了差不多兩天了,外麵應該是過去接近一年了,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知道。”

  那怪物微微點點頭“這樣啊,不過外麵的情況,我大概也能猜到七分。”

  棋局進展得很快,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紅色的亂流從北方一路向南襲來,而暗色的防線,則極為輕易地被徹底撕碎,一座座南方的山脈被紛紛激活,融入向南的狂潮之中,最終,山脈變成了血管,將如同一般的九州染成血海一般的鮮紅。

  “這局,結束了。”

  隨著最後一顆祖母綠被染紅,怪物的口中緩緩地吐出宣告結束的詞句,棋盤上的紅寶石和大盛的紅色緩緩消失,剩下的,仍是那金色的沙盤。

  “這樣,這局就結束了?”

  “大概會了?開始下一局?”

  莊赦點點頭“好的。”他大概明白了這種棋的玩法,山中的紅色光輝如同水一般,一座座蘊藏著紅光的山脈,就是一座座大湖,而紅寶石的用途,就是引導出光輝的躁動,最終淹沒整個九州。

  而他的目的就是阻止這件事。

  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開局,隻不過這一次,莊赦嚐試著將自己的陣地向北方偏移。上一局他隱約能夠看出,朔州和朔州以北連成一片的山脈顯然是怪物棋子最重要的地方,北方源源不斷的紅色光輝流淌進中原,最終從幾個小口傾瀉出來,隻要紅光攻過河水,基本上就沒有任何一絲一毫阻住的可能性。

  他又一次失敗了。

  莊赦這一次花費了太多精力在朔州,顯然他並不熟悉這個棋盤,怪物搶住了幾個山脈上的要點,他放置在那裏的幾個棋子就變得極為無力。

  但是這一局,他從怪物的棋路中看到了一種新的下法。

  如果將棋子下在本沒有光輝或是山脈的地方,那個地方,會緩緩隆起,形成一座山峰,而這座形成的山峰,則可以將周圍的紅光連通起來。怪物正使用這種方式分割了他位於朔州山脈中的陣地,最終還是徹底收下了整片朔州的山脈。

  他看著這棋盤,心中隱約間有一種感覺,似乎這座棋盤上的一切,都是某種反映在現實世界的東西。被紅色籠罩的地方,他始終能夠感受到一種不祥的凶戾。

  第三局,第四局,又下了兩局之後,他基本上摸透了這棋盤的路數和其他的棋盤上的一些特殊玩法,就這樣,第五局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