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失一柱(下)
作者:奧洛爾史官      更新:2020-03-03 00:52      字數:2601
  大胤欽天監最新章節

  兩名霞衣女站在莊赦麵前,她們兩人站在莊赦的麵前,長發霞衣女臉上一如既往是那溫柔的笑意,而旁邊的短發霞衣女的表情,則略顯疲憊。

  “這,這又是哪?”

  “還是那棵樹旁邊,”長發霞衣女開口道“不過這層夢境缺失了一柱,所以會比上一層扭曲畸形得多。”

  “扭曲畸形是指。。。”

  長發霞衣女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那把細長的刀刃,她一甩長刀,空氣中爆出一片血花,而地上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隻被斬做兩段的畸形怪物。

  單單看下半身,或許他隻是覺得這是個身形過小的人類,僅僅有常人一條腿那樣高。它皮膚帶著種死屍般的青色,皮膚上麵滿是血痕,腰間則圍著一塊破布遮住下身。但是單單看起來的話,那塊布似乎不僅僅是用來遮羞的,也是它人與鬼的分界線。

  它的雙臂上麵滿是深色的,潰爛般的斑紋,而腰部以上,兩肩以內,則雜亂無章地長著無數囊腫般的青色、潰爛且大小不同的頭顱,有的皮肉已然全部爛光,露出下麵蒼白的骨頭和缺乏血色的暗紅肌理,而它最大的那個腦袋,竟然不似人頭,看起來,如同野狼的顱骨一般。

  “這是。。。什麽怪物。。。”

  “扭曲的夢境造就的,用來填充這個夢境的扭曲怪物,”長發霞衣女對莊赦說話時,依舊微笑著,而周圍高過小腿的草地間,則頓時出現了無數個類似的怪物。

  短發霞衣女也拔出了刀,但是令她意外的事,那些冒出來的類似的怪物,並沒有衝向他們,反而是聚到了那個被切成兩段的屍體邊,啃噬起了那屍體。

  莊赦看著這場景,一臉厭惡,而仿佛有一股陰冷的氣息攀上了他的後背。

  那是恐懼,久違的恐懼。

  具體的恐懼,他無時無刻不在經曆,害怕失敗,害怕衰老,害怕無法達成自己的目標,這些恐懼都是極為具體的,而他也能通過自己的力量去解決這些恐懼。

  但是現在他麵前的這種恐懼不同,他麵前的這種恐懼,是無力感,是失去了安全感後的不安。

  在這片翠綠色的草地之上,明媚的陽光之下,竟然生出了如此可怖可憎的怪物。

  他讀過的一切令人畏懼的故事,都發生在陰雲密布或是月黑風高的時候,似乎那些就象征著恐怖一般,但是陽光明媚之下的令人作嘔的怪物,毫無疑問讓這種印象徹底破滅。

  無力,連陽光都無法蕩滌這樣的恐怖怪物,又有什麽能夠真的改變些什麽呢?

  寒冷如同一隻吸血的怪物一般攀附上了他的後背,仿佛他全身上下的血都被抽幹了,留著這個軀殼在空氣中緩緩變冷,變成一具凍僵的屍體一般。

  而就在這時,他感受到了一隻胳膊抱住了他的腰,自己的肩上,也不知搭了什麽東西。一個呼吸著的什麽東西,湊到他耳邊。

  “不必恐懼,”溫暖的聲音一瞬間蕩滌了他身體中所有的冰冷,將暖流帶回了他的身體之中,他全身一陣顫抖,但是那種恐懼卻仍彌留於他的之中。

  “它們不過是可悲的生命,如草地上的豚鼠一般,不要恐懼。”

  莊赦險些被恐懼所驅散的理智緩緩地回到他的身體中,他分辨出了那個溫暖的聲音來自長發霞衣女。他盯著那隻環在自己腰上的白皙細嫩的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長發霞衣女見他似乎恢複了正常,便鬆開了自己的胳膊,看了眼旁邊拔刀警戒的短發霞衣女“走,去村子裏吧,路上可能會看到很多類似的東西,別害怕。”

  跟著長發霞衣女向村子裏走的路上,他才明白什麽叫做扭曲的夢境。

  這裏的一切除了草、樹之類以外的生命,都是異常、醜陋且扭曲的。

  頂著一顆巨大眼球的鳥振動著半個手掌大小的蒼蠅般的薄翼在樹間流竄著,街頭同樣拖曳著腳步遊蕩著的,是披著罩袍,身體腫脹,身高到常人胸口,看似人形的不知什麽東西。街頭唯一看上去還算正常的,就是那些披著藍黑色漸變大氅的“蜂”,他們仍是少年人般的樣子,彼此有說有笑地在街上巡邏。

  而他們似乎早就知道了莊赦等人的存在,完全沒有在意在街上閑逛的他們,就像他們同樣沒有在意那拖著山嶽般巨大的,滿是卵泡和潰爛的腫瘤的怪物。

  莊赦看著這些令人作嘔的東西,心中的恐懼仍然盈滿了他的身體,讓他幾乎每轉一下頭,看到什麽新的怪物,都要渾身發抖一番一樣。而這街上,幾乎不存在長相相同的怪物,這讓他更是為難了,如果他要找棋叟或是劍叟,應該去哪找?

  他朝長發霞衣女的方向微微偏了偏腦袋,低聲問道“姑娘,你知道,棋叟應該去哪找麽?”

  長發霞衣女也搖搖頭“不清楚,一柱崩塌後的扭曲夢境,一切都與之前不同。”

  “這。。。”莊赦愣在原地,他必然不可能找那些“蜂”問,也就是說最好的選擇應該是像是人一樣的生命,但是這街上哪有那樣的生命,最像人的,也就是那披著罩袍的小怪物,但是每當他湊過去,都會看到那怪物輕輕地擺擺手,然後趕著步子離開。

  他和兩個霞衣女在城中轉了許久,不知何時,隱約間似乎已經習慣了這些怪物可怖的外形。但是他仍沒有找到,沒有找到所謂的棋叟。

  逛了許久,他終於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在這座城市中,除了那些“蜂”以外,最像人的東西。

  一根長棍,穿過她兩邊的手掌和兩肩,將他掛在路邊的一個樁子上,她身上穿著一條極為樸素的白色麻布裙子,皮膚潔白,但是她的頭,看了卻能讓人做起噩夢來。

  並不是因為她頭上長著如其他怪物一般醜陋的什麽東西,而是她的頭,仿佛遭了什麽酷刑一般。頭皮被分成四片,向四周攤開,遮住了她的雙眼,黑發垂了下來,擋住了她的後頸和肩部。而頭皮被整個剝開的她,頭骨就如同一個被剝了皮的柑橘,整個裸露在外麵,而那白色略微泛黃的頭骨上,則被不知是誰,刻了一個圖案,一個圓形之中有著嬰兒般形象的圖案。

  他開口低聲道“姑娘?”

  那被懸在木樁上,如同一個風鈴般的女孩突然似乎意識到了什麽,嚐試著張了張嘴,但是卻沒有吐出任何話語,她的喉嚨囁嚅著,想要說出些什麽,但是結果,卻還是隻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最終,她放棄了,她朝著她正對著的小巷處努了努嘴,而莊赦隱約間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她所指的,是麵前的那個小巷之中的話,那麽不管怎麽說,他前往那個小巷之中,能夠知道,這個姑娘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莊赦帶著兩名霞衣女走進了那條昏暗的小巷,進到小巷之中,他才意識到,不僅僅是剛剛那人。

  昏暗的小巷兩邊的牆上,一條條木棍延伸出來,而木棍上懸掛著的,是無數個和那個女孩一樣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聽著莊赦的腳步聲,他們仍舊是一片死寂,而小巷的末尾,最裏麵,則是一扇虛掩著的門。

  莊赦來到門前,輕輕地叩了叩門,聽到裏麵傳來了一聲低吟。

  “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