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遠仰麵朝天，七竅不斷有血淌出來，看著有些滲人，原本清逸的麵龐顯得很邋遢不堪，他不斷用手捶打著胸口，又笑又喘說不出話來。

  “發病了？不過是抗住了區區天靈境的一招而已。”

  韓遠躺在地上成一個“大”字形，他雖重傷得幾乎體無完膚，但卻覺得無比暢快。

  “那是什麽招數，我覺得這不是僅僅氣息充裕就可以做到。”

  “要以靈力為根基去凝成那麽多劍，然後用手來主導操縱，這個工程不可以說不繁重，一著不慎會有可能傷及自身，您所在的境界，卻是可以兼顧。”韓遠雖然渾身上下都生疼，但目光卻灼灼，帶著對天靈境熾熱的渴望。

  “正如你所說，先用靈力鑄就，這時的氣劍看似錯落無序，毫無章法，卻與我的手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我叩指擊掌間就可以把劍送出去。”

  “但最為主要的，還是精神力，是所謂的觀想法，便是最終使這些劍成型的契機，構想百劍的模樣的，已經是我的極限。”

  韓遠若有所思：“這樣麽……”

  “但與陰陽太極的奧妙相比，天靈境連個屁都不是。”

  就像一瓢飲之於大江流，微末渺小地不堪提起。

  韓遠放聲大笑：“第一次聽人這麽說！那地靈境豈不是更糟！”

  鄧秋道：“你這幅樣子，還能站起來不。”

  韓遠捏了捏拳頭，有些無力，但依然翻身站了起來。

  他可不能再暈過去了。

  “你問了我一招，我也像你討教一式吧。”

  “嗯？”

  “一氣貫通和全集中我都審美疲勞了，而且於我也百無一用。”鄧秋盯著蟬鳴，“那抹白光，是什麽？”

  韓遠倒是沒什麽可猶豫的，這個術式據說是塵通天在千年的封印歲月裏因為無聊而隨手研發的，還沒有麵世，自然不必擔心暴露。

  “名為斬印，是我的第一位師父教我的，也是我此生都再也見不到麵的一個人。”

  鄧秋沉默少許：“這是個偉大的術，我甚至能說，比之兩儀式也不遑多讓，愚鈍如老夫不可窺其一斑。”

  “偉大？”

  “我這麽說吧，創造和改變規則，那是聖人的造化，你的斬印卻做

  到了。”

  韓遠心中無端籠上一層陰霾，這個被稱為天殺道人，不斷出現在史冊和古譜之中的傳說人物對他來說始終如深沉的霧。

  “很好。”鄧秋不再多言，“你們都該出關了。”

  “等等！”

  “等什麽？”

  韓遠運起靈氣，他的全身燒灼般發出“滋滋”的聲音，先前流的血被蒸騰幹淨。

  他又裹了裹衣服。

  “就勉強這樣吧。”

  他總不能讓葉菱紗看見他滿身是血吧。

  鄧秋歎了口氣：“所以我說，挺羨慕你們這些年輕人。”

  仿佛是觸動了什麽機關，整個地下空間開始搖晃位移，分割陰陽兩麵的鐵壁緩緩下降。

  韓遠不自覺地開始心跳加速，方才對陣之時也不曾有這樣的心情。

  少年與少女分隔了很久之後，終於要再次相見了。

  “前輩，一開始說的話，不作數的吧。”

  “當然作數。”鄧秋摁著韓遠的肩膀，“不然老夫掏空家底教你們絕學又是何故，就是為了看一場生死搏殺。”

  韓遠握緊了手中的劍，不知在想什麽。

  等到阻隔兩地的鐵壁完全落下，看到彼處光景的韓遠有點愣神。

  長明燭高照，一排排書架整齊陳列，在開闊的空間裏向外延伸，遠處是一方空地，大概是留出來演武的地方。

  比起他那個漆黑的地穴，這裏就好像是地下的寢宮。

  韓遠心中微微有些不平衡，但他來不及質問鄧秋。

  他一眼掃過，找不到葉菱紗的位置，有些心急。

  直到他聽見她的聲音：“是韓遠麽……”

  韓遠循聲望去，微微一怔，葉菱紗倚著石壁看著他。

  剛才就在那裏嗎……為什麽他感覺不到一絲氣息？

  “菱紗？”

  但什麽狗屁的氣息，不是他關注的對象，他的眼中隻有那個女孩，他看得很入迷，也很認真。

  她的頭發也長了很多，長長的馬尾曳在頸後，鬢角有些修剪過的痕跡。

  她的衣物打理得很整齊，領

  口像以前那樣外翻著，連褶皺都很少，同他的情況大相徑庭。

  她的麵龐依舊可愛且幹淨，不是那種傾國傾城的絕美，卻在許久未見之後給韓遠一種出塵之感，清新如晨曦的露水，從葉的紋路裏落下，親吻他仰望的臉。

  他以為他們這次的重逢，會像雲霞乍接，天光偶合那樣自然而然。

  然而後一秒發生的事，卻與他想法產生了巨大的出入。

  葉菱紗衝過來一把把他抱入懷中，找不到理由，但就是分開了很久，很想他，然後就控製不住地這麽做了。

  沒有第一次分離時那種若隱若現的疏離感，韓遠愣了一下，但立刻反應過來，將手環在她的背上，於是他們緊緊相擁。

  那一刻，好像時間不再流動，他們在廣闊而空洞的時空裏長久地在一起，一瞬間慢慢被拉長，好似永恒。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才分開，臉上各自帶著笑意。

  “還好麽？”

  “我是還好，可為什麽你身上有股血腥味？很淡很淡，應該是被靈力給刻意掩去了。”葉菱紗又靠近了一些，在他臉上嗅了嗅。

  “應該是你的錯覺吧……”

  “應該不會啊……”

  “那個！血似乎有點多了，我就……不不，這個血他有自己的想法！”

  韓遠手忙腳亂，不停搔頭頓足，他此刻也覺得自己渾然就像是個傻子。

  葉菱紗狐疑地看著韓遠，又狠狠盯著後麵跟著進入的鄧秋，眼神中的猜疑更多了些。

  鄧秋擺了擺手，表示不關他的事。

  葉菱紗輕歎一聲，似乎想要裝得冷漠些，但還是掩飾不住眼神中的關切：“你沒事吧？”

  韓遠想下意識回答一聲“沒事”，但覺得似乎有些敷衍，躊躇了一會道：“見到你就沒事。”

  葉菱紗白了他一眼。

  兩人很有默契地不再敘舊，整個空間沉寂下來。

  但他們彼此都知道，接下來的才是重頭戲。

  他們兩人，真的要方見麵，就要立刻見生死了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