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韓遠已經完全失了神智，殺戮與憎恨的無邊欲念侵襲他的神經，使他癲狂如魔，盡管那人已經化為了一灘模糊到看不清形狀的惡心肉塊，他一劍一劍剁下，好像要連同他的魂魄一起斬盡誅絕。

  “為什麽！”他嘶吼著，麵孔扭曲。像那時候的感覺一樣，他竟對這樣的瘋狂行徑感覺到極端的快感。

  “韓遠！”

  “你在幹什麽？他已經死了啊……”

  “喂！韓遠……你有在聽嗎？快住手吧……”

  恍惚間他聽到有人在喚他的名字，聲音飄渺，又好像帶著讓人心碎的哭腔，是來自雲天之上的天使來度化他這尊魔頭了麽？

  韓遠下意識停下手中的劍，回過頭，他看見一襲紫衣的女子正向他走來，他呼吸急促，死死按住自己的麵門，五指的指甲死死嵌入麵部，抓出血絲。

  他發出極其沙啞的聲音，如壞掉了的風箱：“別過來啊！”

  她為什麽要出現在自己麵前！不是該去安全的地方了嗎！

  但他知道，他現在的狀況極其不穩定，或許會做出很可怕的事情來，他唯有這樣不斷施加痛苦，才能壓製住自己。他絕不能允許自己傷害她。

  先前的一切在他麵前如走馬燈一般閃現過。

  石家村的鬼神附體，在天之瞳的內世界完敗之後被那人緊擁著說什麽共同體，小巷中無端的殺意和昏迷，以及挫敗話事人化身的合力一拳。

  一幕幕過去，他眼神中的血紅漸漸冰釋融化，慢慢消解，化為黑白二色的正常眼眸。

  他的意識漸漸恢複，他意識到自己正被一個人摟在懷裏，她的臂膊緊緊抱著他的脖子，秋末的黎明前寒冷刺骨，卻讓他覺得有些暖和。

  少女似乎很訥於言辭，隻是不斷湊在韓遠耳邊重複著：“沒事了，有我在呢……”

  一邊說一邊輕輕搖晃著他的身子。

  韓遠眼角垂下兩行淚，他不該哭的，多少鬼門關都沒讓他落下一滴淚，隻是西去好多年，看盡冷暖，卻少有這樣暖心的關懷，他一時間沒能忍住眼淚。

  他聲音顫抖：“是葉菱紗嗎？”

  少女猛然抬起頭，捧著韓遠的臉，盯著看了一會會，然後用手擠得他嘴巴嘟起：“不許哭！”

  “沒有，隻是……謝謝你。”

  楓葉落，日未出，夜色靜悄悄，葉菱紗想不到他會這麽正經地道謝，臉上突然有些紅，說了句很是煞風景的話：“謝個屁啦！”

  鄧家方送去一客，又迎來一客，在黎明時分。

  巨大的宅邸之下，來人籠罩在玄黑色的等身大袍中，帶著紅色鬼麵，他拄著一根拐杖，裸露的右手手上帶著個巨大的銀色鐲子。

  他嘴裏輕聲念叨著：“王頌德那家夥應該是失敗了，那我唯有來此走一趟了。”

  “喂！你！你……是幹什麽的？”衛兵有些敏感，顯然還未從先前夜裏的“撞鬼”事件裏回過神來，看見這麽個奇怪打扮的人，自然下意識把他定義成了不速之客，然而也確實如此。

  “找你們主事的來，你不夠資格和我說話。”黑袍鬼麵的人語氣平淡，他隻是稱述一個事實。

  “嘿，我這暴脾氣，你是個什麽玩意就敢見家主！”

  另一個衛兵擼起袖子，亮出佩刀就向著他劈過來，他們身為鄧家的家兵，在靠山城可謂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對於他們這些劊子手來說，除了後麵的老爺們，其他人的姓名宛如草芥。

  “無禮！”黑袍人一拂袖，刀尖被折斷，細小的碎片穿過那個衛兵的腦門，沾著細小的血珠，死死釘在鄧家的大門上。

  與此同時，衛兵轟然倒下。

  他的同伴看到了這一幕，震驚的情緒無以複加，他不敢相信真有狂人敢在鄧家的眼皮子底下殺人。

  “你想與我鄧家為敵？”

  黑袍人的臉轉向他，雖然對方帶著鬼麵，他依然可以感受到透過麵具傳來的陰狠眼神，經驗告訴他，這人絕不是他能招惹，於是他下意識搬來鄧家的後台。

  黑袍人冷漠開口：“你聽不懂人話麽？那記得下一世，投胎畜生道。”

  他張開五指，然後緩緩握緊，衛兵的頭顱西瓜般破碎，散落一地。

  “在下馬瀟，窺得一眼天機，來為鄧家

  獻一策！”

  因為靈力的緣故，他的聲音嘹亮，偌大的鄧府，也幾乎可以傳遍。

  不久之後，官門大開，無數黑甲的人魚貫而出，有個青衣的中年人被包裹在重重保護之中。

  馬瀟抱了抱拳：“鄧家主麽，幸會！”

  鄧木看了眼地上的屍首，又看了眼帶著麵具的人。

  “閣下殺了我的人，也不肯以真麵目示人，而我又人多勢大，您勢單力薄，憑什麽敢說為我獻策呢？”鄧木眼神冷冽，“還是說，閣下有把握在我鄧家三千兵力的圍剿下逃出生天呢？”

  此言一出，那些甲胄一股腦圍上來，無數明晃晃的刀刃夾在黑袍人的四周。

  “鄧家主不必恐嚇我，我來此，是必然有我的意圖，而我也並非不敢露出我的真麵目，隻是在下奇醜無比，生怕驚嚇到諸位。”

  馬瀟緩緩抬起右手，他手下的拐杖竟直立不動，他做出動作同時，所有衛兵紛紛往前逼近一步。

  鄧木擺了擺手，示意停下。

  隻見他緩緩摘下紅色的鬼麵，一張詭異的臉暴露在所有人的麵前，那是一副被燒毀的麵容，看著雖然年輕，但卻總能從中感受到一股老態，像是千百年的樹皮錯生在了人臉上，處處都是不協調和錯位感。

  鄧木眉頭緊皺，方才那一瞬間，他甚至想幹嘔，確實，這人的臉比他的麵具更為駭人。

  馬瀟戴上鬼麵：“我以陽壽和身體為代價，與魔鬼講價，換來了魔鬼的力量，鄧家主，如今可以信任我了？”

  “倘若不信，我可與您對賭。”

  他拄著拐杖，穿過甲胄的包圍，無人敢阻攔，他徑直走到鄧木的身前：“家主可願意？”

  “如何賭？”

  “若是午時未有雨落，我願意接受問斬，若是雨落，家主隻需聽我一言。”

  鄧木猶豫片刻：“好，請到府上歇腳。”

  馬瀟隨之步入鄧家宅邸，他麵具下的臉上露出一絲獰笑：韓遠，你的大限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