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甄如約定一樣，很早地就來到了老人的屋子，清晨的風沙尤其的大，哪怕是他裹著頭，還是有不少的沙子偷偷摸摸鑽進了他的領口。

  老人走出來，看了看太陽，才剛剛過山頭，笑著說：“你來的好早，但其實我要教的並沒有那麽多。”

  “那也是早些比較好。”楊甄從腰間拿出那柄有三四尺長的太刀，“現在，是我可以拔出它的時候了嗎？”

  老人搖了搖頭，把一柄木製的太刀遞給了他：“還不是時候，你現在比起這柄刀，就宛如孩童，隨意玩弄反而會傷了自身。”

  楊甄接過那柄木製的太刀，又把剛才手上的刀挎回腰間，這一幕卻讓老人有些感興趣。

  “為何要挎在腰上影響發揮，放地上不是更好嗎？”

  楊甄隨手擺動了幾下木刀，感受著刀的重量，說道：“你說過東瀛刀法對刀必須尊重，我既然學此刀法，則必須深悟其道。”

  老人一時間有些驚訝，當初他教自己兒子刀法，休息的時候都隻是隨手往地上一方，麵前這個少年卻如此仔細，他不知道這究竟是對形式的拘泥，還是對強大的執著。

  “用你的雙手，握住你的刀。”老人糾正著楊甄握刀的姿勢，“記住，東瀛刀法，分為三大要素，心，意，與式。”

  “心，是最重要的，就是你對刀的認真與尊重，除了拔刀的一瞬間，全部用雙手握刀，所以這是你對刀的心。”

  “第二點，是意，便是你對你手中刀的信任，你是否有用手中的刀切開萬物的信念與意誌，這邊是你的意。”

  “最後一點，也是最不重要的一點，式，便是你的刀法，因為萬千人便會有萬千不同的刀法，一往無前是一種式，亂砍亂伐也是式，隻要自己認可，便是式。”

  “能夠擁有心和意是學式的前提，但隻有真正領悟了式，心和意才不會是空中樓台，試問若一個人完全不懂刀法，他如何敢將一切放在自己的刀上？”

  楊甄握緊了手中的刀，問道：“那您的式，是怎麽樣的呢？”

  老人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地說道：“我先前也講了，我並沒有什麽可以教你的，因為我找不到自己的式，隻能讓你稍稍領會何為東瀛刀法。”

  “沒有自己的式，那也必定有式。”楊甄握住刀，微微抬起，“前輩，我想看看，何為式。”

  老人點頭，拿起刀，他年歲已經大了，也不是修行者，所以他的動作在楊甄眼裏很慢，但是卻也能看得出，動作裏不是毫無章法，每一刀之間似乎都有完美的旋律將他們連接起來。

  “這如音浪一般的式，是我的父親留給我的，可我並不能找到我自己的式。”老人收刀，聲音裏滿是無奈地氣息。

  “您的步法，我已經明白了。”楊甄皺著眉頭，因為這似乎並不是他想要的答案，“您的刀法如音浪一般環環相扣，而腳步也受著刀法中式的影響，每一步與下一步直接都早已有了聯係，所以無論多少步都宛若一步，隻有最初與最終，也就察覺不到。”

  老人也有些訝異，這個少年對他的步法，居然隻是看了刀法便完全理解，這已經很難僅僅隻用天才來形容了。

  但是楊甄卻明顯有些不滿意，因為這種一環接一環的刀法，他並不想要，克敵太慢，這個式的上限太低了，雖然它的下限相當高。

  老人走向楊甄，問道：“既然這種不是你想要的式，那你想要的是什麽樣的呢？”

  楊甄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樣的，但是現在他可以不必去想，有一些更多的事情可以做。

  “刀法，難道沒有基本功？”

  老人點頭：“當然有基本功，但是大多數人都是在確定了自己所期待式的方向之後，再以此練習基本功。”

  “你還是應該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式，我覺得你不會想我一樣隨波逐流選擇前人遺棄的式。”

  “我想，我覺得我是想要能殺人的式。”楊甄突然說了出來，他也不知道為什麽，但他就是隱隱約約之間感覺到了，“我想要，為了殺人而存在的式。”

  “為什麽要選擇殺人的式呢？”

  “因為我想要救人。”

  “那為什麽不選擇救人的式，比如招架的式。”

  “因為除了殺人，我再也找不到更好的辦法，能將水深火熱之中的人拯救了。”

  老人沉默了，因為他知道這些東西，是人心底最深的執念，完全不容反駁。

  “我明白了。”老人抬起刀，開始示範揮刀的動作，“目視，看向對方，抓住對手的一切破綻。”

  “吐息，在每一次準備出刀時，必然會因換氣而存在停頓，要將自己的氣息穩住，不讓對手有機可乘。”

  “拔刀，如名字一般，刀出鞘之時，就應當已經瞄準了目標。”

  “斬下，用你的刀，將對手擊潰。”

  “振血，將刀上殘餘的鮮血振落，以保持內心的空明。”

  “殘心，斃敵之後依然警惕，以防止對手垂死時的反撲。”

  “收刀。”

  七個動作，渾然一體，基本隻是看一眼就能學會，因為這些隻是式的基礎，能不能找到真正的式，終究還是要靠自己的悟。

  從這以後，楊甄每天都反複操練這六個最基礎不過的動作，殺人隻在切下的一瞬，但是每一個動作，都有著他們必須存在的原因。

  三個月後，楊甄已經不知道磨練了多少遍，他也漸漸找到了自己的式。

  他這一生最追求的就是效率，所以他也要最快能殺人的辦法，拔刀與斬下兩個動作太過繁瑣，完全可以以一招取代。

  楊甄麵前，一片枯黃的落葉飄下，他拔刀斬下一氣嗬成，再收刀，葉子落在地上，此刻才分為兩半。

  “這一式，名為居合。”

  楊甄走到老人麵前，作揖告別，這三個月，他的刀法早已遠遠超過了老人，此刻也找到了自己的式，便是要告別的時候了。

  在臨別之際，老人卻突然喊住了他。

  “希望你能找到，不用殺人也可以拯救他人的方法。”

  “我會盡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