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是這種光景？”韓遠不解，原本已經模糊的境況似乎又添上了濃厚的霧。

  “看懂了？”劉靜養道，他極少出朝山宗，關於構界境的強者，也不過道聽途說。

  “我原本以為的界，是擴大了無數倍的景，像構景境一樣將自己心中的世界投影到現實世界裏來，以至於這個世界的秩序會扭曲變更，大殿必然會被掀個底朝天，現在看好像完全想錯了。”韓遠低頭凝神思忖，越想越覺得離譜，“開辟一個小世界，而後請君入甕，這也太難以置信了。”

  “正是如此，若是稍不留神，會下意識以為那一方土地並不存在。”劉靜養遙遙指向下麵有些扭曲的空間。

  “那之後變成這副樣子，是因為某人的插手麽。”

  劉靜養點了點頭：“交疊的界，衝突矛盾的事物，實則對立且統一，互有聯係，也相互結合。”

  韓遠嘴角一個抽搐：“哦，這樣啊，我完全聽懂了！”

  然而界中卻已經是天崩地裂，每一縷雲都似在哀嚎。

  在一次對碰中，李滿生一退百丈，他將赤流插入地下，犁出一道溝壑，才堪堪止住身形。

  懸著的劍已經有半數化為了鐵鏽，頹然墜地，不再供他驅使，而成了腐朽之地的養料。

  他吐了口血沫子，因為受傷的緣故，這幾次過招來他被壓製得節節敗退，他的界被腐朽之地侵蝕的速度正逐漸加快，再這樣下去，頂多還有一柱香的時間劍雨就將落盡，這足以宣告他的死期。

  突然，李滿生聽到金屬摩擦之聲，斜過頭，縛仙鎖在他臉上捎下一塊皮，細小的血滴從傷口裏擠出來，瞬間變成黑色。

  “反應也變慢了，這是你將死的征兆麽？”

  李滿生一手提劍，一手捂著腹部撕裂開的傷口，眼神中怒不可遏。

  張懷智一甩袖，兩道飛出的鐵鏈將李滿生擊得栽了三五個跟頭，趴倒在地上，他又跟上幾步，一腳狠狠踢在他已經近乎潰爛的腹部。

  李滿生一聲不吭，眼神死死盯著他的仇人，手中的劍也沒曾鬆手。

  “你知道為何我才恨透了你的眼神嘛？”

  李滿生隻說了四個字：“關我屁事。”

  張懷智又補上一腳，這次正中麵門，他麵露殘忍的笑意：“因為它始終患有孤傲，看別人好像在看泥鰍。”

  李滿生搖了搖頭，嘴裏吐出一口血：“你誤會了。”

  “現在知道求饒了？”

  “不，不是泥鰍，你輩不過是……螻蟻。”

  張懷智麵容扭曲起來，縛仙鎖如蛟龍一般遊走在他的身側：“這是由龍骨鍛造而成的，堪稱神兵，刺穿腹部或許不足以致命，若是用它來擊穿你的頭顱呢？”

  李滿生半跪在地上，斜視著他，嘴角噙著一成不變的冷笑。

  黝黑的鐵鏈微微起伏，然後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刺向他的頭顱，對方已經被完全激怒，沒有任何留手的打算。

  鮮血飛濺，潑灑在地上如同一幅潦草得看不清字跡的狂草。

  被洞穿的並不是李滿生的額頭，而是他左手的手背，他看見自己的森森白骨，眼神中卻奇異地亮著微光。

  他反手死死抓住鏈條，像是全然感受不到幾乎殘廢的左手，傳來一陣又一陣劇痛。

  隻要握劍的右手還能運轉開來，他就還有生路。

  張懷智好奇地看著他，揶揄道：“你的界幾乎被腐蝕殆盡，你還想憑什麽贏？”

  李滿生緩緩鬆開手，因為他的左手已經完全使不上勁了，不足以與對方相爭，他將赤流橫在身前：“入你的界又怎樣？”

  張懷智眼神一凜，從方才那一刻開始，這個人體內的氣息發生了不合常理的紊亂，不但是氣，甚至骨血和心髒都沸騰起來。這種感覺，就像是因極端興奮的躁動而要燃燒一般。

  李家的炎灼之術？下境灼氣，中境灼血，上境灼骨，至上灼心。

  強行攀至最高？他就不怕惹火自焚麽？

  張懷智下意識後掠一步，退出兩三百米。

  “

  灼心又如何，想與我的整個世界為敵？”張懷智高聲笑道，臉上是刻骨的嘲諷，但他心中也暗道，真是個狠得一塌糊塗的人。

  “用李宇的話來說，讓世界他媽的見鬼去吧！”李滿生麵色狷狂，卻漲得赤紅，顯然正承載著人的意誌所難以忍受的痛苦，他握劍的手鼓起青筋，一步衝出。

  他的聲音被狂風送到九霄雲天之上：“借我一瞬的聖人氣象，買你人頭，可否？”

  張懷智麵露驚惶，看不清他的身形，太快了！

  這不是構界境的速度，雖然他從未有能耐與聖人交鋒，但他覺得，單論速度，對方應是迫近了聖人的門檻。

  他後退間慌忙將袖中的銀蛇傾巢而出，形成一股洶湧澎湃的銀色浪潮，相形之下李滿生的身影顯得太過瘦小，幾乎瞬間就要被吞沒。

  然而靠近他身前三尺之地的鐵鏈盡是無來由地折斷扭曲，而後被無形之物斬斷。

  李滿生隻一瞬間便來到張懷智麵前，落了滿地的碎屑。

  他信手一橫劈，天地止息，這一劍便是昏沉夜裏的唯一的燭火，卻把諸天照得通明。

  像是神靈掄起的他的斧，硬生劈出一個混元初開或是萬物寂滅。

  史無前例地，界被劈開了，殘片一頁頁剝落，慢慢露出外麵的世界，隻一劍而已。

  這一劍，毫無疑問，是聖人的一劍，而李滿生此生，都再無望踏足方才一瞬的境界。

  縛仙鎖墜落在地。

  張懷智低頭一看，他的身軀被劈成兩半，連同他引以為傲的界一起被分割開。

  李滿生收起劍，化為拐杖模樣的握把，勉強支撐他不至於倒下，他的心跳慢慢歸於平靜。

  他的麵色卻像是枯樹枝一般枯槁憔悴，宛如老了百歲。

  拍賣會並如預料中那般順利舉行，但在場的眾人看清了濃霧中最終站著的人，見證了中陸無冕之王的確立。

  於此中陸龍首城緊急封城，但還是有一條消息不脛而走：張家家主遇冬寒，病體有恙，再起不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