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靜養手提著長風，金色的流蘇在晃蕩著。

  兩人憑空對峙，無人的街巷裏無處不是料峭寒風，生著乖戾的脾氣，好像隨時都要暴起殺人。

  “你終於來了？別來無恙啊。”畢持嘴角的冷笑還不曾冷卻，“我以為你溜了呢？”

  劉靜養道：“我還不至於這麽不堪，朝山宗的牌麵可沒必要讓給拜雲宗，抱歉啊，又讓您錯算了。”

  畢持的手握緊，他們倆若是真的鬥起來，他固然可以取勝，但也絕非一時半會的事情，反而還容易引來城裏的一些厲害家夥，此事並非不可挽回，但還得從長計議。

  小巷中的殺氣收了幾分，兩人如同闊別多年的老友相見，說著互相調侃的話語。

  “如果我沒有猜錯，我請來為客的三位道友，已經西去了？”畢持挑了挑眉，說了句雙關的話語。

  “不是回西域了，而是確確實實西去了。”劉靜養毫不掩飾地刺破他的試探。

  “好手段。”畢持雖然笑著，但內心中已是懊惱不已。

  他這樣的人當然不會計較他人的生死，他懊惱的隻是戰力的損失，也是他們三人雖為圓滿的天靈境，卻如此不濟事。

  於是他心中對這個白發妖人的忌憚就更深了一些，撇了眼被他扛起的韓遠，畢持眼光凶戾，他突然間確定了想法。

  “靜養兄，商榷一事。”

  “辰暮之會在即，請長話短說。”

  “從前之事，我可以不追究，那三人的後事，也可以由我來處理。”

  “那您開的價是什麽呢？”劉靜養看似饒有興致地聽著，心中已將此人的狠毒與陰險摸得通透，單等著他說出。

  “把那個少年給我。”畢持努了努嘴。

  劉靜養露出冷笑，果然。

  “那您的籌碼可不夠看。”

  畢持皺起眉頭，這個在修道上聰明到讓人難以置信的小輩，難道這種利害關係都不懂得權衡麽？就算是拚著身死的危險，也要護犢麽？還是個聞所未聞的小子？

  “為何不夠看？”

  “譬如料理一道菜，缺了核心便

  不能成菜，更不足以端上桌。”劉靜養悠悠道。

  “嗯？”

  “你的項上人頭。”

  畢持臉色鐵青：“不識抬舉？”

  “不能再耽擱了，我還有要事在身，請您讓步。”

  “可別後悔了。”

  劉靜養搖了搖頭，扛著韓遠，與他錯身而過。

  農家的竹匾飄出來，反扣在地上，風止，靜悄悄的。

  這一日，原本人煙稀薄的雲縷分殿炸開了窩，受邀之人與看熱鬧之人蜂擁齊至，披甲的馬車拉轎而至，如水上行舟，人群瞬間被劃分開來，讓出一條道來。

  又有一人負劍而來，細看卻是腳步微微淩空地踏虛而行。

  更多的則是頭戴鬥笠臉蒙麵紗的人，他們或許都有著驚人的身份，隻是不約而同地選擇了隱下身份。

  若是從雲上看下來，這光景宛如群趨向一處的黑蟻。

  龍首城如采擷了天上祥瑞之氣，窮極整個中陸的繁盛與壯大。

  然而唯有少數人有資格步入大殿，大多數還是徘徊在門外，不得目睹這一場盛會。

  正午的鍾聲響徹雲霄，辰暮之會的序幕拉開。

  雲縷分殿雖是分殿，像個大帳篷似的，依稀可以看見用奢靡的異彩粉飾的圓頂，映照下來輕柔微冷的光束，很微弱，不足以目睹其全貌，如置身於絲絲雲彩中，很難想象在室內能有這般朦朧的體驗。

  但隨著一陣嘹亮悠長的鍾鳴聲，黑暗一寸寸被點燃，繞著圓頂的一周像被燒著了似的發出熾熱的光芒，中央女神像捧在胸前的手中突兀燃起火焰，大殿循序出現了赤金的甲胄，他們以整齊的列隊分散而立，鎮衛八方，不可見的眉宇間透露著森嚴的戒備，他們的甲色標誌著城中的最高戒嚴，城中僅有十位的金衣，這是針對靈氣鍛造的甲胄，能抵禦構景境之下的一切靈氣。

  絕無人能在此間造次。

  如此看來，這裏也有著完全不輸於龍首大殿的規模，一切的陳設配置，無不昭示著龍首城無以倫比的巨富和大氣。

  “上一次應該是三年前了吧。”

  “是啊，

  好快啊。”

  台下的人正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直到一道高挑的身影緩緩步入舞台的中央，她含羞而立，似乎還不能適應那麽多目光的注視，以靈石鋪就的台麵大放光芒，將台上之人映襯得光彩奪目。

  用正值芳齡的少女來主持拍賣也是辰暮之會曆來約定俗成的“癖好”。

  眾人紛紛噤聲，細聽之下能聽見些倒吸冷氣的聲音，他們貪婪的眼神仿佛能榨出油脂來。

  高台之上，傳來幾聲冷冷的笑。

  有資格坐在上座的，是那些城中的大貴族和來自各方的所謂“異鄉客”，他們一貫是目中無人的，為了某物不遠千裏來到此處，這種餘興在他們眼中不過隻配錦上添花而已。

  突然，上麵傳來一個戲謔的聲音，透著三分輕薄：“姑娘，你怎麽賣？”

  欄杆上懶散地趴著一個僅有弱冠之年的年輕人，他的目光在少年身上遊離著。他的胸牌上鐫刻著藍色的薔薇花，是城中的貴族，李家的少爺，李宇。

  也是以放浪紈絝而名聲遠揚，也曾有秘聞在民間傳出，說著李少爺，縱橫情場，單女通吃，妥妥的有龍陽之好。

  第二天眾人就看見南門內牆上高懸著一排舌頭，從此就再也無人敢議論此事。

  下麵立刻響起浪潮一般的起哄聲，這可能也是這些人免不了的習性。

  “住口，雜碎們！別叨擾了我和姑娘說道情話。”

  眾人知道他嬌慣出來的歹毒脾氣，也就暗暗受了這口氣，不與他計較。

  隻見台上身穿大紅色束身袍的少女抿著嘴唇：“不賣的，公子。”

  “誒，那若我偏要呢？”趴著的少年歪著腦袋，吐出舌頭，“姑娘你可想清楚咯？跟著小爺混，可是潑天的富貴哦。”

  殿中一片駭人的沉默，眾人勾起嘴角，不知此事該如何收場。高台上的有些外來之客翹起二郎腿，他們樂意看中陸人自己砸自家的招牌。

  “宇，夠了，雖然是自家，但沒必要這麽鬧吧。”他的背後傳來沉悶的聲音。

  “知道了。”李宇吹了聲口哨，略有些無趣地垂著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