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距離被彌補，韓遠碧藍色的瞳孔中，一瞬間把空氣中靜止的靈力排布都看得通透，原本無形的氣勾勒出其形狀，交織在一起時如一團團氤氳朦朧的五彩的霧，多而駁雜，有種令人窒息的美感。

  原本叫囂乖戾的靈氣在他身前三尺之處彌散開來，像是專門為韓遠開辟了一條道路。

  將浩繁靈氣滌蕩殆盡的，是韓遠劍上的煞氣，如狼似虎般吞噬天地間的靈力，一時間凶芒大盛。

  韓遠須臾間穿越靈氣之障，手中死死握住龍息，腦中構想出樊城時林窯的一劍，一瀉千裏，一劍破萬甲，那是將城池劃分成兩半的絕世劍，若是能其一成的氣機，就能將這人立劈於此。

  瞳孔傳來從未有過的劇痛，這次嚐試果然帶來了不期而遇的代價，但他卻極力睜大雙眼，眼中逐漸看清那個人，白衣翩翩，劍出，城破，隻此而已，沒有任何花哨，看似平靜卻無比癡情地揮出這一劍，心無旁騖地虔誠向劍，求得一瞬間的天地共感。

  當時，韓遠心中閃過的詞匯是破城二字，而今他再次冥冥中“觀想”這一劍，覺得沒有什麽能比開天更合適了。

  韓遠其實並沒有爭取到更多的時間，甚至沒有到半秒，充其量不過是多了兩次眨眼的功夫，但卻已經足夠，他的心中已完美地揮出這一劍，剩下的，隻是親身去複刻就夠了。

  林先生能用那麽輕的劍砍出這麽氣勢恢宏的劍招，那我的龍息，也不會遜色！

  時間鬆動，韓遠眼中的碧藍色退去，瞳孔中布滿血絲，看起來像是個疲勞到瀕死的人。

  張乘龍看著眼前突然出現，宛如滴著鮮血的劍，以及少年決絕的眼神，目光驚愕。

  如此濃鬱陰沉的煞氣，這把劍，是從地獄裏請出來的麽？

  還有那段莫名其妙消失的時間，是怎麽回事，他見識過瞬移之術，那是有跡可循，可以揣度的，而這種術截然不同，縮短距離的同時，居然還能蓄足這麽大的勢。

  是類似控製時間的法術麽？他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卻來不及防守，連喚回靈力的時間都不足夠。

  這一劍下去，危矣！

  與此同時，韓遠心中默念：一氣貫通！

  他幾乎竭盡了全身的靈氣，化麵為點，天地間的燦爛盡歸於這一劍中，仿佛這一劍就是萬象，就算造化！

  韓遠嘴唇微動。

  張乘龍卻聽見了振聾發聵，響徹耳膜的兩個字：“開天！”

  靈力裹卷著煞氣化為一道天光，沿著劍身一路飛漲，轉瞬間劍氣滾滾如江河一瀉千裏。

  這一劍，縱然是真正的地靈境，也不敢攖鋒。

  激蕩而猩紅的劍光劃破長空，讓人分不清那糾結在一起的，靈氣，劍氣，煞氣如同揉麵團似強行捏合到一起去，竟有種氣象萬千的雄渾。

  韓遠右手持劍，左手按著劍身的另一麵，將這預謀已久的一劍，向下一步步推去，一往無前地掃蕩而下。

  一股強烈的氣場以他們二人為中心擴散開去，周圍百米之內的空氣，都好像凝結得更沉重了幾分。

  韓遠一氣嗬成，而後收招，拉開五六步的距離，地麵上裂紋處處可見，來不及處理的狼衛的屍首被碎屍萬段，不是鮮血就算細小的溝壑，幾乎沒有可以站穩的地方。

  他把龍息插入地麵，氣息低靡，不斷喘著粗氣，這應該就算他所有底牌的總和了吧，要是還有追兵，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遠處，張乘龍依舊盤膝而坐，一道猙獰的血痕從他的左眼眼眶一直綿延到下腹，再深一點估計就能直接穿腸破肚。

  他捂住瞎了的左眼，發出低沉的笑意：“我還以為我已經死了呢，這一劍差點沒折騰死我，但十方陵的龍，不至於死在一個小輩手上！”

  “以人靈境三重天的修為，能做到這種地步，你估計是第一個了，你也夠資格讓我收回之前的話。”

  韓遠聞言一個踉蹌，這人怎麽還不歸西！

  突然，韓遠眉頭一皺，這才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先前那人的靈力漫遊於浩蕩天地中，於是他的氣焰就尤為張揚，而此刻卻是內斂了

  起來。

  被煞氣順道抹殺的靈力畢竟隻是少數，那剩下的靈力……全被他倒行逆施地一口氣納入體內了！

  這才構成了足以抵禦開天一劍的絕對防禦。

  韓遠看著這個幾乎滿身是血的虯髯大漢，這也是不計代價的亡命之徒。

  “哦不對，從你剛剛把那一劍揮下時，你已經破入了四重天。”張乘龍站起身，任憑鮮血流淌而下，“真的很遺憾，哪怕是老子的反應隻慢了半拍，你就已經成功了。”

  “還有那個時停的招數，你身上藏著的東西，原比想象中更多啊，說是腐肉就太看不起你了，是酥嫩的大肥肉啊！”

  韓遠眉頭皺得更深，他死死握著劍的手沁出冷汗，他確實在那一刻破入了四重天，明明是戰中破境，卻有種水到渠成的奇妙感覺。

  但那一擊仍給他的身體帶來不可忽視的影響，無論怎麽說，短時間內他都無法再揮出開天一劍了。

  他盡力使呼吸平緩下來，對手還沒倒下，全集中狀態不能解除，接下來的或許才是真正的硬仗。

  “你廢話挺多的嘛！”韓遠說道，“不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了麽，小爺我的劍鹹淡還合乎您胃口吧！”

  “過辣了。”張乘龍咧開嘴，感受著貫穿半身的傷痕，這種程度的傷，就算是經年之後逐漸愈合了，也必然會落下一生的瘢痕。

  但他滿不在乎，他已經很久很久，不曾有過如此酣暢的戰意了。

  韓遠調整呼吸，胸腔的熱血像是什麽東西點著了，龍息的煞氣縈繞手臂，像是護臂一般：“那就，千萬別讓戰鬥停下來。”

  多年之後，韓遠突然間被問起第一次握劍的感受，他想到的不是曉陽城中的取劍之事，而是十方陵上的生死搏殺。

  於是，他笑吟吟地答道：“說來你可能不信，我第一次握劍的時候，就有大師風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