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無人之地
作者:
南野圭汝 更新:2020-03-03 00:27 字數:2048
是一種很尖銳的觸感,不像是劍那種撕裂的痛楚,而像是貫穿,強大的力量從遠處通過這媒介傳遞到他的背部。
韓遠猛然轉過身,手死死抓住漆黑的尖錐,使其不能再推進,虎口和後背都有鮮血滴滴滑落,韓遠身軀有些搖晃。
最後一人,那個未知的兵器,似乎是……長槍?
韓遠眼前昏黑了一瞬間,刀和劍的距離,確實不可能在他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穿越白霧殺了他,但長槍或許可行。
是什麽讓他從未考慮過這種可能呢?
以往的對手,好像從沒有過用槍的吧,不是這種兵器太過冷門,而是他的思維太過怠惰和拘泥。
但這種程度的傷,總不至於要了他的命,他更擔憂的是,受了傷之後的乏力和群狼渴血的瞳孔。
黑袍的影子重疊交錯,越來越近。
韓遠並沒有察覺,方才被刺穿的背部肌肉,正以緩慢而肉眼勉強可見的詭異速度漸漸恢複到完好無缺。
他再次挺直腰杆,抖落了一身渾噩,身上也沒有什麽疼痛感。
“都是半死之物了,就給我安安心心的,入土去。”
韓遠死死抓住通體黑色的長槍,任憑槍尖的銳利刺破他的掌心也絲毫沒有鬆手的意思。
他狠狠一抽,迷霧中的人一個趔趄,終是在力道之爭中落入下風。
韓遠看見一張年輕但麵如死灰的麵孔,隻有眼中還放著不屬於他的猩紅。
這種可憐的人,他恨不起來,分明幾次把他置入死地,但他就是恨不起來,和那些罪該萬死的人不同,他深知對方不過是任人驅使的提線木偶,但很遺憾,他必須將這線給剪去,把提線的手給剁去,既然天平的兩端都是殘忍,他寧可以自己的方式給他們一個了斷!
此時,他仿佛能聽見黑袍之下,奄奄一息的靈魂發出呐喊。
韓遠輕聲道:“抱歉。”
太息如黑龍一般瞬息斬斷對方的咽喉,幹淨利落,一根深重的線條沿著那人的脖子劃出,頭顱和身體頓時錯位。
黑袍轟然倒地,韓遠聽到一聲很輕的“謝謝”,這一刀為他長久被奴役的魂靈釋了重,不是殺死,更像是超度。
狼衛僅
剩其三,或者說,除去那個弓箭手,隻剩下兩個?
大霧逐漸稀薄了起來,他隱隱約約看見麵前兩雙鮮紅的瞳孔,這時反而成了他在惡劣天氣下確認方位的明燈。
他也更加確認,那位躲在更深角落的弓箭手,不是狼衛。
他與兩人對峙。
曾經對他來說高高在上的人靈境,如今也脆弱如紙。
突然,他發現其中一雙瞳孔黯淡了下來,如風中搖曳的殘燭。
而另一端的紅眸卻如血月般獰亮。
韓遠想起棄子的說法,或者是說棄車保帥,在棋盤中,每一顆子的子力都不同,弱子常會被適時地舍棄,來成全某種特定局麵。
“那個用弓箭的人在落子麽?”韓遠暗道。
而眼前的場景,不能按照常理度之,暗中的棋手完成了完成了子力的轉移,類似於吞噬。
韓遠發出冷笑。
但你對局勢的判斷還是太稚嫩啊,若是一開始就孤注一擲,那時的我,恐怕一招都撐不住吧。
那樣的話,就不得已隻能動用天之瞳了。
忽然間,紅色的瞳孔在霧中被拉長放大,韓遠看見了白發飄然,斷劍一瞬刺破大霧。
與袖中劍的詭譎莫測不同,此人的道劍走偏鋒,一劍就要置敵死地,同時也渾然不顧自己的生命。
韓遠眼中滿是劍芒,無色的劍芒,撕裂了空氣,遞至他的麵前。
“叮——”
低眉鑄成了韓遠身前的一道絕對防線,眼見要功成的一劍就這麽被擋在他眼前兩寸之地。
韓遠隻是後退了半步,剛好讓低眉有餘地擋下對方的一擊,至始至終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除了不懼,更是絕對專注。
對方沉重的吐息呼在他的臉上,韓遠皺了皺眉,那是一股來自地獄的腐臭。
他看見那個狼衛本就慘白的臂膀因不堪重壓而漸漸皴裂,渾黑的血漿冒了出來,令人頭皮發麻。
“那就……隻剩下你了。”
韓遠首次如此近距離凝視這般猩紅色,這讓他無數次想起龍息的前主人,在城外
殺得滿眼通紅,他除了敬佩,還有驚懼,害怕無法駕馭這匹烈馬,最後落得個淒慘的下場。
這也是他數次想喚出龍息卻最終罷休的原因,因為心中不足為外人道的,卑微可笑的恐懼。
他“切”了一聲,似乎要趕走這種無聊的情緒。
與那個狼衛同時錯開一步,太息與斷劍相碰,傳來的力量讓他握刀的手慢了少許。
韓遠晃了晃頭,我特麽是白癡麽,總在生死關頭分心!
這種地方的挫敗就是死亡,和這種野獸沒有道理可講,要是倒下,別說遠處的恐懼了,近在眼前的糟糕局麵就能將他困死。
將蕩漾的心神喚回,韓遠長呼一口氣。
再次對上一擊,韓遠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那個狼衛卻一退五步。
韓遠歪了歪脖子,手裏旋轉著兩柄短刀,眼神清明得可怕。
他主動向著那個敗退的狼衛飛奔而去,手中的雙子刀宛如黑白兩色的兩束浩然劍氣,沿著他的手劃分天際。
低眉與太息攻防兼備,而此刻韓遠全然不顧背後的暗箭,醉心於進攻,雙刀在手中揮舞如太極。
狼衛身上新添下數道傷痕,雖然他們沒有痛覺,但至少動作會因不斷負傷而越來越遲鈍。
開始還能頂著韓遠的壓力略加還擊,後來幹脆死守,而後連守也守得千瘡百孔,斷劍構建的防線被摧枯拉朽般地破去。
韓遠一個下劈,將對方招架的斷劍再次劈斷一截,這劍估摸著隻剩下了一尺半。
太息刺入他的眉心,卻再沒有鮮血湧出來,血已經燃燒得近乎幹涸。
韓遠看著凝固在太息上如泥土般的血漬,靈力流過便紛紛剝落,像掉了漆一樣。
他兩手一放,低眉和太息直直墜下,像是不慎墜入虛空中,就此消失不見。
他幫那人合上張大到滾圓的雙目,大霧被吹散,微微晨曦下,隻有一地屍骸和未幹的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