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村沒了。”

  兩人並肩而行，馬瀟幫忙扛著比他的腦袋大兩杯的首級，一路低著血絲，他突然冷不丁說了句，兩人熱絡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空氣似乎要凝固成霜。

  “我賭氣離家出走，硬是在外熬過了一夜。”馬瀟回憶著，麵色痛苦，“當我回來，才發現原來村子的地方什麽也沒有，是我記錯了嗎？”

  “發生了什麽事，能讓這麽個村子人間蒸發？”馬瀟懷疑道，“會不會我是個孤兒，這一切是我臆想出來的，隻是夢突然醒了？”

  “但我湊巧找到了你，就覺得你肯定知道些什麽。”

  “至少這東西不像是造假的。”馬瀟從懷裏掏出一枚被靈力大量鏽蝕了的玉佩，正是韓遠所贈的那枚。

  “你能告訴我麽？”他盯著韓遠的側臉，卻看見他嘴唇抿著，聽到這句話時，又突然一個趔趄。

  韓遠眼神複雜地看著他，欲言又止。

  “能告訴我麽？”馬瀟又重複了一遍。

  “都死了。”

  “什麽！”馬瀟愣住了。

  韓遠扶著他的肩膀：“叔叔他們都死了，這一切都是真的。”

  馬瀟撥開韓遠的手，猶豫片刻，目光有些冷，終於問了一句韓遠最怕聽見的話：“那你為什麽還活著？”

  韓遠咬了咬牙：“因為我特麽是個孬種，沒能保護好他們，自己夾著尾巴跑了！”

  “這是你想聽到的回答麽！殺手是衝著我來的，是我連累了他們！”

  “你在生什麽氣，所謂凶手，不正是你麽？”馬瀟直直看著韓遠。

  “話可不能亂說！”韓遠一把拽住馬瀟的衣領，“是韓家的人幹的。”

  “說起來，你叫韓遠吧……嗬，怪不得，原來是這樣！”馬瀟絲毫不懼地盯著他的眼睛，抓住他的手，“你就這樣把我殺了吧，一了百了！”

  韓遠如觸電般鬆開手，他麵色鐵青，一時間無從辯駁，這是個死結。

  “你殺了我吧。”馬瀟漠然道，“我怎麽可能是你的對手，你要是在這裏動手，就可以悄無聲息地消除一個隱患。”

  “隱患？”韓遠不解。

  “你雖然救我一命，

  但石家村數十個冤魂怎麽辦，算得清麽？”馬瀟道，“你如果放走我，下次相見就是死仇。”

  韓遠看著他，氣得雙肩顫抖：“你是聽不懂嗎？我說了，是韓家的人幹的，而且那人已經死了，我親手殺死！”

  “你能殺死他，卻無法從他手上護住哪怕一個人麽？”馬瀟顯得異常冷靜，“你還在隱瞞。”

  韓遠心中亂了，因為那段記憶他著實丟了，他根本無法記起自己是如何殺死那個韓家長老的。

  “嗬嗬嗬……”馬瀟冷笑起來，像是鼓點陣陣，打在韓遠心頭，要將他的良心震碎。

  “你走吧。”韓遠道。

  “終於肯承認了麽？”馬瀟道，將手中的袋子拋給韓遠，“你的東西。”

  “我會連同你和韓家一起複仇的。”馬瀟給他留下一個背影，往戈壁灘深處而行，與他正好相反。

  “那時候，我或許死了，或許手握著撬動這世界的力量。”

  馬瀟的聲音回蕩在遼曠的天地間。

  韓遠幾次握緊了拳頭，又幾次鬆開，他不是沒動過殺意，隻是那樣就徹底承認了這莫須有的罪名。

  他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撼這棵大樹，哪怕死了也在所不惜！

  至於你要我的命，那等你便是。

  “我清理自家的門戶，不用你這個外人多管閑事。”韓遠輕聲道。

  ……

  樊城算是東陸八百城其中的一座邊緣小城，因地勢荒僻，周圍大多是荒無人煙的平原野地，自然也就更是缺乏律法約束，像是一片無法地帶，每日都在上演著生死離別。

  有一句俗話廣為流傳：樊城如樊籠，隻進不能出。

  與瑤城一樣，城主府也擁有著城中至高無上的話事權。

  樊城雖經濟不振，但那隻是對市井百姓而言的蕭條，所有的財富，無論黑白，都通過各種渠道向城主府輸出，儼然是地頭蛇模樣。

  這天大清早，晨曦微露，樊城不很太平。

  當地城主府名下的官府大門被叩響，看門的衙役揉了揉惺忪睡眼，咒罵了一句：“哪個不要命的東西！”

  拖著萎靡的身子將門打開一條縫隙。

  透過門縫，他看著一個籠罩在破布袍下的佝僂身影，看不清麵容。

  “叫花子麽？快滾快滾！”他沒好氣地破口大罵。

  見那人不動，他猛地打開門，惡狠狠道：“你特麽聾了？這是官家的地方，小心掉腦袋！”

  那人不動聲色，隻是衝他揚了揚手中帶著血的包裹，一滴血濺在他的腳邊。

  衙役大驚，連聲道：“靠，什麽東西，拿遠點拿遠點。”

  那人緩緩遞上一張通緝令，聲音沙啞道：“老夫殺了黃仁，在哪領錢？”

  衙役渾身顫抖：“好的……你，哦不，您等等，我做不了主，我去通知大人！”

  韓遠壓了壓兜帽，沉默不語。

  不久之後，一個胖子小跑著迎出來，開顏笑道：“見過老先生。”

  韓遠聲音沙啞道：“懸賞呢？”

  “有的有的。”

  韓遠接過那人遞來的銀票，大概點數了一下。

  他咽了咽口水，百兩銀子，雖然對於以前韓家少爺來說當然不算什麽，但確實是很可觀的一筆數字。

  他壓抑住心頭的狂喜，沉聲道：“那就別過。”

  “誒……老先生，等等！等等！”

  韓遠步子一頓。

  “這個……老先生，在下這邊呢，缺個護院，您看是不是能賞臉？”

  韓遠眉頭一皺：“恕不從命，告辭。”

  他離開了衙門，覺得有些不適，這些人想必是飛揚跋扈慣了，哪有這樣招攬人的。

  “那可真是遺憾啊……”胖子臉上溫潤的笑意漸漸冷了下去。

  他身邊有人問道：“要在下去打探一番麽？”

  “這樣的人，能收為城主府用當然是最好，畢竟功夫能高過黃仁的人，這城中實在不多。”胖子搓了搓手，“黃仁手底下那麽多人，他如何能取了他的人頭呢？”

  胖子思忖道：“你且去打探，記住，不要起衝突。

  “還有，別再提起護院的事了，護院有先生你就足夠了，我真正上心的是哪個，你清楚吧？”

  身後的人應道：“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