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遠的身影幾乎在同時被撞得倒飛出去，空中灑過一道血畫成的虛線。

  高大身影站在韓遠原先的位置，稍稍活動了一下兩臂。

  “還活著麽。”馬瀟看著遠處塵土飛揚處，“就差一點了啊！”

  韓遠盤腿而坐，拿一張通緝令擦了擦鼻血，神態異常亢奮。

  “是黃仁麽？”他高聲笑道，“你的項上首級怎麽賣？”

  黃仁脫去身上的黑色大氅，口鼻間呼出熾熱的氣流，一把七尺長的等身大刀被他握在手上。

  他看著這個比他矮了一半的少年，笑了起來，臉上的疤痕舒展開，顯得猙獰恐怖。

  “來取來取！”

  韓遠接著說：“殺了你這麽多人，不生氣？”

  “你還要拖到什麽時候？”黃仁道，“氣息還沒恢複？”

  韓遠搖了搖頭，緩緩起身。

  與此同時，他丹田之內激蕩的氣息逐漸歸於穩定，形成一個氣旋，源流不止。

  一呼一吸間，有大造化。

  黃仁目光一凜，他發現這個少年變得不一樣了，一改起先殺二人時的隨意炫技姿態，全身的精氣神均是到達頂點。

  全集中。

  韓遠心中默念：低眉。

  他手中無征兆地出現了一把精致的短刀，上麵印刻著白色的流雲紋路，如雲漂泊，不爭於世。

  “這是？”黃仁一愣神，塵沙中佇立的少年已悄然無蹤。

  一抹白虹當頭過。

  他暗道不好，抬手格擋，白虹急轉直下，與漆黑如墨的大刀猛烈相撞。

  如黎明撞向黑夜。

  在突然爆發的巨力下，黃仁被壓得倒退一步，空出的左手一把拍在大刀的寬刃上，一陣氣浪向著韓遠吹蕩而來。

  而韓遠五指張開，白虹順勢垂直落下，他隨即散去周身靈力，卸去了靈力支撐的身軀以更快的勢頭急速落下。

  漆黑大刀從他頭頂兩三寸遠的地方呼嘯斬過，一時間狂風怒嘯，似乎抽幹了這一塊的空氣。

  而韓遠僅以頭頂幾根青絲的微小代價，贏得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落地的韓遠，一把接住即將落地的低眉，拳心衝下，這柄短刃在他手中以最刁鑽的角度再次畫出一道耀眼白虹。

  像是人隨劍走，一招走完，韓遠的人站在三米開外。

  黃仁這才發覺腹部沒來由一陣溫熱，一摸之下滿手的鮮血。

  短刀低眉在他的腹下描出一道不深不淺的口子。

  韓遠神情淡然，全集中帶來的不止是短時間內的身體極大增益，還有思維的絕對清晰。

  接手這柄短刀時，他就發現，這東西出奇的輕，連剛開始用刀的雛鳥也能運轉自如，但無法造成致命傷。

  或者說，這人皮厚，他勁還不夠大。

  短暫的交手，韓遠可以推斷這人絕不是通緝令上寫著的“納靈境以上”那麽簡單。

  這個“以上”就挺唬人的。

  一瞬間的思量之後，他又衝出。

  短兵對長兵，雖說一寸長一寸強，但事實證明，隻要能夠近身，短兵的操作空間和靈活度將會彪升。

  問題是如何近身。

  韓遠目光閃爍，如同黑夜燭火。

  巨大的黑刀迎麵而來，隨之而來的，是如泰山壓頂般的巨大力量。

  他冷笑，太遲鈍了！

  隻剩下一尺的距離，韓遠心中默念。

  躲避！他身子猛然斜向一側，於刀刃擦肩而過。

  貼近！他再近一步，兩人幾乎貼麵。

  刺！劍氣和血光飛濺。

  這次他對準了對方不握刀的左臂，雖然不可能切下，但至少斷碎了肌理，算是廢掉了。

  韓遠再撤開兩步，一切都按照劇本進行，那人雖在死死抵抗，但人頭落地是遲早的事情。

  但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果然，韓遠見到了令他頭皮發麻的一幕。

  暗紫色的符咒如蛆蟲般攀上黃仁如死灰的麵部，直至完全覆蓋。

  他的瞳孔也變為猩紅。

  “禁術？”韓遠挑了挑眉，“這種類型的……沒見識過誒，真是可憐。”

  這種以折損生命為代價的禁忌力量往往被大家族所不恥，而那些在修行界底層的爬蛆往往趨之若鶩。

  他手中的刀反射一抹血紅，黃仁拖刀而行，卻走得極快，如一線橫雷向他衝來。

  符咒的力量以透支生命的代價將他的力量強拉到納靈境的巔峰。

  這時候絕不能硬拚蠻力。

  韓遠不退反進，他感覺到臉龐燥熱，仿佛整個人都置身於蒸籠之中，體內靈氣也在這一刻運轉到極致。

  他露出興奮的笑意，所有可能性在心中已演算通透，不會有任何變數。

  他不禁納悶，這人難道一點都沒發現，他最大的破綻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長刀麽？

  韓遠後發而先至，以身體為圓心揚起闊大的氣場，身後揚起一線塵土

  ，追逐著他的步子一同向黃仁湧去。

  黃仁嘴裏發出野獸狂怒的嘶吼，對著韓遠依舊冷漠的眼睛劈砍而下。

  “笑納！”韓遠以刀作釘錘，用整個身體的慣性頂向其右肩膀，將黃仁右手釘死在地上。

  同時他高舉左拳，另一柄短刃在他手中凝聚成型。

  這一短刀與低眉截然相反，流雲反卷，通體如墨，名為太息。

  太息掩泣，以當天問。

  像是有人掩卷而思，俄而且歎且歌，泣訴中將天地君親，河山宇宙都問了個曉暢通透。

  一如此時單刀深入，一舉貫穿心髒的太息。

  這兩柄雙子劍，低眉用來佯攻再合適不過，太息才是真正的殺意。

  對方在短刀送入心髒的一刹那便僵在了原地，汩汩的鮮紅色從血槽中流淌而出，蔓延在黑夜的泥沙地中，向低處蜿蜒，像一條指向冥府的小溪。

  韓遠切下他巨大頭顱，高高舉起。

  然而四野隻剩下瘋了的劍客和目瞪口呆的馬瀟。

  那些慵懶隨性慣了的土匪，本就沒什麽共存亡的意識，早就各自作鳥獸散。

  “你做到了！”馬瀟難以置信，“我們真活下來了！”

  韓遠詫異地看著他：“你一直以為我們會死？”

  馬瀟撓了撓頭：“不是不信你啊，我這人見識短。”

  “我們怎麽處理這人？”馬瀟指了指一邊披頭散發的中年刺客。

  “沒必要殺，人頭賣不了錢。”韓遠思忖道，一邊張起一個空的包裹，把血糊糊的人頭裝了進去。

  “我們去樊城。”韓遠道，“去吃頓好的。”

  “多擔待啊！”

  “哦。”

  在無人注意的時候，太息與低眉已消失不見。

  這兩柄雙子刀，他得於偶然，此前不可知，此後將駐守於元神寶庫中。

  （本章完）